蔺思远已经在床上躺了数日,药也喝了不少就是不见好也不见坏,人是清醒的,可身子没劲起不来。圣上派了几次太医过来,瞧来瞧去也瞧不出什么来,回宫挨了圣上的训个个也都一肚子火。
“这信临侯不过吃了一盘梅果,如今就瘫了,要是当初圣上误食……”
“钟太医,此话不可说!圣上福寿康健着呢!” 太医院首看着同僚语出惊人,赶忙将话打断。
“是是是,圣上康健着呢!”
“我们要全力治好信临侯,竟然在宫里下毒,这不是挑战我们太医院嘛!” 太医院院首气愤的说道,看着同僚们几日都毫无头绪,心情不是一般的沉重。
圣上着急,去看过蔺思远一次,回来后就将御膳房的人又拷打了一遍,可是根本就不是御膳房的人做的,再拷打几次也是无用。
蔺思远躺在床上,刚好能看到窗外的枝桠,叶子已经落光了,“该飘雪了吧,要是梅花树就好了,寒雪赏梅也很不错呢。”
这几日梅姨的伙食也似失了味一般难以入口,蔺思远很想吃甜饼酸果开胃,可是太医不让,只让吃青菜和肉。蔺思远郁闷的很,人不能动,现在吃什么都乏味,连爱吃的甜食都不能吃,觉得自己活着还有什么劲。
“侯爷,喝点水吧。”
秀姐连着照顾了蔺思远好几天,夜里都不敢合眼,眼下青乌一片。蔺思远赶了几次,让秀姐去休息,秀姐都不肯,只说侯爷快些好起来,她才能安心去睡。
“秀姐,我困了,睡会儿。” 蔺思远喝完茶就闭上眼睛,不理秀姐。
只有等蔺思远睡着秀姐才眯一会儿眼,蔺思远知道后就经常把眼睛闭着装睡。
秀姐给蔺思远擦了擦嘴,掖了掖被子就伏在床边趴着,不一会儿就呼吸均匀睡着了。
蔺思远看着秀姐紧闭着的眼睛眼尾上翘,又想起王凯甫的那双眼睛了,“也不知王凯甫如今如何了?能不能在年节时赶回来呢?”
蔺思远用了劲才能动一下腿,也不敢大动怕吵醒秀姐。大腿内侧因着里衣包裹有点痒,蔺思远手又抓不着,心里烦躁更郁闷了。
外头的风吹了一丝进来,窗口处飘了点雪花,竟是下雪了。房里火炉旺的很,雪花一落地就化了,蔺思远望着那片雪花化的水渍出神,思绪合着屋外面下人低呼下雪的高兴声音,蔺思远又觉得好像活着也挺好的。
秀姐被吵醒了,出房唤来了那些下人,训着不该瞎高兴,吵着侯爷安睡,“侯爷病没好,怎么竟是不省心的乱喊。”
下人们知错都低头不语,秀姐现在越发有当家人的模样了,喊了其中稍大一点的下人,赶紧把众人都带走远些,别扰了侯爷休息。
秀姐回房,蔺思远赶紧闭上眼睛,秀姐发现暗自笑了,“侯爷,醒了吗?怎么眼睫毛乱颤着呢?”
“没醒呢,还要再睡!”
蔺思远知道被发现了,还是闭着眼睛装睡。
“行,那侯爷再睡会儿吧,奴家去取些水来。”
“秀姐,你以后别自称奴家了,你对我好我知道,可是我只能把你当姐姐看。”
蔺思远现在脑子很清楚,觉得还是要和秀姐说明白了,不能误了秀姐,白得了她一片痴心。
“侯爷……” 秀姐别过头不愿意承认,她也知道,这几日看着蔺思远的眼睛,那样清明无染,没有一丝情愫,他们之间是做不得夫妻的。
“秀姐,你若愿意,我就认了你做姐姐,我没有姐妹,能得秀姐这般温柔的人做姐姐,我很欢喜的。”
蔺思远的眼睛里满是祈求,确实,一直都是他自己一个人,现在有了小强哥,再有了秀姐,以后他也是有哥哥姐姐疼的人了。
“侯爷不嫌弃我是宫人?”
“怎么会?我现在一个人,连父母是谁都不知,如何嫌弃他人?”
蔺思远不是蔺公侯之子的消息,在他刚生病时就传了出来。众口铄金,源头无所查,蔺思远也不恼,事实就是如此,给他人知晓了又如何。
本来扑朔迷离的传言又沸沸扬扬起来了,人人都在猜测蔺思远究竟从何而来。圣上当初斩了蔺公侯一族,又给了王源新侯位,当时就有人暗地里骂蔺思远背族弃父。现在王源又不是蔺公侯的孩子了,人们就又开始传别的流言。
秀姐知道蔺思远对自己的来历感伤,只得应了下来,以姐姐自居。看着蔺思远苍白的模样,小小的脸嘟囔囔的,秀姐只有心酸,既然蔺思远实在对她无意,那也只好领了姐姐的身份去照顾好他。
边境这边战事已到了尾声,比商国投了降书,还派了人送了一位公主过来。李将军当即去了信,问圣上如何安排,飞鸽传信快,圣上的旨意不日就下来了,命王凯甫带着公主回都城。
此时已近寒冬,到都城时刚好小年,王凯甫乐得睡不着,一想到马上就可以回去见到蔺思远,连泡在药桶里的时候都面带笑容,傻笑着。
该是长高的年纪,王凯甫已比一般人还要高半个头了,李将军和他对视时,也不过是平视着了。
“嵩嵩,你说你,吃的那些个粮食都到哪儿去了,怎么就不见长肉啊。” 李章程捏着王凯甫的臂膀,左瞧瞧右瞧瞧,脸上满是不解。
“李大头,我每日都练着呢,又不是白吃的,看我的肉多紧实。”
王凯甫弯着手臂,使上臂的肌肉绷现,紧实的很,李章程这才闭了嘴。
其实李章程蛮羡慕王凯甫的,王凯甫样貌英俊身材修长,不像他自己满身都是肉。他想也难怪蔺思远不喜欢他,连着比商国的公主初次看见王凯甫都是羞红了脸,躲了起来。
李将军要驻守边境,虽然比商国此时偃旗息鼓,但毗邻的兹狼国今年的粮收不错,之前一直不与比商国联手,怕不是在坐山观虎斗呢。
王凯甫一路赶回都城,都不与公主讲话,有时公主主动开口,王凯甫也是冷淡着一张脸,渐渐的公主也不对王凯甫展露笑颜了。
“什么人嘛?!想我堂堂一个公主,你不过是一个将军,还敢不理我。” 公主坐在马车里揪着手帕,不服气的碎碎念着。
王凯甫不给公主好脸色,一是本来就不太近女色,二是因公主娇嫩,坐的马车行的慢,十日的路程硬是得多爬几日才能回都城。王凯甫不由气闷,真想自己先策马回去找蔺思远
等到了都城,已是腊月二七了,王凯甫将公主送入宫后就回了府,和父亲谈了一下午的边境军情,点灯时王阳侯才放王凯甫回房休息。
王阳侯这么做也是担心,王凯甫此次战归还带了一个公主回来,军工更甚,必须得交代好,行事不可莽撞了。
自从知道自己儿子对蔺思远有意后,王阳侯就一直暗中调查,儿子到底有没有对蔺思远做过什么出格的事。还好蔺思远还小,儿子也不懂人事,看着自己教养的精明神武的儿子糊里糊涂的坠入了情网,王阳侯也是无可奈何。
王凯甫回房洗浴换了身清爽的衣裳就出门了,王阳侯用晚膳时没瞧见王凯甫,气的饭都多吃了两碗。
这几年王阳侯在都城养得胖了许多,王凯甫瞧见自己从小敬仰的战神父亲如今的模样,也怪不得越来越不听话了。
站在信临侯府外面,王凯甫的心怦怦得快速跳着,王凯甫是打定了主意,这次一定要和蔺思远把事说明白了。
虽然两人都是男子,虽然蔺思远过年才十三岁,可是王凯甫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对蔺思远好,想要把自己的所有都展示给他看。
王凯甫还想弥补之前对蔺思远的伤害,只要蔺思远开口,王凯甫连天上的星星都想摘下来给他。
信临侯府的门房认得王凯甫,赶紧进去禀报,一路小跑着回来时,脸色很是不对劲。
“王将军,真是不巧,侯爷他病还未愈,不想见客。”
“信临侯生病了?!”
王凯甫不知道蔺思远生病了,此时才回想起一下午,父亲有意无意中说的话。
“实在是侯爷久病未愈不宜见客,真是劳烦将军白走一趟了。”
“久病?怎么回事?”
王凯甫越听越不明白了,蔺思远怎么还久病了,什么时候病的?门房说的话慢,王凯甫听得烦躁,直接就闯进侯府去。
这时,小哥迎了出来,让跟着王凯甫的门房退下,领了他去了蔺思远房里。
“小强哥,蔺思远怎么了,怎么会病那么久?” 王凯甫的语气里满是着急,脚下也走得飞快。
“小凡在宫里吃了一盘梅果,回来就吐了一回,喝了好多药也不见好,人倒是清醒,就是身子没劲不能动弹。”
“不是中了巫术吧?” 王凯甫听见蔺思远身子不能动弹,马上就想到了兹狼国的巫术。
那是只有兹狼国巫师才会使用的秘术,王凯甫幼时贪玩,缠着王阳侯带他去过一次兹狼国都城,在那里待了两日,还遇到过一个巫师。那个巫师看见王凯甫甚是喜欢,想收王凯甫为徒,王阳侯没同意,为防不测第二日就带王凯甫离开了兹狼国。
走到房门处,王凯甫看见一个妙龄少女,身上穿着不似下人的衣服,不由猜想她会不会就是蔺思远口中的秀姐。
“你是秀姐?”
“将军知道我?”
秀姐奇怪,自己从未与王将军见过面,以前在宫里见过王将军,可自己不过一个小小的宫人,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的。
王凯甫冷哼一声,撇了秀姐一眼。
秀姐更加莫明其妙了,王凯甫怎么突然那么看着自己,而且好像很讨厌自己。
“你不准进来!”王凯甫对秀姐说完就进房把门关上了。
小强哥也被挡在门外,一脸无奈,秀姐问小哥怎么回事?小哥却只说别管他们,让秀姐去做别的事。
“你不是刚回都城,怎么就来了?” 蔺思远不能起身,早听到外面的动静,王凯甫进来后也不好回避,眼珠子不停的瞄向王凯甫。
“我不来怎么知道你竟然生病了?”
王凯甫走到床边,俯下身靠近蔺思远,在他耳边说道,“我不来怎么知道,原来那秀姐的眼睛竟和我长得那样像?蔺思远,你到底是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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