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老太太听简关垣这样说,呵斥了一声:
“臭小子,你这留人的说话方式是从哪里学的?”
周老太太将宫芽拉进里屋的椅子上坐下,如是说道:
“那么大的雨,早就没有车进城了,你给家里打个电话,在我这里安心住一晚,既然和阿垣是一个学校的,明早吃了早饭一起回去。”
宫芽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暴雨,皱着眉头,心有余悸的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走到大阳台哪里打了个电话。
周老太太看她这次面色更加苍白,有些担心,看她打完了电话,便从屋子里翻出血压仪器,把脉问诊,照例询问了一些她的日常作息。简关垣几下就把她的脏裤子洗干净挂在外面,返回来瞧见奶奶在看病,放缓了脚步,靠在客厅的沙发上玩游戏,他听着两个人的谈话,好奇宫芽患的是什么病。
宫芽自小身体就不怎么好,免疫力低下,贫血是最为严重的,周老太太的中药调理,也主要只是针对她的贫血和免疫力,宫芽一五一十说起自己的日常作息,唯独省略了生病住院的事情:
“其它的倒也没有什么不舒服。”
宫芽低着头坐在椅子上,但眉宇之间总是皱着的眉头,显然是有实情相瞒,坐诊几十年的周老太太抬手捏了捏太阳穴,握着钢笔的手指头敲在桌面上,盯着她的眸子:
“还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要如实告诉我,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治疗你。”
宫芽揪着旧运动服上的布料,不好意思的转过头看了一眼葛优躺在沙发上的简关垣,看他再玩游戏,这才小声的说了一句:
“周奶奶,你这……有没有什么方子,能,让大姨妈早些来。”
十六岁的宫芽,到现在依然没有来初潮。
简关垣躺在沙发上竖起了耳朵,女孩子这声细若蚊虫的问询,吸引了一个男孩子好奇的目光,他转过头看了一眼,纤瘦柔弱的少女坐在椅子上,不安又窘迫的搓着自己的手指头,小心翼翼说出了自己的苦恼时,有些尴尬的笑了笑:
“我,我不太懂这些。”
难道宫芽家里没有女人?
简关垣好奇至极,默默盯着她的背影发呆,后来还是周老太太提了一句:
“这种事情早些年你就应该和我说,我开给你试试,这种问题拖久了也不妥。”
见多识广的周老太太一脸平静,但目光里关于这女孩子的家庭情况却还满是疑惑和同情,轻车熟路的开了药方,周老太太拿了其中一份给她,自己留下一份:
“如果你不方便过来,城里的中药店都能抓到这些药。”
宫芽收了药方,却没有看上面的字,折好放在裤包里:
“我比较习惯你给我看病。”
周老太太给宫芽看了那么多年的病,这丫头身上古怪的地方不止一两点,最开始由她的小姨神神秘秘的挂了个快要下班的号,确诊了之后,索性便不再露面,一直由小姨拿药,总是吃吃停停,怎么都调理不好贫血性质的身体。到了近一年,她偶尔也自己来拿,却从没有换过其它的医生。她虽然不是八卦的人,但对于有隐瞒的病人,还是有些头疼,方子上的一味药要明天去村里的药铺现拿,不能马上拿给她:
“我会让阿垣帮你把药熬好。”
这次宫芽的药全是简关垣熬的,看她看完了病也没打算在这里住下,简关垣开口说了话:
“今天太晚了。”
宫芽不能留在陌生的地方过夜,也心急的想要离开,主动和周老太太说了要回去的事情:
“我给家里人打过电话,接我的车已经在半路上了,我得回去。”
宫芽害怕在陌生的地方过夜,刚才那通电话是打给司?O救急的,这会儿司?O已经在路上了。
固执的宫芽不愿意留在这里,周老太太看她穿的太少,又上楼翻了一条围巾,简关垣没睡,陪着她坐在大厅里,他瞟了一眼她这次带走的中药袋子,看起来得有一个多月的量,倒真是个名副其实的药罐子。
他退了手机游戏,抬手揉了揉鼻子,靠近她一些,说道:
“我奶奶家很干净。”
她知道的,她是极其爱干净的一个女孩。
这话倒是把宫芽惹的有些窘迫,红着脸和简关垣解释:
“我不能住在这里。”
不管是没吃过的酸辣粉,还是不太熟悉的乡间花田,她的身上总是有很多的条条框框,一句“不能”几乎已经能让人猜测到家里的家教严苛。而简关垣的身上却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哪怕是有个当医生的奶奶,但谁也没有从小限制过他的人生,玩泥巴也行,淋雨也可以,他始终是个自由人,和她是有着天差地别的。
简关垣放在口袋里的手摸到了香烟,掏出来点燃,自己先抽了一口,递到她面前:
“抽一口试试?”
宫芽脸上的表情自然表示了坚定的立场,看到她发愣的坐在沙发上,简关垣一抬脚搭在了客厅的脚凳上:
“你活着有意思吗?”
“我不知道。”她低着头,看着玻璃茶几上倒映着自己那张异常苍白的脸色,说道:
“活着很累,但是很想活着。”
他夹着香烟的手微微一愣,腿也僵直了,这时候才开始在脑袋里懊悔,刚刚似乎说了一个比较丧的话题,既然有那么不好的身体,自然是从小就被病魔折磨着,却也依然被大人告知,为了活下去,怎么都得坚持下去。
对这个世界还有眷恋和好奇,所以啊,无论过的是怎样的人生,也应当努力活下去。
“你呢,简关垣?”
“那还用说。”简关垣看她自从闻到烟味就皱起了眉头,掐灭了烟:
“我想马上到十八岁。”
脑洞清奇的这个人或许对十八岁这个年纪有什么更远的展望,因此说起这个数字来,眼睛里都是泛着光的,宫芽被那光芒灼到了眼睛,自己反倒更加沮丧起来,低着头微微的叹了口气,不太想说话了。
身侧那人看她突然没了声音,抱着膝盖歪过头去,低着头看她垂下来的脑袋,看到她只是一个劲的沮丧,眨巴着眼睛,咚的一下,往她的脑门上弹了一下。
看到宫芽终于回过神来,摸着脑门发怒却又不轻易骂人的模样,简关垣笑了笑,女孩子有这样的性子真的太可爱了。
宫芽语气不太好:“你干什么?”
简关垣:“我手痒。”
大抵是和简关垣更熟了,她觉得这样性格的人心思单纯,宫芽并不觉得他有多坏,简关垣的话被司?O打来的电话打断,那边已经到了门口,她挂了电话站起来,已经早他一步起来的简关垣拿了大雨伞和手电筒,帮她打开大门,抬了抬下巴:
“走快点,雨超大。”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点,大雨下了一个多小时,简关垣在后面打着手电筒照路,雨水很快把她的裤腿溅了个湿透,贴着纤瘦的脚裸,看起来还真有些摇摇欲坠,他又开口提醒:
“你还是走慢点。”
宫芽顿了顿,转过身看了他一眼,见到他宝贝似的将她的中药抱在怀里,气也消了,走的慢一点,稳稳过了小路,司?O终于看到她的身影,打着伞也下了车,走上去接应她:
“我的天,今晚龙王发怒了,全城淹水。”
她一下子瞧见跟在宫芽身后的简关垣,几步走过去把药全部拎走,没给什么好脸色,扶着宫芽赶紧上了车,一句话也不说。车子还没走,宫芽身侧的那面玻璃就连敲了两下,车窗只打开一半,那人就急匆匆的从外面伸进来一只手,晃了晃手机:
“你号码存上去,我得确认你是不是安全到家,跟这种姑娘真是不放心!”
司?O凑上来威胁:
“你小子说话注意点。”
宫芽赶紧存了自己的电话拿给他:
“你放心,?O?O是我的姐妹。”
司?O趴在窗子边往外看,等到车子走了老远,这才问宫芽:
“我说你怎么就那么倒霉呢,拿个药还要碰上简关垣?”
“我哪知道啊。”宫芽内向,没怎么了解过周医生家里的情况,这是第一次晓得她还有个调皮捣蛋的孙子,但一想起今晚简关垣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她心里反而有了些暖意,笑了笑:
“他不是那么糟糕的一个人。”
司?O觉得事有蹊跷,歪着脑袋看着旁边的宫芽,盯着她好了几秒,本以为这姑娘会解释些什么,不想她突然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脑门:
“裤子,我裤子还在他家。”
那条被简关垣随手洗了的裤子,还挂在他家的晾衣杆上。
——
车子行走到半路,宫芽手机上就收到了简关垣的短信:
【我是简关垣】
宫芽本想直接回复一个我知道过去,想了想又觉得不妥,打了一串自己裤子落在他家的事情,又觉得不妥,最后干脆全部删除,只是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那个电话号码,闭着眼睛又在心里念了几遍,确定了不会记错,连带着那条短信也一并删除了。
电话这端的简关垣早已洗漱完毕倒在床上,翻来覆去等不到宫芽的回信,想她应该快到了城里,也不知道回家没有,他爬起来喝了口水,蹲在卧室的沙发上挠了挠头发,急躁的不行,噼噼啪啪打了个一大串短信过去。
宫芽在司?O家借了司?O育扬高校的校服,回家里的时候保姆阿姨还没睡,看到她终于回来,惯例问了几句才熄灯上楼,她进了房门,恰好收到简关垣那一大段短信:
【到家了能发个平安短信不,不存号码不回话,老子没那么多耐心等你?我是简关垣】
宫芽盯着那一串有不少错别字的短信,突然嗤的一声笑出来,不知为何,那种被一个人牵挂的感觉,从未体验的那么真切,仿佛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性子急躁的人或许这时候已经要抓狂。她笑的开心,突然被响起来的震动声吓到,看了一眼门口,小声喂了一声,电话那边的人喊她:
“宫,宫芽?”他一瞬间以为宫芽告诉自己的是个假号码,直到听到电话那端传来的声音,简关垣已经快要暴走,对着电话开骂:
“现在立刻马上!存上我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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