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院子是本朝早年间的习俗,说是新丧的人投胎之前灵魂还要回来生前的住所居住,守新丧的院子不仅要日日茹素,打扫院子的其他时间还要诵经悼念,守完院子之后才能在搬进去住。但是这几年由于种种原因,守院子这个风俗已经渐渐消失。
偏偏自己父亲对母亲一往情深,早早下令命人替母亲守院子,一守还是一年,守院子的人自然是母亲生前伺候的那些人。听雨怕是受不了辛苦日子,在小姐身边伺候在跟着小姐陪嫁出去当然是个更好的出路。
见江沅话里话外就要同意自己的话了,张妈妈心里懊悔自己话说得太满,又怕江沅真的默许,赶紧起身跪下:“替夫人守院子是她的本分,只是前几天我看她已经面黄肌瘦了,实在心疼她得紧,不如让奴婢去替了她吧。”
“妈妈这是干什么,既然乳姐身子不好,你找个人替了她就是了,”江沅赶紧扶起张妈妈:“既然你担心她,以后就让她到我的院子里吧,只是一等丫头已经满了,就从二等做起吧,总归不会亏待她。”
眼见得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张妈妈赶紧跪下谢恩,又和采薇服侍江沅睡下,留采薇值夜,自去歇下不提。
这边江沅却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经过今日种种,风寒刚好的身体早已经疲惫不堪,可是死而复生的震撼,与上一世一样的事接踵而至,江沅毕竟是被舅母刻意养得娇蛮任性不知世事的闺阁女子,担忧惊惧悔恨交加,江沅现在反而睡不着了。
害怕自己像上一世一样不得善终,害怕江家抄家流放,害怕父亲哥哥断首而亡,更怕的是自己明知道这一切却什么都做不了。
想到父亲哥哥死前的惨状,自己在刘家后院哭天无路叫地无门的凄惨,二叔为自己散尽家财,采薇为了自己熬坏身体一生未嫁······江沅泪流不止,泪洇湿了枕头。
不知道哭了多久,江沅感觉眼眶干涩,再也流不出一点儿眼泪,还在思索上一世江家为何会被抄家,江家被抄家的罪名是里通外敌,贪污军用粮饷,贻误军机。自己的父亲脾气虽然有点儿直容易得罪人,可是父亲是从底层爬上来的,平生最恨的就是大官贪污官官相护,绝对不会干出这样的事。
而这个罪名是梅家,自己的亲舅舅揭发的,证据是刘灿章提供的,梅家在这件事扮演的是什么角色呢?是见事不好大义灭亲,还是干脆就是诬告的主谋?刘灿章也是自己在刘家认识的,被人设计才不得已嫁给他的,难道从那些人那个时候就开始设计了?
采薇说曾经说她去菜市口领父亲哥哥尸体的时候,监斩的是二皇子,是了上辈子梅尔珍就是嫁的二皇子,是梅家与二皇子合谋陷害江家的吗?那经手的人又是谁?
江沅只恨自己上辈子只会伤春悲秋,只知道衣服首饰,到了现在才觉得脑子实在不够用。
算了,江沅想想觉得自己实在想不明白,但是规避危险还是知道的,大不了自己这辈子不跟梅家搅和在一起好了,这样就不会名声有失嫁给刘灿章,他也不会近水楼台伪造证据。
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要跟父亲哥哥疏远了,也不要祖母二叔伤心,所以彭城自己是一定要回的,江沅翻身听着脚踏边采薇浅浅的呼吸声,觉得上天真的仁慈,自己这一次绝不会在走前路。
晚上没睡好,第二天江沅就全无精神,惨白着一张小脸,眼底一片青黑,再加上孝期素净的打扮显得更加没有精神了,所以江河一大早起床在院子里打拳时看见这么一个人走过来,被吓了一跳一点儿也不奇怪。
“安安你怎么了,我就说昨天不该去钓鱼的,看你又有病了吧,”江河拳也不打了,过来扶着江沅,“快,安安快回去躺着去,咱们过几天在回城里,采薇你也是,怎么不劝着点儿。”
江沅看着为自己上蹿下跳的哥哥觉得有点好笑又感动,眼泪差点儿就要下来,怕被哥哥发现端倪,赶紧敛眸:“哥哥说采薇做什么,是我自己昨天过了困劲儿,一直睡不着,今早才这样的,一会儿回城补觉好了。”
江沅赶紧表明立场,今天自己一定要回城的,还要去拦着父亲去梅家呢,要是父亲先去梅家商量好了把自己留在梅府他却回彭城了,自己哭都没地儿哭。
说着二人进入偏厅,丫鬟鱼贯而入端上饭食后又退出去了。
“哥哥,再给我舀点儿粥。”江沅毫不客气的使唤哥哥。
江河接过碗,看着江沅有点儿傻眼,妹妹今天早上已经吃了两碗粥了,两个金丝肉松卷,半个玫瑰豆沙馒头了,都是以前两三顿的量了,还要吃真的没有问题吗?
却不知江沅被二叔接回彭城后好久没吃这么精细的食物了,碗也小,点心也小的可怜,让打定主意要把自己养得壮壮的江沅有点儿挫败。
时下女子以瘦弱为美,以前自己就是为了美把自己饿得气虚体弱的,发育不足本来就不易有孕了,再加上后来冬日落水,直接就子嗣艰难了,上辈子自己到死也没个一儿半女,更是因为无所出而被休弃。
自己这辈子要弥补上辈子无子的遗憾的,最好生一串儿女才好,当然要多吃点,更何况自己五官英气,丰腴一点儿才更好看。
不得不说江沅现在略带小孩子的赌气,未来却是让某人是又痛苦又快乐啊。
江沅无视哥哥惊奇的眼神,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
用过饭后,一行人收拾行李回京。
江沅接过采薇递过来的山楂水,马车摇摇晃晃,车帘被风吹得一起一落,江沅倚在车壁透过车帘的缝隙看着外面倒退的景色。
远处山色朦胧,路边的地里,农人正在收拾庄稼,远处有炊烟袅袅。
同样的景色,心情却是完全不同了。
一行人顺利的到了将军府门口,车夫本来要将马车赶进夹道直接进入内院的。
江沅吩咐车夫将马车停在正门口,扶着采薇的手走下马车,抬头望着江府的大门,江沅觉得自己仿佛是做了一个梦,可是前世自己离京前来江府门口看到荒草丛生,破败落魄的景象仿佛就在眼前,一时间江沅似乎分不清前世与今生。
江河下马走到江沅身后:“安安,咱们进去吧。”
江沅点头,与江河相携走进大门。
父亲现在只是个正四品的中郎将,江府只是一个普通的四进宅子,本来当今登基时要封赏,父亲却用功劳换得赐婚,近年没有战事,父亲也无军功升迁,再加上父亲耿直不会阿谀,这几年也只是从从四品升了四品一级而已,好在父亲早年救了当今一命简在帝心,常有宫中赏赐下来,江府在这个满是达官显贵的京城倒也没受欺负。
寻着记忆,江沅走到自己的房间,刚至房门,便有一股细细的甜香袭人而来,江沅觉得眼饧身暖,房正面纸门儿,镶的炕床,挂着四扇各样颜色的蜂蝶花香绣花吊屏儿,桌上鉴柱镜架,盒罐锡器家活堆满。一个苏州水磨的多宝阁隔出内室,上面摆着许多的古董。
入得内室,眼前便是一张花梨木万字如意床,挂了项月白百蝶湖罗帐子,床上铺了一领蓝色撒白花被子,放了一个长藤枕,并两眼花丝细的单被。
旁边梳头桌子上放着象牙镶嵌的豆柏楠妆盒一个,旁边放着一个宋朝雕漆牡丹花小圆盒,盒儿,并一把双鹤桂云纹金胎三脚铜镜。
眼前一切无一不精细,处处透露出世家富贵,却也知道这些东西都不是父亲能置办得起的,眼前的一切摆设全都是母亲布置的。
在梅府就是这样精致富贵的生活,而跟着父亲就是粗糙简单的日子,由奢入俭难,自己上一世何等肤浅,这也是自己不愿意会江家的原因之一吧,说到底自己上辈子也是一个肤浅虚荣的女子。
江沅躺在床上,抵不住疲累,沉沉睡去。
感觉周围一片黑暗,远处有出光,江沅害怕得拼力向亮光跑去,一直跑一直跑,但是那个亮光却还是那么远,跑到江沅精疲力尽眼见要到亮光是,江沅一脚踩空,整个身体一直向下掉,江沅大喊一声,从床上做起来,满头大汗。
原来只是一个梦啊,江沅怔然。
采薇和采荇推门撩帘进来。
采荇撩开帐子:小姐,您醒了。”说着就要扶江沅起身。
瞪着采荇的前襟,江沅不敢看采荇,怕自己看着采荇动手抓花她娇俏的脸。采荇采荇!自己真是恨不得,恨不得······
前世就是她递来参着迷药的茶水,让自己失身与刘灿章,跟着自己陪嫁到刘府之后,又搭上刘老夫人,趁着自己学管家的时候爬上了刘灿章的床,成了刘灿章第一个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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