敛裳

    
    他们跟着商队走走停停的又过了两天，再有个五天就能走到都城了。
    王凯甫一路上都还挺乖的，没有发病，一直牵着蔺思远的手，连吃饭也要抓着。
    王凯甫现在的神色还不错，就是眼睛还是太红了，平时声音很低，老是要凑到蔺思远的耳垂旁才说话。挠的蔺思远的耳朵实在是痒，蔺思远总是把他推开，王凯甫老是又凑了上来。
    小哥看着他们打闹，就觉得好玩，还会配合王凯甫取笑蔺思远是个姑娘，气得蔺思远嘟着嘴，不满的抱怨，小哥和王凯甫穿着一条裤子，以后不和小哥一起走了。
    “我说王嵩嵩，你还要抓着我的手多久啊？！手心都是汗了。”
    蔺思远使劲的挣脱着，要把自己的手给抽回来，可王凯甫竟然对着蔺思远的手轻拍了拍，然后十指相扣了起来。
    这下蔺思远更挣不开了。
    “唉，唉，唉，你干嘛啊！啊？！” 蔺思远惊得狠狠瞪了王凯甫一眼。
    “圆圆，你不要瞪我啊。” 王凯甫满脸受伤的表情，嘴巴又委屈的撅了起来。
    “他叫小凡，不叫圆圆，你认错人了。”
    小哥觉得好笑，看着王凯甫还挺精神的，怎么还是发病了，神志不清的叫错了人名。
    “他就是圆圆啊，他叫蔺……”
    王凯甫还没讲完就被蔺思远捂住了嘴，小哥看着他们这样又嬉笑着打趣了一下，看了看前面因为快要到都城而打算加快脚步的商队，忙提醒他们玩归玩别掉队了。
    王凯甫被蔺思远捂着嘴，似乎感觉到蔺思远的不安，安静了下来。蔺思远把王凯甫拖到了一边，轻声的哄着王凯甫说，“ 你不可以叫我圆圆，要叫小凡。”
    “为什么不能叫圆圆，你就是叫蔺思远啊，我想叫你圆圆啊。”
    “这会儿倒是挺清楚的。”
    蔺思远白了王凯甫一眼，但是无奈之下只好哄着他一定要叫自己小凡，不能在别人面前叫他蔺思远或圆圆。
    王凯甫看着蔺思远一脸神秘的模样，像是在思考一样，过了一小会儿点了点头，然后小声的说，“那只有我们自己的时候，我可不可以叫你圆圆？”
    “行，你要记住绝对不可以在别人面前叫我蔺思远。”
    “嗯，我知道了，圆圆。”王凯甫一阵高兴，拉着蔺思远的手摇来摇去，好像得了糖一般。
    蔺思远看他神志表现又和小孩子一样了，虽然疑惑但为了不暴露自己，也只好暂时先安抚住他再说，然后拉着他继续跟上前面商队的步伐。
    王凯甫走慢了半步，对着他的侧脸，舔了舔自己的虎牙，眼中闪过一丝得逞。
    王阳侯府内，快马加鞭的近卫们赶了回来，禀报了王凯甫失踪的消息。
    王阳侯心急如焚的请来了一直为世子医治的程太医，太医说血眼这个病症倒是第一次出现，不过此时王凯甫应该已经清醒，不日就可以自己回府了。
    “程太医，可是我儿那时发病神志不清，认不得李将军他们，这可如何是好？”
    “无妨，其实每次世子都不认得人，只是出于多年的习惯跟着侯爷回府，又不爱说话才无其他人知晓，也没出什么事，只要他情绪稳定，几日之后就会自行清醒，用药桶泡上半月，再喝上一两月的药也就稳定了。这次血眼，该是血气上涌入目引起的，应该无大碍。侯爷需备好药材，待世子回府立即入药桶泡着就好。”
    “那就多谢程太医了，到时世子回府，会立刻去请程太医过来府上，麻烦程太医了。”
    王阳侯将程太医亲自送出了府，还是不放心的派了亲兵去都城周边等着王凯甫回来。
    远远的就能看见都城了，商队最后停了下来休息了一晚。明日大家就都要告别了，入夜时点了篝火，商队老板给了小哥他们一个票子，说是以后要是无处可去，可以去他们在都城的商铺当伙计。
    其实这几日相处下来，商队老板对蔺思远甚有好感，可惜每次要接近时，总能感觉那个“瞎了眼”的少年在一旁捣乱，不让他与蔺思远独处。
    “好的，以后要是真的落魄到无处可去，就去投靠您。” 蔺思远对着商队老板笑了，商队老板还想说些什么，就看到王凯甫把蔺思远给拉到一边去了。
    王凯甫心情郁闷，自从那日清醒过来后，他发现自己和蔺思远竟然待在了一起，正要高兴蔺思远又来到了他身边，就看到了其他人对蔺思远的垂涎。
    王凯甫故意装失忆，骗蔺思远每日都与他牵手形影不离，还约定只有他可以叫蔺思远为圆圆，可是却不能阻止其他人看向蔺思远的肆意眼神。
    “嵩嵩，你又怎么了？”
    蔺思远现在也开始叫王凯甫的小名了，王凯甫很喜欢听蔺思远这样喊他，觉得从蔺思远嘴里发出来的声音，怎么都很好听。
    “圆圆，你不要走。”
    “我没走啊，你别怕，明天进了都城我就送你回侯府，你就可以回家了。”
    蔺思远不想去侯府，他想，到时候把王凯甫带到侯府附近就好，让他自己走回府去。
    “圆圆。”王凯甫抱住了蔺思远，不愿意他离开自己。
    这几日，王凯甫一直都这样，动不动就抱蔺思远。一开始蔺思远还挣扎，后来看王凯甫也就是抱着，又想到他现在神智不清跟个小孩儿一样，就由着他熊抱自己了。
    “嵩嵩，你要回家了，怎么不开心啊？”
    蔺思远感受到王凯甫埋在他肩膀上的头沉沉的，用手抚摸起他的头发，哄着他抬起头来，“你的头好重，快抬起来，我要被你压扁了。”
    “就压扁你。” 王凯甫赌气一般，更加用力把头埋进了蔺思远瘦小的肩窝里去。
    “王嵩嵩，你干嘛？”
    蔺思远被突然加重的重量压的往后倒了下去，跌在了地上，成了王凯甫在上他在下的姿势。
    王凯甫眼上的布条滑下来了一点，挂在了鼻梁上，露出一双桃花眼，眸色红得非常妖艳。
    王凯甫就那么深情款款的看着他，蔺思远被王凯甫盯得全身发毛，忙要起身却被按住了肩膀。
    “圆圆，我喜欢你。”
    蔺思远看这架势自然知道王凯甫是什么意思，可也只能装傻，哄着他说，“我知道啊，谁会不喜欢我呢。嵩嵩跟其他人一样喜欢我对吗？”
    “不是，不是那种喜欢，我的喜欢不一样。”
    王凯甫的眼神太过深情，蔺思远有点怕。他看见自己在王凯甫眼里的倒影，看着自己被王凯甫按在地上，突然觉得王凯甫是不是根本就没傻。
    “好了，让我起来。你布条滑掉了，快绑好。”
    蔺思远不想和王凯甫纠缠，他现在还没准备好，不能和王凯甫进展太快。谁知道哪天王凯甫清醒过来，会不会恼羞成怒宰了自己？
    王凯甫放开了蔺思远，他在克制自己，告诫自己蔺思远还太小，他不能吓到了蔺思远。
    夜里，王凯甫还是抱着蔺思远睡。蔺思远也不再像第一夜被抱住时那样满身紧张的发汗。
    蔺思远还有点喜欢被王凯甫抱着的感觉，很温暖，好像习惯了之后，入睡也更快了，能一觉睡到天明。
    王凯甫睡不着了，明日就要回去，蔺思远不会跟着自己回府的。要是被父亲知道，对蔺思远也不好，说不定父亲会立刻把他杀死。
    可是王凯甫舍不得蔺思远，一路上也一直都在想办法，该如何留住蔺思远？
    王凯甫有时候听着小哥和蔺思远说话，蔺思远好像要去都城找一个认识的人。那就好办了，只要蔺思远在都城里，到时候自己再慢慢去寻他。等自己安排好一切，不会被父亲发现，再去接蔺思远。
    王凯甫支起半个身子，看着蔺思远的侧脸被篝火照得暖融融的，看着蔺思远饱满的唇珠，俯身在他唇边轻轻吻了一下。
    蔺思远睡的不舒服，不自在的扭了一下身子，王凯甫马上躺了回去，轻拍着蔺思远的肩膀，还好蔺思远没有醒过来，嘟囔了一声就又睡着了。
    小哥在他们对面睡着，隔着篝火看到了王凯甫的举动，心里莫名的不安定。
    “这王副将对小凡如此依赖，而小凡却对王副将忽近忽远的，有时候问他为何如此？小凡也只说以后就会知道不肯多说。他们到底在搞什么呀？”
    小哥也会去问王凯甫，可王凯甫那时候就傻不愣登的答非所问。问过几次之后，小哥就不再问了，只想着要照顾好蔺思远，只要是蔺思远自己想好而做出的决定，小哥都会支持他。
    第二日蔺思远起了个大早，推了推王凯甫紧抱着他上半身的手臂，王凯甫看到蔺思远醒了就又更紧的抱了一下才放开。
    “嵩嵩，你等会儿进了城别乱跑，我告诉你怎么回府。”
    蔺思远起身背起包裹，看小哥还睡着，就坐着拿出一个大饼，掰了一块递给王凯甫，然后边吃边等小哥醒来再上路。
    “圆圆，你要去哪里？”
    “嗯？我也去都城啊。”
    蔺思远一惊，王凯甫怎么突然这么问。
    “可是我不想和圆圆分开。” 王凯甫把头靠在了蔺思远肩膀上，嘴里还吃着饼，蔺思远不想一大早的就和王凯甫纠缠打架，就由着他了。
    “嵩嵩啊，我要去找人，以后我有空了会去找你的，放心吧。”
    “真的吗？那圆圆一定要来找我。”
    “好。”
    王凯甫犹豫了一会儿，往自己内衣裳里掏了掏，掏出了一个小玉锁，递给蔺思远。
    “给你。”
    “这是什么？”
    蔺思远拿着那个玉锁，觉得非常眼熟，前天带王凯甫去小溪里洗澡的时候，这东西不是挂在王凯甫的脖子上嘛！一想起那天，蔺思远就脸颊发红……
    “这玉锁你不是一直戴在脖子上的，怎么摘下来了？”
    “给圆圆，你戴着它，以后我会去找你。”
    王凯甫还是装着一副傻样，稍微抬起靠在蔺思远肩膀上的小脑袋，瞄着蔺思远的下巴，差点就亲上了。
    “我不能要，你自己戴着吧，以后……以后有空会去看你的。”
    这东西绝对不能收！
    蔺思远想，这玉锁既然戴在了王凯甫的脖子上，那肯定是很重要的东西了。要是真的收下了，以后被王凯甫识破自己的计划……以王凯甫在战场上那果决杀敌的手段……
    蔺思远突然觉得胆寒，浑身不自在的抖了一下。
    “圆圆不肯收，是不肯再见嵩嵩了吗？” 王凯甫又撅起了嘴，这次连眉头都揪紧了起来。
    “不是，嵩嵩，这东西对你很重要的，你不可以随便给别人的。”
    蔺思远不知道这东西能帮自己什么，但他知道这玉锁对王凯甫来说肯定很重要。虽然王凯甫现在傻了，那万一以后清醒了，知道被自己拿走了，那就真的会到处找自己了。
    不行！什么都还没准备好，不可以打乱计划。
    “圆圆，你拿着，嵩嵩很喜欢你，你戴着它，嵩嵩高兴。” 王凯甫抢过玉锁，戴在了蔺思远的脖子上，还打个死结。
    蔺思远忙抓住了王凯甫的手，想把死结解开，但是结越解越紧。
    “王嵩嵩，你这样会后悔的。唉，你怎么能这么乱搞呢。赶紧给我解开。”
    “不要！圆圆，你戴着它，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好不好？”
    “不好，赶紧解开。”
    “圆圆讨厌我吗？” 王凯甫一脸受伤，眼神开始渐渐变得温怒起来。
    小哥被他们的争执声吵醒了，看他们一大早就在玩闹也是一脸无可奈何。小哥看了看商队里的大部分人也都悉悉索索在收拾东西，看来是要出发了，连忙起身整了整衣裳，背好自己的包裹。
    蔺思远看到小哥醒来，还笑嘻嘻的看着他们闹，小哥满脸笑容的，顿觉头大。
    "不能在这里和王凯甫闹，万一王凯甫喊出自己的全名，被人知道了，那一定会再被抓起来当奴隶的。"
    “那嵩嵩，说好了啊，我只是替你保管，以后你要是想跟我要回去的时候，我就还给你。”
    蔺思远安抚着王凯甫快要炸毛的情绪，乖乖戴着玉锁，还将玉锁摆正。
    王凯甫这才高兴了起来，伸手把玉锁塞进蔺思远的衣裳里面，手碰到蔺思远的肌肤时，还摸了一下他的锁骨。
    蔺思远打了一个激灵，看向王凯甫，王凯甫也看着他，眯起了眼，舔了一下虎牙。
    蔺思远劝自己，此时王凯甫智力低下的跟个三岁小孩一样，应该是不小心才碰到的吧。
    他们跟着商队进了城，在进城时，王阳侯府的近卫们就发现了王凯甫。
    不过王凯甫对他们打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不要靠近。
    在靠近侯府的北边大街上，蔺思远指了指王阳侯府的大门，让王凯甫自己走回去。
    王凯甫不肯，想要让蔺思远送他回去府里。两个人僵持着，小哥也在一旁劝着蔺思远要不就送到门口。
    王凯甫还在期待，蔺思远却知道自己最好不要太靠近王阳侯府，故作生气的说，以后都不来找王凯甫了。
    王凯甫一脸害怕又委屈的看着蔺思远，蔺思远最受不得王凯甫这副模样，心一软，就和王凯甫打了一个钩，约定以后一定会再相见的，这才使王凯甫高兴着自己走回去了。
    王凯甫边走还边回头看蔺思远在不在，蔺思远也一直看着王凯甫进了侯府才离开的。
    蔺思远不知道在他转身后，王阳侯府里立刻就出来了两个近卫，跟在了他和小哥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