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在梦中见到了。
白发红眼的超能力者张开双臂伫立在血红显示屏面前,狂气而凄绝地微笑着的场景。那个身影是那样的虚幻、是那样的易碎,仿佛下一秒就会全数崩毁。
上条拼尽全力伸出手想要去触碰他,但指尖只接触到了一片空洞的冰凉。
令人喟叹的冰凉。
令人发狂的冰凉。
即使从梦中醒来,全身上下也萦绕着这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完全无法挣脱。
上条痛苦地揪住头发,在床上弓起身子蜷缩成一团。在长久的沉默之后,他终于放下双手,缓缓将头转向身侧。
那个在梦中出现了无数次的、已经崩坏的第一位,正在他身边安然入眠着。皎洁的月光洒在柔软的白发上,一方通行正以缓慢的节奏浅浅呼吸着,那副静谧的睡颜令人完全不能将其与“学园都市最强”这个凶恶的存在联系起来。
但上条明白,真正的“一方通行”已经死亡了,就在20日的夜晚,第一位亲手将自己的人格抹杀,留在此处的不过是一具空壳。
上条凝视着安静的一方通行,把手放在他头上轻轻抚摸着,最终发出一声悲凉而轻不可闻的叹息。
——自己的心意,再也不能传达给对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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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日的早晨,上条立刻遇到了难题,说是难题,还不如看作是一种考验、一种试炼。
本来在想至少要先把一方通行安置到客厅里,但上条立刻发现这是一个艰巨的任务。
第一位以极其迟缓的动作移向床铺边缘,小心翼翼地把足尖踏到了地面上。然后下一秒——摔了下去。
超级糟糕的开端!
上条这时才想起,因为与御坂网络断开连接,所以此时的一方通行完全不能控制身体的平衡性,也就是——瘫痪状态。在医院时青蛙脸医生曾经给他详细讲解过…但自己竟然一时没想起来。
此时的一方通行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躺在地上的状态,只是呆呆地望向前方。第一位愣神了几秒,才尝试着用手臂支撑起自己的身子,不过这很快失败了,瑟瑟发抖的手臂很快瘫软下来,他再次被迫摔倒在地。
上条赶忙快步上前,姑且先将一方通行扶直身子,靠在床腿上。即使做了这样一系列的动作,他也全无反应,只是用那双空洞的红眸望着上条。
就像人偶一般。
就像无生命的摆设一般。
一刹那间梦中的场景在上条眼前闪现,无数纷杂缭乱的片段向他袭来,令他头痛欲裂,痛苦得几乎窒息。
将头埋在一方通行的颈边,上条咬紧牙关使劲让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平复下来,可还是有一两声呜咽从口中漏出,回荡在空落落的房间中。
什么都做不到,什么都拯救不了。上条现今才深刻领会到了,自身的弱小无能。
但是、全部都已经晚了。
现在再迷惘彷徨也是无用之功。
既然过去的“一方通行”已经不复存在——至少要拼上性命保护现在的这个“一方通行”。
“现在轮到我成为你的保镖了,第一位。”
——仿佛是明白了这份真挚感情一般,一方通行微微晃动了一下脑袋,柔软的白发擦过上条的耳畔。
上条最后深深吸了一口气,放开拥抱着一方通行的手臂,转而揽住腰肢,努力支撑第一位站起身来。
虽然有些摇摇晃晃,但姑且是、向前迈出了一步。
以这一步为契机,上条当麻崭新的不幸生活拉开了帷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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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有糟糕的开端,就会有糟糕的后续发展。
“呐,当麻,让那个人也尝尝三明治吧!”
“不…这有点勉强啊…”
“那、煎蛋呢?吐司呢?这个厚卷烧真的是超级美味啊!”
“……请您尽情用餐吧,茵蒂克丝小姐…”
上条有气无力地回答道,坐在他对面的茵蒂克丝则在一瞬间眼中迸出了闪亮的火花。
“噢噢噢噢!既然当麻都这么说了,我就不客气啦——!”
每日都会在早饭时间大吵大闹的茵蒂克丝,今日也一如既往。这份喧嚣反而让上条原本沉重的心情轻松几分,不过……这份轻松也未能持续多久。
“求求您了,请千万尝一口吧第一位大人!!”
在上条和一方通行之间放置的是,一碗鸡蛋粥。
最简单的早饭,和最艰难的喂食任务。
上条懊丧地抱着脑袋在饭桌上连连撞击,欲哭无泪,因为一方通行总是很自觉地在上条舀起鸡蛋粥送至面前后把脑袋扭向一边,始终与勺子保持着完美的距离,简直就像闹脾气不肯吃饭的小孩子一样。
“喂,茵蒂克丝!你知道有什么能让人乖乖吃饭的诀窍吗?”
“当麻,你这个问题问得太奇怪了!吃饭本来不就是件很快乐的事情吗,为什么要特意把它强加于他人身上呢?”茵蒂克丝嘴巴里塞满了吐司片,她看了看两人之间那碗没动过的鸡蛋粥,忽然眼睛闪闪发亮,“啊——如果那碗粥你们不喝的话就给我吧!”
“绝不可能。”
上条干脆地否决了她的话,果然问她是个错误的选择。
总之、先让第一位喝下第一口试试看!
上条下定决心,坚定地舀起了粥,然后送到一方通行面前。果然,又把头扭向了一边。
——但是,上条当麻可是个不会挫败的男人。
他在那一瞬间迅速扳回一方通行的脑袋,在第一位有些惊诧的眼神中趁机把鸡蛋粥倒入口中。
“嘿嘿嘿…哈哈哈哈…这不是挺简单的嘛上条当麻!能行啊!就按这个步调来!”上条开始发出诡异的笑声,他抖动着双肩,完全不保留他的兴奋之情。
“当麻……超鬼畜。”茵蒂克丝以哀怨的神情望着上条。
“不,茵蒂克丝,你这就不懂了。要让学园都市最强乖乖吃早饭的手段当然也要是最强的啊——!”上条露出自信满满的神情,然后转向了一方通行,“好、接下来…”
上条僵硬了。
虽然是让第一位吃下了鸡蛋粥,但是……
……勺子、拔不出来!
一方通行死死咬着勺子,拼了劲地不肯松口。
上条试着动了几下勺柄,但不管他怎样用力,勺子在第一位的口中仍是纹丝不动。
因为怕弄伤口腔,上条最终还是讪讪地放开了勺子。看着面无表情叼着勺子的一方通行,他忽然感受到了来自第一位深深的恶意。
“喂,茵蒂克丝!你知道怎样才能把勺子从人的嘴里□□吗?”
“当麻,你这个问题问得太奇怪了!既然那个人一直咬着勺子不放的话,那就是他很喜欢那个勺子、喜欢到要把它吃掉的地步呀!为什么偏要让他和勺子分离呢?” 茵蒂克丝嘴巴里塞满了鸡蛋饼,她看了看两人之间那碗只动了一口的鸡蛋粥,眼睛再次闪闪发亮,“啊——如果那碗粥你们不喝的话就给我吧!”
“都说了绝不可能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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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还是在“扳回脑袋→趁机喂粥→捏住鼻子→拔出勺子”这样的麻烦做法下,上条结束了痛苦的早餐时间。茵蒂克丝反而是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愉快地嘟囔着“今天的早饭时间超长超满足的哦”地卧倒在了沙发上。
如果是小孩子的话……应该喜欢看电视吧?
看着兴奋不已的茵蒂克丝,这样想着,上条扶着一方通行坐在了沙发上。
因为遥控器在茵蒂克丝手中,所以对节目的选择权并不在上条这里,所以上条很快苦恼起来——
“为什么你总是在看广告啊!”
听到上条吼声的茵蒂克丝有些茫然地转过头来,“因为——这不是对高科技产品的详细而亲切的说明吗?我觉得不好好把它们全部记下来会非常对不起解说的人的!”
真是富有茵蒂克丝风格的回答。
上条放弃了将目光投在电视屏幕上,拿起放在一旁的手机。
“新闻、新闻……为什么身为一家之主的上条先生却连自己想看的节目都不能选择呢?真是不幸啊。”
一边查看新闻一边嘟囔的上条,忽然感受到了来自肩膀的重量。
一方通行静静地靠在他肩膀上,平日里赤红疯狂的双眸中满是安谧和缓。第一位直直地盯着屏幕,然后不知所措地眨动了几下眼睛。
上条拿着手机的手开始颤抖,他心猿意马地快速翻动着网页,时不时战战兢兢地瞟向身侧,最终还是认命般丢下手机抱住了头在心底哭喊——
——超可怕啊这种气氛!
上条曾经读过的漫画里,当男主角和女主角亲密地待在一个房间里,有一方把头靠在另一方身上时——之后总会有恋爱的火花擦出…之类的……
但是、现在在上条身边的,可是那位学园都市最强、凌驾于所有超能力者之上的那位一方通行!虽说人格已经死亡、但这副身躯毕竟还属于从前的第一位,所以在这种奇妙的氛围下,上条心惊胆战起来。
深呼吸几次后,上条僵硬地转过头去,警惕地打量着一方通行。即使是在这么近距离的注视,第一位还是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毫无感情地将眼前的一切映入眼中。
如此恬静、如此乖巧的“一方通行”。
与两天前的那位真正的一方通行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上条放下了放在额上的手,许久,拿起手机凝视着屏幕。
22日,自那之后已经过了一日。
就在狭小的客厅里,仿佛隔绝了一切声音一般,两人安静的互相依偎着。
在空虚的寂静中,紧紧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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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这个时刻。
到了这个生死抉择的时刻。
“不、超不想死!但是还要去做,不得不去做啊啊啊!”上条一边把手指拼命塞进喉咙里一边痛哭流涕,他此时,正在浴室门口徘徊。
“当麻,帮人就要帮到底哦,来、快进去吧。”茵蒂克丝善意地在他背后推了一把,顺带把浴室门关上。
于是——就产生了,上条和一方通行在浴室中呆滞对视的一幕。
帮、帮第一位洗澡什么的……简直就是应该挂到悬赏榜上的SSS级任务啊!!
上条苦闷地捂住了脸,从指缝中偷偷看向一方通行。
茵蒂克丝刚才已经使用过浴室,并顺带好心地帮上条往浴缸里放好了水。但因为那个第一位的缘故,现在地板已经变得湿漉漉且热气腾腾。
一方通行把手指伸进热水里,有意无意地往外一下下拨着水。可能是也没意识到在做什么,仍带着高温的热水一下子泼到了脸上,刺激到了眼睑。
第一位下意识地闭起眼,可因为疼痛的关系还是发出了小声的□□,一方通行胡乱地在水中搅动,将原本就混乱的浴室更是弄得一片狼藉。
“……真是让人看不下去啊。”
上条小声嘀咕着,挠挠已经变得湿透的头发,咬紧牙关向一方通行走去。
既然横竖都是死,那就至少死得惨烈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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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小心翼翼地用毛巾擦拭着第一位的后背,上条一边在心中敲起了激烈的小鼓。也许是因为湿热蒸汽的缘故,他觉得自己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心中也开始胡思乱想。
——皮肤真的好白啊……而且…是因为以前一直使用“反射”的缘故吗,感觉手感也很光滑……
等等…我到底在想些什么啊!
上条倒抽一口凉气,他手中动作一顿,随即慢了下来。
再怎么说对方也是曾经的学园都市第一位,而且、还是那位凶暴残虐的一方通行……为什么自己会无端生出这种非分之想啊啊啊!!
所幸第一位并不明白上条的这些小心思,此时一方通行正用力拉扯着茵蒂克丝那顶富有弹性的浴帽,重复着将其大幅度地扯开、再松手让它弹起的这样的幼稚动作。大概就连这样的动作也能引起第一位的兴趣吧,不亦乐乎玩弄着浴帽的第一位始终未发觉上条无奈的注视。
总觉得……有点可爱呢……
上条这样嘀咕着,脸颊不知为何越来越烫。意识到这点的他更加不敢看一方通行了,只是机械地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总之,先用水清洗一下吧?
把第一位放进浴缸里的瞬间上条马上后悔了。一方通行就好像故意一般顺着滑溜溜的玻璃纤维制成的浴缸边缘,唰地一下滑倒在浴缸底,在水底下瞪着上条。
虽然眼神不像原来那样凶恶,但上条还是本能的浑身战栗起来。不过上条好歹还是压住了心中那股微妙的退缩之心,挽起袖子把湿淋淋的第一位从浴缸里捞起来。
伸手去拿起喷头,打开水准备开始清洗工作时,上条抓狂地发现第一位又滑到水底下了。
——故意的吗你!
一方通行看着上条越来越黑的脸色,轻轻地歪过了脑袋,湿润略长的白色发丝贴在颈后,沉静的红色双眼注视着上条——完全一副无辜纯良的样子。
可恶…这样一来更加进退两难了啊……!
上条露出为难的神色,他有些不知所措地在原地蹲下,试图捂住自己滚烫发红的脸颊。
明明就是个问题儿童,但还是狠不下心去教训。
“多么的……不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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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条想起了之前和土御门一起看的恐怖电影。
有洁癖的女人不停地用牙刷用力刷洗着口腔,最后连着泡沫一同吐出来的是鲜红的血液与碎肉。
所以上条偶尔会对刷牙抱有一种阴影,尤其是在给别人刷牙掌握不了力道的时候,这件事就变得极为可怖。
万……万一用力过度!
上条在心中发出悲鸣,那样的结果他是无论如何也不敢想象的,特别是——对象是一方通行的时候。
“好、张开嘴,我要把牙刷放进去喽……”上条的手在颤抖,他大口地喘息着,好不容易才握紧牙刷不让它掉下去。
一开始只是轻轻地上下活动,因为怕弄疼第一位,所以上条的动作异常轻柔。
不过一方通行很快皱起了眉头,似乎很不喜欢有异物在口中肆意活动的样子。
糟糕……这个表情,是要生气了吗?
“ぅ……”
第一位不情愿地开始扭头,似乎想摆脱牙刷带来的不适感。看到一方通行的手开始不自觉地乱动,上条赶忙把牙刷抽出,然后提醒道,“要把泡沫吐出来哦。”
当然,这是徒劳无功。
第一位完全听不懂他的话语,仿佛是反抗似的,一方通行不快地把脸撇向一边,然后——
——把泡沫咽了下去。
“啊啊啊啊啊啊!!!为什么要咽下去啊!可恶...果然超难管教啊这个叛逆期儿童!!”上条发出凄厉的惨叫,此时他额上冷汗涔涔,在挫败地把头往洗手台上撞击数次后他终于冷静下来,缓慢地抬起头看向一方通行。
上条的脸上,浮现出了不怒自威的神情。一整天都忙得焦头烂额,他此时的心理状态已临近崩溃——
似乎是感受到了凝重的气氛般,一方通行微弱的发出了单音节。“……ぇ……”
作为示范,上条噙了一口水,然后吐出来。接着他笑容满面地对一方通行说,“你看,就像这样做啦,这种小事对你来说不算困难的吧?”
一方通行眨了眨眼,盯着上条的脸看了一会,再将目光移向水杯,然后小心地将水含在口中。
“……对,就是这样,做得很好哟,真是乖孩子呢…”上条欣慰地看着第一位的动作,不过下一秒,那份欣慰马上僵硬住了。
一方通行忽然不悦地瞪着他,好像要报复他似的——
——把水吐在了他脸上。
“果然超麻烦啊啊啊啊啊啊!!!”
***
巨大的显示屏在黑暗中发出灼目的亮光,映照着这个由无数处理器与电缆填充的房间。
在这房间中的,是一群身份不明的黑衣男子。
“可恶……指令文件被带走了吗?可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一位戴着墨镜、瘦削身材的茶发男子正咬牙切齿地盯着屏幕,他攥紧了拳头,仿佛要将所有怒气发泄出来一番狠狠地往墙上砸去。
“嘛……冷静一点神川!这种时候慌张只会添乱。”靠在墙边的,是一名戴着贝雷帽的壮硕中年人,如果看到在帽檐下隐藏着的他的面容的话,不论是谁都会惊慌失措的吧——
——一道虬结的、狰狞的伤疤横贯整个脸部,让他的五官似乎被分成了两半。
这个浑身散发着残暴气息的男人,正是上条当麻和一方通行现今的最大敌人、反学园都市势力的领袖——斩崎。
名为神川的男子焦急地发话,“但是……没有文件的话,机器无法启动,计划就全盘皆输了!”
斩崎将那漆黑的、深不见底的眼珠缓缓挪向了身侧。
“明明是你的失误,还真敢在这里大放厥词啊。”
低沉的声调,好似要将神川全数碾碎一般——
“——想被斩断多少根手指啊。”
因为这句话语,房间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斩崎环视着在场的部下们,那张狞恶的脸上忽然露出了更为阴险的微笑。“有一个好消息。”
无人敢出声。于是斩崎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侵入者在这里留下的指纹,刚才已经核对完成了。”
“那么,他们究竟是……”
斩崎转头示意神川调出资料,一瞬间在屏幕中显示出来的——是白发红眼的超能力者,和一位刺猬头的少年。
“学园都市第一位‘矢量操作’一方通行,还有原本就是我们目标的‘幻想杀手’上条当麻。”神川不敢丝毫大意地解说道,“按种种迹象来看,他们20日晚曾潜入这里,然后一方通行把指令文件写入了脑中,从这里带走了。”
“懂吗?所以你们这群渣滓别畏惧什么第一位的名头,那家伙写入文件后不是脑损伤就是神经紊乱——现在不过是个比无能力者还要废物的存在罢了!”斩崎狠狠地往地上一跺,在场的众人都被他逼人的气势所压,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但是……位置呢?怎样才能得知他们的位置?”有人战战兢兢地问。
神川推了推墨镜,平静地说,“这点不用担心,其实为了防止文件流失,一开始文件里就写入了类似于放射性标识器的程序代码。而且通过模拟军事卫星追踪……刚才已经搜寻到了他们的位置。”
斩崎动了动手指,示意神川开口。
“他们现在在……第七学区。”
自这句话之后,令人窒息的寂静再度袭来。所有人绷紧了脊背,凶险的杀气弥漫开来。
“很好。”
斩崎缓慢地直起身来,他扫视了在场所有人一圈之后斩钉截铁地下达了命令。“去第七学区,把那两个小鬼揪出来——”
可怖的伤疤颤动了一下,斩崎脸上满是狂暴的快意。他将拇指伸出,在脖颈处狠狠地划了一道横线。
“——利用完以后,就做掉。”
***
22日晚,第七学区。
“好啦,快睡觉!不要再乱动了!”
上条苦恼万分地试图按住一方通行胡乱舞动的四肢,但愈是这样遭到的反抗愈是激烈。
也许以前就与上条的个性十分不和,人格崩坏以后的第一位仍旧与上条顽抗到底。
将胸中苦闷的气息全部吐出,上条终于也开始闹起了脾气。“真是的……再这样下去真的不管你了啊!”
松开压制着一方通行的手腕,上条苦恼地钻进了被窝里,索性用被子把整个人包裹起来。不过闷了两三秒后,他又小心翼翼地探出头来。
“……一方通行?”
一方通行仰面躺在床上,那对剔透而空虚的双眼似乎在眺望着什么、在追寻着什么。第一位不自觉地伸出手,在空中迷茫地摸索了几下后,最终还是无力的垂了下来。
什么都看不到。
什么都摸不到。
这就是一方通行现在的凄惨处境吧。
可即使如此,在选择读写文件时第一位也未曾后悔过,他知道自己今后究竟会何去何从,所以从容、镇定地亲手结束了“一方通行”这个人格的生命。
那份觉悟,确实传递到了上条当麻的心底。
一方通行垂下的手,被上条轻轻握住了。
“睡吧。”
将被褥温柔地覆在第一位的身上,上条像是安抚般摩挲着一方通行柔软的白色发丝,直到——乖乖闭上眼睛为止。
两人的手,始终握在一起。
“听说这样握的话,比较暖的那个人会把多余出来的温度传给对方呢。”上条喃喃自语道。
正因为是喃喃自语,所以没有回答。
——也不需要回答。
上条微笑着阖上双眼,“如果我这份多余的思念……也能像这样传递给你就好了。”
只是单方面的心意而已。
只是一封永远不可能收到回应的信件而已。
即使现在的两人,仍旧不知道会有多么可怕的未来等着他们。
但在此刻,上条已经感到十分满足了。
一方通行发出微小的呜咽声,眼皮轻轻颤动了一下,却还是没有睁开。
上条看着这样的第一位,露出了无奈又欣慰的笑容。
“晚安,一方通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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