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沅掀开帘子,望着街边的楼市林立,人声喧哗,京城天子脚下,城市划分十分严格,“东富西贵,南破北贱”不是随便说说的,指的就是东城多豪商巨贾,西城多勋贵达官,南北两城多平民小户,也就这几年京城地价儿日益紧张,四城才不那么区分明显。
梅家就在东城槐花胡同,而自家将军府却在东城榆钱胡同,还是是皇上恩旨赐下来的,凭江家的底子是买不起的。
所以在将军府到梅家是要穿越大半个京城的,花费大半个时辰的,所以自家三口早早就备着各色礼品出门了。
江沅在掀开帘子的时候,就见哥哥低着头侧过来一张笑嘻嘻的脸放大在窗外,初时的惊吓过后嗔到:“哥哥,你干什么,仔细骑马看清脚下。”
江河却不以为意的转过头去瞧了瞧父亲依然在马车前面走着没有察觉之后,有转过头来继续说道,“你哥哥我可是在军营长大的,骑个马算什么,”又想起了什么:“安安,咱们回来我带你去吃好吃的橙酿蟹,保证你没吃过。”
江沅根本就不信不拘享受的哥哥会知道什么好吃的地方,再说她前世什么没吃过,跟着梅家宫宴都吃过,又不愿哥哥难过只胡乱点点头,嘴里囫囵支应过去了。
见江沅不以为意,江河反而急了起来,“那可是别人带我去的,他家世代住在京城,就在他家胡同口,开了很多年了,真的很好吃,保证比梅家的好吃。”
眼见得江河都要急得从马车窗户钻进里面来了,江沅点点头笑道:“哥哥你赶紧好好骑马,我下午跟你回来时咱们就去吃。”原来哥哥是担心自己又改变想法留在梅家啊,真难为他了,想出用好吃的吃食来诱哄自己,好笑之余又十分心酸,自己前世是多么的不靠谱啊。
“那咱们说定了啊,”转而坐好之后,有自己嘟囔,“也不知道父亲让不让我喝一杯,他家的黄酒也十分的好呀,啧啧啧……”
江沅却觉得这样鲜活的哥哥十分的好,能让她觉得自己每一日是真正的在活着,这不是梦境。
到得了梅家,内外有别,父亲和哥哥早被人引去了外院的书房见梅伯仁,江沅则坐着马车经甬道一路行到内院门口,又有粗实仆妇抬着青帷软轿过来,江沅上去之后由一路行到正房垂花门外。
软轿落地片刻不到,江沅刚扶了采薇的手下来,就有丫鬟媳妇子一叠声儿的往里面通报:“表小姐来了……”
江沅转过垂花门,就见一个头发花白,精神却很好面色红润,身穿番黄色富贵花开缂丝对襟外裳,下着玫瑰紫牡丹花纹锦罗裙的老妇人站在正房门口,旁边扶着的是一个梳着串珠八宝堕马髻,身穿乌金云绣衫、软银轻罗百合裙保养得宜的妇人。
江沅已经侧身行礼了,“孙女见过外祖母,给外祖母问安,见过舅母。”
来人正是江沅的外祖母梅老夫人张氏和舅母吴氏。
膝盖还没有完全曲下,梅老夫人已经让人将江沅扶起来:“好好好,快起来,快起来……”
江沅执意行完礼,才起身扶过外祖母向里走,梅老夫人的笑意更深了。
“外祖母,您最近睡得怎么样啊?”仔细想想外祖母算是前世梅家对她唯一最好的人了,只是年纪大了能看到的地方就少了,才至于后来的事情发生。
“都好都好,你多来看看我,我就更加心情舒畅了。”梅老夫人拍着江沅的手答,在江沅和吴氏的共同服侍下在正堂左边内室大炕左边坐下了,又示意江沅坐在大炕右边。
“只要外祖母好好的,我一定多多来看您。”却没有托大坐在炕上,只在梅老夫人脚边的雕花团圆绣凳上坐了,又接过婢女递过来的茶盏递给外祖母。
梅老夫人却十分的感慨:“也是你母亲教得好,可惜……”说着就哽咽快要哭了出来。
身后吴氏就上前递着绢帕:“老夫人快别这样了,仔细一会头疼,沅姐儿又该自责起来了。”
江沅也劝到:“外祖母快别这样了,母亲在天上看见了,指定以为我又淘气惹了您生气呢。”
几个回合下来,好容易劝好了,才算又在一起好好说起话来。
吴氏整整衣襟,对江沅说:“沅姐儿真要跟着姑爷去彭城不成。”
江沅抬头微笑,却没停下给梅老夫人拨橘子皮的手:“嗯,爹爹已经请人送信回去了。”别的也不多说。
梅老夫人又是要落泪:“彭城那么偏远,听说戎人冬天还来抢劫呢,可怜我外孙女这么个机灵的人。”
江沅只能硬着头皮道:“爹爹和哥哥已经回去了,我一个人留在京城也没甚意思。”
吴氏又在旁边说:“彭城也不是什么正经地方,怕是什么都没有罢。”
江沅心里回过味儿来,原来是要打着方法儿将自己留在京城啊,父亲和哥哥都不在京城,只要自己留在京城了,就只能住在梅家。
“爹爹说趁此机会回乡尽孝。”江沅接过身后采薇递来的帕子,仔细的擦拭指尖的橘子皮汁水。
梅老夫人跟吴氏就不好再说什么了,一时间屋里也就没人说话了,气氛有点儿冷清下来。
江沅正打算说点什么转移话题的时候,屋外传来一阵儿银铃般的笑声,丫头刚打起来帘子,来人就说话了:“哎呀,今日我来迟了,听说表妹来了,怎么也没有人来通知我们。”
江沅侧头看来人不过十三上下,一身蓝色的蝴蝶暗纹翠烟衫,撒花绿草百褶裙。头上发髻斜插一根镂空金簪,缀着点点紫玉流苏洒在青丝上。指如削葱根发似黛墨云,眸含春水清波流盼,唇似桃花不点而赤,还真有点粉腻酥融娇欲滴的味道。身后跟着一个十一二的稚气未脱的女孩,穿着粉红色罗衫,水芙色的茉莉淡淡的开满双袖,下面穿着一袭白色挑线裙子。
待来人走到近前,江沅站起身来:“珍表姐,清表姐好。”
来的人是舅舅的独女梅尔珍,现在已经十四岁了,容貌确实十分妩媚雍容,在整个京城也能排得上名号,难怪前世选秀时能被册封为皇子正妃,江沅知道明年自己回京的时候,梅尔珍就会被册封为二皇子正妃。而旁边的梅清,江沅眼眸闪过一缕幽光,不过也是个可怜人罢了。
梅尔珍一来就依到梅老夫人身边:“祖母有了表妹之后就不疼阿珍了。”
梅老夫人拉着孙女在自己身边坐着,点点孙女鼻头:“你可真是个泼猴儿,你不来倒好,来了就吵。”看似嫌弃的话语却满是宠溺。
梅尔珍趁势依在梅老夫人怀里:“那还不是因为祖母这里好东西多。”
梅老夫人就指着梅尔珍对着众人说:“我就说今日怎么这么积极,原来是又看上我的好东西了。”
众人就笑着恭维附和,一时间屋里气氛其乐融融。
江沅看着被众人如众星捧月一般包围着的梅尔珍,前世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个,其实梅家对自己并不是表面上看着那么好很明显就能看出来吧,包括外祖母也是。可怜自己前世还为外祖母,舅母对自己好沾沾自喜。
梅尔珍才是梅家真正的宠儿,包括后来梅清不也成了梅尔珍巩固地位的垫脚石吗?想到这里,江沅望向梅清的眼睛里就闪过怜悯。
倒是梅清十分疑惑,今日表妹好生奇怪?但还是朝着江沅点点头微笑,就算江沅只是一个表小姐,也不是作为生母早逝的庶女又不得父亲宠爱的她惹得起的,更何况现在梅家还有所图谋。
而自己呢?母亲留下来的嫁妆全部填到了梅尔珍的嫁妆里面。如果那些东西本来就是梅家的江沅就算了,可是母亲的嫁妆占大头的是父亲悄悄送去梅家的,更遑论明面上还有添作嫁妆的大笔聘礼,所以那本来就是江家的东西。
就是不知道这一世没有自己傻傻的送去给人家填窟窿,明年梅尔珍怎么有前世十里红妆的佳话。
江沅偷偷在心里嘻嘻笑。
梅尔珍这会儿有点儿不太高兴,江沅今日竟然没过来讨好自己,还老神在在的不知道在想什么:“表妹要会彭城啊,听说那里的人还都吃老鼠呢,等表妹明年回来了,就可以给咱们讲讲怎么种地了,嘻嘻……”说完就自顾自的笑开了。
江沅心里十分无辜,就算今日我没有像往日那样对你说好听的话,你也不用这么明着嘲笑暗着讽刺吧,就佯装疑惑道:“表姐在哪本书上看到的人还会吃老鼠的,不如拿给妹妹看看,我也好奇呢!”
梅尔珍笑容维滞,含糊道:“书上哪里会写这些呢,我也不过是听别人说的。”却也不说是听谁说的。
舅母吴氏怕江沅再问出什么自己女儿下不来台插话:“别听你表姐瞎说,她就是说起风就是雨的。”
江沅微微一笑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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