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郎顾

9.梅家(二)

    
    又过了一会儿,外间就有丫鬟通知摆饭了,请众人移步,饭就摆在待客的大厅。
    于是一行人就拥奴唤婢,衣裙婆娑间到得大厅,分男女宾客坐下,中间用一个金漆黄花梨的绣着八仙过海的围屏隔断。
    刚走到大厅,江沅就听到爹爹粗着嗓子问舅舅酒的品种,江沅侧头欲扶外祖母进厅,却看见外祖母几乎不能察觉的微微蹙眉,江沅就站着没有动,径直跟在后面尾随着进去了。
    江沅刚准备在下首靠右的位置坐下,梅老夫人指了指自己左手边第一个位置:“沅姐儿来做外祖母身边。”
    江沅不置可否的走了过去,先扶了外祖母坐下,然后自行坐下了。
    梅尔珍正打算走过去的动作停下,很是生气的狠狠冲江沅的背影瞪过去,往日那都是她的位置,祖母今日居然让一个外人坐了,又不敢当场发作,只能气狠狠的转身向右首第二个位置走去坐下。
    梅清赶紧跟在她的后面坐在了右首第三个位置。
    梅老夫人似乎什么也没看见一样招呼正在她身后接杯传盏准备伺候他用饭的的吴氏在右首第一个位置坐下。
    梅家吃饭讲究规矩,整个厅堂只能听见偶尔碗瓷碰撞的细微声音,旁边侍立的丫鬟们半垂着头面无表情。
    江沅透过屏风看对面的男席,舅舅梅伯仁旁边坐着的是大表哥梅绍元,穿着白色京城贤正书院的学服,容貌精致,白衣青带很是养眼,江沅不得不感叹梅家果真都是好相貌,难怪人人都称颂。
    前世自己就是那个坏了梅家一府好风景的人吧,被教导得不知礼数不懂装扮气质粗俗,自己沦为陪衬被笑话就算了,还白白带累了父亲和哥哥的英名。
    江沅感慨的低下头,不再打量,一顿饭吃得没滋没味很快结束了。
    饭后,大家一起隔着围屏说话。
    江沅就见父亲在对面起身冲着这边行礼,嘴里说着一些致歉以及一些客套的话。
    梅老夫人面上没有喜悦或是生气的表情,只是似乎及其不耐烦的皱皱眉头,僵硬的回应了几句。
    本来就不熟悉的人之间的客套也没有什么可讲的,不过干巴巴的几句话之后,就再也没有其他话可以说了。
    气氛逐渐冷淡了起来,江裕见再无甚可说的,就起身准备告辞,江沅跟哥哥见状也从椅子上下来跟着一起行礼:“岳母在上,请受小婿一拜,此去一年,望岳母保重身子。”
    江裕说完有转身对着梅伯仁抱拳行礼:“大舅兄,家里还有一点儿事,我就先行告辞了。”
    梅老夫人没有其他动作只是点点头,低声说了一句:“一路平安。”
    可能梅伯元觉得气氛是在僵持不像样子,笑着叮嘱几句旅途注意安全之外又客套说等回来了喝酒之类的客套话。
    江沅见外祖母跟舅舅都是坐在椅子上动也不动的坦然接受自己爹爹行礼,眼角的笑意也只是浮于表面。心里面十分替自己父亲委屈,父亲因为母亲对梅家的人极尽礼数,可是梅家的人还是觉得看不上父亲。
    此刻江沅的心里对梅家更是冷了几分,更加怀疑前世就是梅家勾结二皇子陷害江家的。
    待三人出了梅家大门,江沅长长的吐了一口气,看着哥哥陡然轻松地表情,哥哥在梅家都憋屈拘谨到了小心翼翼的地步,自己前世对于哥哥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看来梅家以后还是少来得好。
    待车马被牵到身旁,江河先扶了江沅上马车,自己也不骑马了跟在江沅后面上了马车。采薇就坐在了马车外面倚着车厢坐了。
    江裕笑着骂了江河一句,照旧上马掉头走在前面。
    江河掀开车帘子探出头冲在前面的父亲高声喊了一句:“父亲,我跟安安说好要去吃蟹酿橙,咱今天在外面吃吧。”又等着父亲应了之后才缩回头,也不放下帘子,就挑着帘子对江沅介绍外面。
    “安安,你看外祖母家巷子口有一棵槐树,这个巷子就叫槐花胡同了,这附近大多住的读书人,你看到前面那个有很多层的阁楼没有,那个就是贤正书院的藏书楼,还有从这个岔口骑马片刻就到了一条胡同了,你知道那里吧,就是那个镇国公家……”
    在哥哥絮絮叨叨的一路说话声中,很快就到了哥哥说的那个蟹酿橙的店了,在西城一个不甚繁华的胡同口,叫做陶然居的,名字倒不像个酒楼。
    可能是真的很出名,还专门开了一个门供大家夫人小姐进出,马车直接驶进后院,有到二楼雅室的专门的通道。
    江沅坐在二楼开始情不自禁的期待了起来,毕竟能这么贴心的店家,给人的印象很好了。
    江河已经叫了熟悉的小二过来点了几个他想吃的菜,又凑过脑袋低声跟江沅说话:“安安,你还有没有想吃的,他们家其他菜也不错。”
    江裕开口说道:“不如将几个招牌菜都上来,明天就离开进城了,安安要好长时间吃不到这些了。”
    见江沅点点头,一旁低着头的小二就下去传话了。
    江沅看楼下大堂,此时距离饭点还有一会儿,可是楼下已经坐了好几桌了,均是读书人模样,穿着长衫,还有几个穿着贤正书院学服的,江沅微微颔首,看来这里生意确实还可以。
    等菜的时候又有小二送来一壶茶水,茶水清澈,茶就是中等偏上的铁观音,却难得的是冲泡得十分适宜,还有一股松柏的清香,也不知道是怎么泡的。
    楼下突然传来了一阵喧哗,原来是有读书人吵了起来。
    江沅低头看去,见一个穿着贤正书院学府的人站起来,冲着刚才反驳他的人说到:“你懂什么,不说这几年江浙等地连年天灾,国库本就不丰盈,就说若是再借粮给了戎人,等他们休养生息缓过劲儿来,反过来攻打咱们怎么办。”
    他对面那个中年读书人整整衣襟:“戎人今年刚入秋就遭受虫灾,将牧草啃得不剩多少了,牛羊死去无数,眼看冬季就要来了人都要饿死了,在我朝借不到粮的话,肯定会挥师南下抢掠。”
    江沅大受震动反而不关注他们争论的问题了,难道这个地方是什么人探听消息的地方,再看周围优雅有致的布置处处透着低调的华丽,越想越觉得这个可能很大。
    首先表面上这个酒楼很注重客人的隐私,装修还十分对文人官员的胃口,若是在酒楼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探听消息不引人注意反而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江沅考虑自己开一个这样的酒楼来探听消息的可能性,细致想想,不由得丧气了,先不说短时间内只运营这么一家的话收效甚微,更何况商铺、布置、经营自己都不太懂,关键是自己现在没人可用。
    又不能直接跟爹爹说,江家几年后要被抄家,爹爹不当自己中邪才怪,江沅挫败的靠在椅背上。好不容易相出能做些什么了,想法跟现实真的差距好大啊。
    江河见菜都端上桌了,妹妹情绪还是不高的样子,将一盅蟹酿橙端到她的面前:“安安,快尝尝这个,上次我来完了都没有吃到呢,做起来很是麻烦呢!听说他们家还有个独门秘方,旁的地方做都做不出来呢。”
    江沅低头尝了一口,做得确实很好吃,至少自家厨房做不出这么地道的苏杭菜,不过哥哥肯定不知道他中午在梅家吃的佛跳墙做法多么的复杂,还说蟹酿橙复杂呢。
    “是很好吃呀,等我回家让人给你做。”江沅对着江河笑眯眯的回答到。
    “咱们家厨子还会做这个呀。”江河十分惊讶。
    江沅见怪不怪了,你能指望一个整天在军营混着的人知道家里吃些什么菜?
    一顿饭用得十分的热闹,饭菜确实不错,江沅中午本就吃个半饱,这会儿直接用得撑了才停下筷子。
    江河已经不想说江沅这几日越来越好的胃口了,只是有点发愁:“安安,你要是长成像唐英的妹妹那样可怎么办呀。”
    江沅十分无语,唐英是爹爹同僚的儿子,跟哥哥关系很好,他有个妹妹唐玉儿跟京城其他女子瘦弱的身形不太一样,长得十分的珠圆玉润,脸庞圆乎乎的。
    哥哥前段时间见过人家,回来就给自己学了一遍说人家走几步就要喘几口气,这几日自己饭量大了一些,又经常拿人家做比较。
    “哥哥怎么老是挂个旁人家女子在嘴边。”江沅佯装羞恼冲江裕撒娇。
    江裕也觉得把人家女子挂在嘴边不太好,再说女儿最近虽然饭吃的比以往多了,在他看来,女儿的饭量依然很小,就抬起左手手一巴掌拍在江河肩上,差点一巴掌把江河拍到桌子下面去。
    江沅就得意的朝着哥哥眨眼,看着江河无可奈何的模样调皮的笑。
    吃过饭后,回到将军府的时候天色已经有点儿晚了,各自回房洗漱休息下不提。
    江沅躺在床上有点失眠,明天就回彭城了,这件事已经被改变了,江沅不知道会不会影响以后的事情走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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