见太微亲至,穷奇不再恋战,匆忙遁迹而去。旭凤这才恍过神来。
润玉已昏迷不醒,锦觅抱着他小声抽泣,月下仙人随在太微身后赶来,正在劝她。
“让开!”
旭凤不由分说自锦觅手中抢过兄长。润玉双目紧闭,眉心深锁,身上阵阵发冷,旭凤便也如同随他一起坠如冰窖。那日润玉被涅??之火重创,他方才头一次认清兄长于他心中的分量,不只是这数千年来的手足之情,更非是他能狠下心肠痛下毒手的对象。那时润玉醒来望见他,立刻露出毫无防备的笑容,他便冲动地将自己在母亲面前立下的誓言抛诸脑后,更是生出绮念与奢想来。
以润玉的聪慧,他怕是早已觉察自己心意。每每逾界,他总能见招拆招化解开去,不着痕迹。然而他又从不提及,亦不避嫌。润玉愈是如此,旭凤便愈是自欺欺人地以为他待自己并非无情,只是困于伦常,不敢越雷池一步。可今日他将锦觅邀至璇玑宫,处处以锦觅为先,更是罕见地对自己恶语相向,旭凤忽然便不能确定,究竟兄长待自己可曾有过真心。即至方才润玉奋不顾身地挡在锦觅身前,却是将他彻底打回原型——润玉不爱他,不论他如何温柔地对待自己,也不过是兄弟之义。况且,以润玉的自持,便是这天下间再无第二个可恋之人,他也不会爱上自己的弟弟。无论如何去解释,都只有一个答案,绝无可能。
走到润玉身边不过短短几步,旭凤心头却是千回百转。一时想宁可同死,也要将他绑在自己身边,一时又想,若他能平安喜乐,自己孤独一世却也无妨。但这都抵不过他将润玉抱入怀中时的恐惧,他一向知道润玉体温偏低,却从未感觉如此寒冷,像是块捂不热的冰,若是抱得太紧,他便会就此化去,再无所寻踪。
润玉为救锦觅而伤,花界自是责无旁贷,立即献出夜幽藤以解瘟针之毒。但毒性虽解,润玉却迟迟不醒。岐黄仙官切来诊去束手无策,太微不胜烦躁,疾步踱来踱去,不意望见一旁哭得泪人般的天后,忽然想起一事。
“命魂!”定是命魂的缘故!
润玉降生时,天界金光普照,鱼跃龙池,百鸟纷鸣,竟连斗姆元君也闻讯而来。那元君一番语焉不详,太微知道是因事涉天机的缘故,不可明言,但元君临行前的一番话却十分清楚。她言此子前世命魂有损,今生又为历劫还债而来,只怕颇多波折。
听到“命魂”二字,簌离望向天帝:“难道真如斗姆元君所言?”
“因缘天定,非你我可以企及。六道之内,天命轮回,一切皆看玉儿的造化吧。”长叹一声,太微也唯有如此安慰。
璇玑宫如今自非前世可比,润玉这一伤,里里外外不知忙煞多少仙子仙官。旭凤直候至夜半时分,方才寻机潜入。他听闻岐黄仙官已诊不出异样,可润玉始终不醒。
榻上的人如陷入熟睡,长睫低垂,眉目安然。
旭凤无声靠近,于他身前坐下,一时又看得痴怔。他从来知道润玉生的好看,六界上下无数少女的梦中之人,却不知他昏睡的样子竟是这般诱人。白日里风姿绰约的夜神大殿,夜半时分卸去那一身端持,便如昙花垂露,静谧芳馨。平日里拒他于千里之外的嘴唇此时略显苍白,紧紧抿着倒像是有些生气。润玉极少动怒,但旭凤觉得他难得生气的样子却也别样的好看。
他禁不住伸出手去,抚上他的脸。自眉梢到眼底,沿着修长的颈子直至他的锁骨和胸腹,指尖划过的每一寸地方都令旭凤情难自已。怕他受伤,却又想他受了伤无所觉察,才能这般肆无忌惮。伸出双手扶向他的腰间,想到那是平日里多少仙子羡慕不已的身姿,旭凤忽然十分恼恨——那些寻常平庸的仙子如何比得自己对他情意深重,可她们却能堂而皇之地将爱慕之心宣召于口,自己却只能含恨暗饮,独尝苦果。
他俯下身狠狠在润玉唇上印下一吻,旋而轻轻撕咬起来。沉溺于那酸楚却又甜腻的滋味,越陷越深,越吻越烈,竟想就这般将他宽衣解带生吞活剥。
“旭凤?”
润玉忽然醒了。
能令旭凤一瞬间失去神智的唯有润玉,也唯有他能又一瞬里令他寻回神智。他慌乱起身,只怕自己的亵渎之举令润玉看轻。
润玉于一片混沌中忽然全身痛楚不已,他骤然睁眼,方自昏迷中醒来,意识却未全然清楚,便未觉察旭凤那些腌?念头,亦不知道自己在弟弟眼中早已被剥皮拆骨不知几回。他花了些时间寻回神智,想起失去意识之前,是护着锦觅中了氲针。
“穷奇……锦觅可曾受伤?”
旭凤脸色一变,不愿理他,又不忍不理:“她好得很。”他只一心嫉妒锦觅,竟是忘了润玉向来便是先人后己的善良秉性。他自然更不知道,上一世,他甚至为素未谋面的三万水族以死相护。今日若非锦觅,换作任一个,但凡他以为对方需他保护,都会是如此举动。
“那就好。你可曾受伤?”既然中瘟针的是自己,想来旭凤应当有惊无险,但他还是不免关切地问了一句。
旭凤颜色略略好转,决定不与一个病人斤斤计较。见润玉挣扎要起,他便自然而然伸手相扶,却不料甫才碰到他,润玉便是眉心一皱,几乎□□出声。
旭凤立刻撒手,便见润玉身形一晃,紧咬住下唇,竟是立刻见了血迹。
“润玉——”旭凤呆了一呆,也不顾自己夜闯璇玑宫的事会否暴露,大声唤人进来。
岐黄仙官不久便至,连着太微与簌离也闻讯而来。
一番诊视下,竟是除了旭凤,旁人触碰润玉都无此反应,独独他不行。
“大殿是因命魂有损方有此症,恐难以根除。这前世命魂损伤的原因想来与二殿脱不开关系,所以唯有二殿不可触碰,既然如此,只要不遇二殿,自也无事。”
岐黄仙官的推论倒也相差无几。当日旭凤一剑刺中润玉的逆鳞处,将穷奇炼化于他体内,虽然解去反噬之苦,但穷奇早已与他命魂相依,炼化之时,命魂也难逃重创。他本是万年孤独的运数,先是为救锦觅耗费半数,又因穷奇损了命魂,如此一来,原定的劫数未能历完,辗转又成一世,但这命魂之伤却不随轮回修复,这一世又遇穷奇,引发命魂旧伤,那下余的一半劫难如何经历,又成未知之数。
旭凤一脸茫然地望着润玉,却只想这真是天大的笑话。自己一心倾慕于他,却成了唯一伤他至深之人。也罢,前世既然欠了他的,这一世,便当做还债,大不了以命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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