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秒。
距离小型氢/弹爆炸,距离学园都市被摧毁,仅剩19秒。
但上条此时与安置着起/爆装置的天文台,还有至少二十米以上的危险距离。
如果是像平日那样的短跑测试的话,这点距离对于一个身体健全的普通高中生并不算什么。倒不如说,是小菜一碟,闭着眼睛都能完成的程度。
但是阻拦在这生死攸关的二十米之前的,是身体经过改造、能以机械枪炮随时扫射两人的斩崎。
(那家伙是最大的障碍……如果能够避开他的视线前往天文台的话……!)
但是,没有这种时间。等到将这一切做完之后,19秒早就过了。小型氢/弹将会爆炸,从而给学园都市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半径约二十五米的尖塔平台,可能是为了让游客更方便观光的缘故,除了些许立式望远镜和用来放置宣传单的小柜桌外并无其它障碍物。
也就是说,上条并不能找到很好的掩体。只要斩崎扫射的话,一切就完了。
(但是啊……对付这种荷枪实弹的“已知”物体,似乎第一位要比我娴熟上千百倍啊!)
——向贝雷帽男子疾冲而去的,是学园都市最强的怪物。
强大的反冲力将地面踏裂,由于全身裹携着高速气流的缘故就连身影都无法看清,白发红眼的超能力者就这样以怒涛般的气势向前突进!
被强化过的玻璃在瞬间全数碎裂,无数晶莹的碎屑如雨般爆炸飞溅在空气中。就连地板上的裂纹也剧烈地扩散,甚至用于固定的钢筋翘起变形。
上条在一瞬间明白了一方通行的用意。
由于矢量操作的能力受到限制的缘故,一方通行需要在最短时间内解决一切。而那最简单粗暴的方式就是——
毁坏尖塔顶端。
“嘁……烦死了啊,不管是哪个家伙、不管是什么时候,都罗里吧嗦得像个蠢蛋一样……如果是本大爷的话——”
张开了五指,呈爪形狠狠地向前抓去。
那实际上是,被一方通行的能力剧烈压缩的空气团块。强行将空气的流向改变凝聚,就像这样得出的危险产物。
“——从一开始把这无聊至极的游戏搅得七零八落不就行了吗!!”
极为强劲的、甚至能将整个天文台轰出一个大洞的力道。
向其身上倾泻而去的子弹,被刻意地改变了弹道。并不是按原路返回,而是特意营造出了跳弹的效果,毫无规律地反弹了回去。
其目的是,破坏天文台的引/爆装置。
——还有杀掉斩崎。
虽然是这样想的,但实际操作之后一方通行露出了惊讶的神色。
反射回去的子弹虽然击打在了斩崎的身上,可是那强烈的冲击似乎并没有作用在这位高大男子的身上。斩崎一言不发地承受吸收着子弹的推进力,随后猛地挺起了胸膛!
从弹孔中可以窥见黑亮的金属光泽,也就是说,这位名为斩崎的刀疤男子的组成成分全是金属
——
(连身体也是由硬化合金制成的吗?!虽然似乎仍保有人类的意识,但这浑蛋已经和杀戮机械无异了吧……!)
一边这样想着,一方通行无意识地收敛了力道。
还剩下,11秒。
并不是因为惧怕伤害到斩崎手下留情这种天真的缘由,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一方通行率先考虑到的是起/爆装置的结构。
如果没猜错的话,装置上应该附带有累计振动起/爆器,虽然刚才用空气团块突袭时没有立即爆炸,但估计已经快要超过临界值了吧。
也就是说,自己再轻举妄动的话,很可能就会引起爆炸。
“所以说你才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啊,臭小鬼!!”
乘着一方通行攻势减缓的瞬间,斩崎转动着机械手臂展开弹幕。随着咔咔的声响,数枚子弹从膛中迸出!
这一回,是十六发子弹。
对于一方通行的“反射”来说,并不足以畏惧。凡是接触到那位白发红眼怪物的皮肤表面的一切物体都会被原路反射回去,伤不到一方通行分毫。
——但是,还是让一方通行的神色凝重起来。
利用反射回去的子弹,斩崎故意将这个空间之内的空气扰乱了。这样一来一方通行不得不分出一部分精力去调整计算公式,以免意外的冲击导致爆炸。
在只有9秒的状况下,这无疑是致命的。
(竟然……在利用我的思考模式吗?!)
面对着呼啸而来的新一轮的子弹,一方通行有些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
如果再对斩崎的攻击“反射”,误差只会越来越大,到累计一定的振动指数之后就会引爆小型氢/弹。但如果再这样拖下去的话,就会时间耗尽全盘皆输。
进退两难,骑虎难下。
面对这样的困境,学园都市最强的怪物突兀地咧开了嘴,绽放出狂气的笑意。
(啊哈哈、这还真是有趣……!)
越是陷入绝境,就越能体会那在生死线上游离的、几乎能让心脏爆裂的至高快感。
(啊啊,这种状况,爽爆了啊!!)
伸出手去,张开五指。
用这个最简单的动作,一方通行在那一瞬间抓住了某物。
初速为247m/s的子弹,被怪物的手指稳稳夹住了。只是再轻松不过的动作而已,一方通行凭借能力做出了以人类来说不可能的动作。
所以被称作怪物,所以被誉为最强。
——还有6秒。
虽然有着强大的力量,但只是这样的动作是无法打倒斩崎的。
不,由于身体内部有相当一部分被替换成了强化合金,恐怕就连子弹都无法对这位男子起到太大作用吧。
“赢不了的,就凭你这个乳臭未干的小鬼!”
这样怒吼着,斩崎将从手臂处突起露出的枪口狠狠地对准一方通行!
既然普通的枪弹会遭到反射的话,那么使用强化杀伤弹又如何呢?即使杀伤弹起不到作用也无妨,因为只要起到阻碍一方通行的作用就可以了。
可是,斩崎马上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
阻止不了,完全不能使一方通行的动作停下。
白色的怪物稍稍旋转着手指,将指尖略微收回后再轻轻弹开,仅仅改变了一下手部的动作,子弹就从其手中脱出,往相反的方向击去。
其目标并不是斩崎。
而是——上条当麻。
“确实可能凭我一个人正面抗不过你,但那有怎样?”
一方通行笑了起来。
于此刻承认了自己的弱小之处,将之后的事情交给了同行者。这并不是什么不甘的让位,而是打从心底肯定了那位刺猬头少年。
“才不是一个人,那边还有一个碍事得要死的无能力者啊啊!!”
——还有3秒。
子弹旋转着击中了上条的背部,以普通子弹的力道来说足以将这位不幸少年的骨头粉碎了。
但好像是故意一般,一方通行用空气包裹住了弹头,大大削弱了子弹对上条身体的伤害。
然后,借助子弹的推进力,上条整个人被弹射了出去。
“呜哦哦哦哦哦给我赶上啊!!!”
距离被大幅度缩短,忽视了骨头传来的脆响,上条在空中飞跃了起来。
将手臂伸长到最大限度,把重心压低,像是要把身体扭断般做出了对于此时的他来说负担极重的姿势。
起/爆装置的开关,就在眼前。
——还差一点,还差一点就能够到了啊!
这就是,终结一切的关键。
如果能成功按下开关的话,这个痛苦的漫长故事就能落幕,自己所珍视的事物也能得到守护。
上条将身体旋转,以忽略重心与着地点的方式将手伸出,闪电般地攀上台缘。
然后,他的手指,重重地在开关处按下。
带着从所未有的坚决与毅然,他按下了起/爆装置的切断按钮。
计时在那一瞬停在了0.37s处。
——也就是说,成功了。
——————
——————
就在上条按下按钮后的那一刻,尖塔顶端忽然传来剧烈的晃动。
并不是像之前一方通行刻意制造出来的震动,而是根基被动摇、支撑点被破坏造成的可怕后果。
还未反应过来,上条就被一方通行一把从地上揪了起来。不过这回力道明显减弱了许多,看来是一方通行为了保存电量把电极关上了吧。
“快离开,这里很快就要崩塌了。”
“诶?到底是……”
上条很快明白过来,经由刚才一方通行与斩崎的战斗,支撑着尖塔顶端的支柱已经被有意无意地破坏了。
一方面是为了破坏起/爆装置,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摆脱斩崎的追击。
这连续的缠斗对于第一位来说是不轻松的,要一边顾虑电极的电量,还要随时注意不让起/爆装置的振动系数提升从而小心地控制力度。然而最艰难的还是——
——腹部的伤口。
也许是上条的错觉,一方通行的伤口似乎没有止住血的迹象,那片红黑色的血迹似乎又出现了扩大的趋势。
(虽然表面上还是游刃有余的样子,但果然还是在勉强自己吗?)
当然,如果上条得知,一方通行在使用能力模式下也并没有对自己伤口治疗这件事的话,一定会惊慌万分吧。
要控制血液流动让伤势减轻的话,需要动用全部的演算能力,那么就完全不能战斗了。
所以一方通行选择了极为凶险的这条道路。
从一开始就是向死而生的、这条道路。
……
向着漆黑的夜空,两人无畏地冲出了玻璃窗。
身处于332m的空中,令人心悸的冰冷夜风拍打摇曳着身体,耳边传来呼啸的气流冲击耳膜的声响。
像是被无形的手牵引着一般,身体在急速下坠,就连骨骼也发出咔咔的似乎要断裂重接的可怕声响。
看似短暂的几秒,却因那些许恐惧而好奇的心理变得无比漫长痛苦。
在落地之前控制矢量进行缓冲,一方通行本来是这样打算的。
——但是,预想以外的事件还是发生了。
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灼热的气流与刺眼强光向两人袭来!
(呜哇……怎么回事?!)
身体猛地被推出几米,滚烫的火焰似乎要蹿到身上般,上条狼狈地调整了自己在空中的姿势,险险地避过了呈螺旋状扭曲的竖梯柱。
是斩崎放出的炮击。
虽然没有击中两人,但却带来了更危险的后果——
——在下坠的两人身旁,玻璃被震碎了。
像是下起了晶莹的碎片雨般,尖锐的块状物向上条突刺而去!由于在空中无法闪避,恐怕上条会在下一秒被扎成真正的刺猬头。
躲不开。
甚至连思考机制也在瞬间凝结,完全无法反应过来。
会被玻璃扎满全身,会遭受死亡的威胁。这点上条完全明白,可就是无法挪动身体半分。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一声恼怒的咂舌声。明明耳中早已被爆炸的声音所充斥,上条还是听到了一方通行的声音。
然后,一方通行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打开了电极。
几分钟前第一位说过的话语在上条耳边回荡。如果没有记错的话,一方通行能够使用的能力次数为3次,而现在,就是那最后一次——
如果用能力救下自己的话,那就无法做到两人的缓冲。也就是说,其中的一人很有可能会被摔死。
那么、一方通行的意图难道是……
“住手啊啊啊啊!!”
这样带着哭腔喊出了声,上条嘶吼着发出了悲痛的叫喊。
既然选择在此处挽救上条的性命,那么也就意味着一方通行已经做好了放弃生命的觉悟。
明明想要尽量避免这种情势的出现、明明在当初已经立下了绝对要拯救一方通行的誓言,却还是不能阻止这样的展开。
身体无法动弹,就连微小的挣扎都做不到,就连些许的抗争都无法进行。
白发红眼的超能力者,将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在耀眼灼目的火光中,在漆黑而孤寂的夜风里,一方通行轻轻推了一下他的身体。
然后,那看似冷淡的红眸中,闪过了些许莫名的光辉。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凝思一般,第一位扯了一下嘴角。
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出口。
连一句告别的话语也没有,甚至连一点心意都不愿表达。
就像一片在风中飘零的叶子般,上条的下坠路线被轻而易举地瞬间改变了。感到了动量的变化,上条的身体往着相反的方向推去,远离了爆炸的中心,同时也远离了那个白色的身影。
像是失去了什么最重要的事物一般,上条的眼神变得空洞起来。他的手一直维持着伸出去的姿势,像是想要拼命地抓住什么似的,用力地伸向一个方向。
然后,在加速坠落的最后,他感到身体被气流轻柔地包裹住了。直到最后一方通行还是对他伸出了援手,用矢量改变气流流向减缓了落地冲击。
仰面躺在冰凉的横柱上,上条的手伸向漆黑无半星光亮的夜空。冰凉的风从指间干涩地掠过,在空中盘旋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伴随着这凄凉的夜风,上条用手臂重重盖在眼上,像是在微笑般,又像是在哭泣般,他咬紧了牙关,发出了颤抖的呻/吟。
这一回,他真正的流下了泪水。
……
自汇聚成一点的螺旋状竖梯向下六十一米,大概就是在上条所处的此处,有着一个呈蛛网状的钢筋平面。
钢筋与钢筋间间隔虽不算远,只要腿部发力就能轻松跃过,但假若失足就会从缝隙间摔下,离地面二百七十一米的高度以人类之躯必死无疑。
上条小心地沿着钢筋向前走,伸出两臂试图平衡重心以免掉下去。
他停下了脚步,有些茫然地抬头望向前方。
在放射状的钢筋汇集之处,有着一个圆台。圆台上安置着柱形的巨大金属块,有相当一部分的钢线固定在那处,看起来应该是用于支持螺旋状外观的支柱。
就在那个支柱旁,熟悉的白色身影靠在那里。
上条的心顿时一颤,脚下步伐立刻加快。顾不得什么平衡感和随时会掉下去的危险,他冲向了靠坐在地上的一方通行。
既急切,又迟疑。
他此刻最关心的是一方通行的安危,但心中又隐隐在抗拒着用自己的双眼去确认事实的勇气。
啊啊,直到这时才发现,自己是多么的害怕会失去一方通行啊。
上条疯狂迈动着的双腿,停了下来。
然后,他颤抖地看向就处于自己前方的第一位。
因灯光照射而闪现出光泽的柔软白发,标志性的单薄的条纹状衣衫,纤瘦的却富有张力的身躯。
还有那一直低垂着的、在上条来到面前时终于抬起的红色眼瞳。
“你丫的真慢。看那副目瞪口呆的小样……被摔傻了?”
一如既往的口气,还有那仿佛无时不刻都在嘲讽着他的态度。
上条呆愣地站在原地,许久从喉中憋出了断断续续的话语。
——一句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事后让上条后悔万分的直白话语。
“你……没死啊?”
——————
——————
捂着挨了一方通行一拳后肿起的面颊,上条欲哭无泪地跪坐在圆台旁。
“你这浑蛋还真是越来越嚣张,早知道刚才爆炸的时候就让你被玻璃扎个稀巴烂……这样的结局才叫皆大欢喜吧。”
一方通行缓缓活动着腕骨,阴沉着一张脸望着上条。
大概这回是真的生气了,所以打下去的力度也格外狠辣。上条不禁感叹好险第一位并没有锻炼出肌肉,不然他的脑浆此时就要飞溅一地了吧。
尽管遭到了一方通行的一顿胖揍【?】,上条依然不怕死地继续着吐槽。
“不……谁叫你之前立了那么明显的死亡FLAG!一般来想接下来的展开就是壮烈宣言一番然后留下沉重的回忆……咕啊!!”
又被毫不客气地一拳打在脑袋上。
“你个下三滥就那么想一个人揽完所有的戏份吗?!”
“老实说吧,确实是有那种心思……等、等等,只是对付一个小小的上条先生而已,不要拔枪啊啊啊!!”
最终还是闹腾了很久。
直到安静下来时,两人都已经精疲力尽了。就这样看着对方,上条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紧绷的身体也在这一刻得以放松。
像是长久以来一直困扰着的梦魇终于消散了一般,心中终于没有了顾虑。
没好气地看着这样的上条,一方通行忽然说道。
“我之前……调整过了电极,在能确保语言能力和思考能力的基础上限制电量,所以即使使用不了能力的现在也还能和你对话。”
“那……能够从刚才的爆炸中脱身究竟是?”
“那时候确实使用能力的电量已经耗尽了,所以就利用爆炸产生的气流进行缓冲,再加以最能吸收地面冲击的姿势落地。最关键的一点就是……”
一方通行微微仰头,用眼神示意道。
“……那个圆柱体,上端是软橡胶。”
上条望向被一方通行靠着的金属柱,想象了一下一方通行掉在上面然后小心翼翼地爬下来的模样,不禁勾起了嘴角。
好像……意外的有点可爱?不,再想下去就会笑出来然后被一方通行一枪爆头啊啊……!
拼命地忍着笑意,就连面部的神情都变得僵硬起来。上条看向以疑惑神色望着他的第一位,那被蒙在鼓里的样子反而更让他嘴角抽搐。
就在这时,上条真切地感到,能见到一方通行真是太好了。
既然还能够让自己与一方通行相遇,这也可以说是一个奇迹吧。
当然,他这欣慰的神情在一方通行眼中看来无比诡异。第一位歪着脑袋打量着他的神情,随后突然说道。
“过来一点。”
“诶?”
对这莫名其妙的要求,上条发出了惊诧的单音节。
一方通行淡漠地望着他,随后微微仰起头冷笑道。
“听不见吗?还是说你的耳朵就是垃圾一般的摆设?都说了让你过来一点啊。”
(听、听是听见了……但这是什么诡异的要求啊!难道是让我走近一点然后好揍我一拳、还是说更好瞄准头部来个零距离爆头?!不……应该往好一点的方面想,说不定只是跪下然后说“给我舔鞋底”这样的话……总之好像一点都不好啊啊啊!!)
一瞬间将种种可能性在脑中列出后,上条感到手心里渗出了汗水。
人生的大危机,而对方是喜怒无常、连下一秒毁灭世界都不稀奇的一方通行。
战战兢兢地走近,两只打颤的膝盖仿佛扭在了一起怎样都迈不开步伐。上条的胸口剧烈起伏着,以惊恐的神色盯着一方通行。
“?”
一方通行疑惑地凝视着上条,片刻后又像是闹别扭般将视线转开了。
然后,突如其来的、猝不及防的。
第一位一把揽住了上条的脖颈,将他整个身体向自己拉近。温热的吐息洒在上条裸露在外的皮肤上,让上条感到了一阵不知所措的悸动。
“诶?……啊咧?等等……这是什么状况啊?”
一手环绕着上条的脖颈,另一只手扶着金属圆柱,第一位的身体此时和上条亲密地相贴着,从那轻薄的衣衫上传来了令上条心跳不已的体温。
一方通行垂下头去,从上条的角度只能看到第一位白色的发丝与有些瘦弱的肩膀,感到一方通行抓住他肩膀的手上传来的轻微的颤抖,上条无措地问道。
“一方通行……?”
然后,第一位深呼吸一口气,抓在上条肩膀处的手指猛地发力,在那一瞬间上条甚至产生了自己要被生硬拽下的错觉!他好不容易稳住了身形,正想开口时却被硬生生噎了回去。
一方通行正扶着他的肩膀痛苦地喘息着,那隐忍的神情让上条的心猛地一颤。
低头望向第一位,他这才发现一方通行的背后竟然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口子,血液已经将背后的衣衫染得认不出原本的颜色,其间还能隐隐约看到森然的骨头。
从高处落下并没有一方通行之前说得那样轻松,事实上第一位的后背与左腿都被尖锐的金属棒刺穿划伤,受到了比上条想象中要严重的伤势。
“呜呃……”
第一位发出小声的呻/吟,本来有着扶着上条站起来这样的想法,但由于腿部伤口以及失去了拐杖的缘故,怎样都无法站稳。
上条的心中也泛起了焦急的波澜,他索性以右手小心地环绕住一方通行的腰肢,试图慢慢地让其保持站立。然而失败了,一方通行的身形一歪撞在了上条的下巴上,两个人就这么狼狈地滚倒在地。
如果不是上条及时稳住的话,恐怕两人就会滚出圆台直接从200m的高空坠落而死了吧。
“好危险!刚才真的就要死了啊啊啊!!”
上条抹了一把冷汗,正想再发几句感慨时被一个不快的声音打断了。
“在吐你那些废话之前先给我让开。”
令上条冷汗直流的,是自己和一方通行此时的姿势。
犹如漫画中主角常常出现的奇妙的推倒场景般,此时他正将一方通行压在地上。
为了稳住两人不滚出圆台,上条在跌倒在地的瞬间拉住了第一位的手腕与腰部,所以现在就是一副——把一方通行的手钳制住,强硬地将其压倒的姿势。
以前从未这样近距离地打量过第一位,上条的心拍数剧烈上升着。
略微凌乱的白发间那赤红的眼眸责难般地凝视着自己,可能是由于疼痛分神的缘故眼神略微有些迷离,似乎还蒙着一层水汽。
看到这样的一方通行,上条的脸颊也不禁发烧起来。好像是这份羞赧也传染了的缘故,第一位别过脸去用手臂顶着上条的胸膛,低声道。
“让开。”
因为处于比往常都要虚弱的状态,这有些发颤的声音并不像命令,倒像是一种妥协。
这个略微沙哑而孱弱的嗓音让上条猛地惊醒过来,他讪讪地起身并扶了一方通行一把,让第一位总算是坐了起来。
似乎是想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抛诸脑后逃避现实一般,一方通行在狠狠剜了上条一眼后恢复了常态,慢悠悠地开口道。
“刚才掉下来的时候你的便携终端……装有便携终端的那个背包在哪里?”
上条摸向自己的身侧,却如所料之中探了个空,他尴尬地笑着挠头。
“好像……不在这里?”
一方通行叹了一口气,以一副早就料到的看白痴的神情斜视着上条。
“就知道你这蠢蛋会这么说……距离这里向东34米,倒数12条钢筋,你的背包很危险的挂在那里。”
没想到一方通行能如此快速而准确地说出背包的所在地,上条不禁有些愣神。
就在这时,第一位在他肩膀上推了一把。像是催促一般,一方通行不耐烦地道。
“行了,给我快点滚去拿便携终端,别傻站在这里碍眼。”
“是是是……我这就走啦一方通行大人!”
被一方通行推了两三次以后上条这才有些不情愿地迈开步伐。第一位那捉摸不透的态度让他实在摸不着头脑,前一秒还在招手让自己过来,下一秒就要挥拳把自己打出去了。
磨磨蹭蹭地回头看了一眼闭目养神的一方通行后,上条小心地说。
“我走了哦。”
“……”
“我真的要去拿便携终端了啊。”
“……你丫烦不烦啊!!”
受到了第一位这样的呵责,上条傻笑着望向一方通行那饱含怒意的红色双眸,忽然沉默了起来。
许久,他缓缓地道。
像是在作最后的诀别般,像是要将那片白色烙印在脑海中一般用视线描摹着第一位的身影。
“——保重自己啊,一方通行。”
一方通行有些诧异地瞪大了眼。
随后,在上条的身后,第一位发出了轻蔑而得逞的笑声。
“烦死了,到这种时候你还唧唧歪歪什么。”
上条轻笑一声,迈开了脚步。
向着第一位所说的那个地点,34m外的,倒数12条钢筋处迈开了脚步。
他确实打从心底信任着一方通行,所以——直到现在,他也不愿去怀疑一方通行。
毫不犹豫,勇往直前。
上条当麻向着那个方向急奔而去。
……
确认上条的背影已经基本远离此处后,一方通行这才长舒一口气。恐怕上条自己也略微知情吧,一方通行是有意想要将他调离此处的。
第一位调整了几下呼吸。
然后,以靠坐在地的姿势,以几乎不能站立的凄惨姿态,将手/枪从怀中缓缓取出。
视野因失血过多而变得惨白一片,就连拿着枪的手也几乎不能举起。这沉甸甸的铁块对于此时的一方通行来说并不像自卫的武器,反而成为了沉重的负担。
歪歪斜斜地努力支撑着身体,一方通行艰难地站立了起来。仔细看的话第一位早已冷汗涔涔,双眸因为剧痛失去了焦距,就连那背后的金属柱也由于这强行举动拖曳了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痕。
上条当麻已经离开此处,而且一时半会是赶不回来的。而自己能力丧失,身负重伤,几乎连站立都无法做到。
在这样的劣势下,在这样的绝境下。接下来就是,属于自己的地狱了——
“这才是……最后的时刻啊。”
这样说着,白色的怪物举起了枪,以那颤抖的枪口对准了从阴影中缓缓走出的真正的狂兽。
在尖塔顶端爆炸的一刹那脱身,以钢铁之躯毫发无损地在此处着陆,这位戴着贝雷帽的刀疤男子正是一方通行此时最可怕的敌人。
也许是认定了即使合两人之力都无法争取太大胜算,一方通行特意将上条引开。在小型氢/弹已经被阻止的此时此刻,第一位已经没有必要去将眼前这名男子打倒了。
所以只是牺牲品而已。
自己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的牺牲品而已。
(还真是狼狈啊,我。但是……已经没有抱怨这个事实的必要了。)
虽然很不甘心,虽然悔恨得不行,但自己已经大概了解之后的走向了。那个无能力者说得没错,从一开始自己就已经树好了死亡FLAG,只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既然不能逃掉的话,就至少在最后玩得盛大点啊。)
想到了黄泉川,想到了芳川,想到了最后之作。一直珍视着的她们,可能现在正担忧地四处寻找自己的下落吧?
但是,已经没有那个必要了。
——因为今夜,即是终结一切的时刻。
男子同样举起枪口,对准了一方通行。将要迎接第一位的是,狂暴的笑意,与呼啸而来的十六发子弹。
即使如此,白色的怪物还是轻蔑地笑了。
“——那么,来一决胜负吧,斩崎君。”
像是在邀请似的,像是在戏耍似的,一方通行以这副破烂不堪的凄惨模样说道。
为了迎接这最后的最后。
白色的怪物,露出了从所未有的,平静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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