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落晓星沉

1.第一章 深夜托孤

    
    寒风吹过,发出鬼哭一般的呜呜声。
    茫茫夜色中看不到一点灯火,白日里活动着的一切生灵好似被黑夜卷入了另一个世界。
    “碧落,我们快要到了,你还冷不冷?”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手里牵了个十岁的女孩,走得匆忙又疲惫。
    “不冷了,还有些热了呢。”女孩气喘吁吁,声音却清脆动听,很有力量。
    中年男子走到一扇门前站住,朝里面喊道:“世叔——是我,长安,沈长安哪!”声音有些急,却又不敢放开嗓子喊。
    屋里灯亮了,很快传来轻快的脚步声。
    来开门的并不是沈长安喊的世叔,而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少年身材高瘦,容貌俊秀,即使在微弱的灯光下也能够让人感觉到他眉宇间的英气。
    沈碧落看到眼前的少年如此俊美,有些自惭形秽起来,因为她的左脸上有一大块红印子。
    少年提起灯照了照沈长安,看这人脸上神色慌张,猜到他们是有急事,马上把他们让进屋,道:“快进来,你们来这边等爷爷。”
    少年招呼他们坐下,又点起了一盏灯。
    “长安!真是你来了?”里屋走出一个身材瘦小的老人,边走边理衣服,他声音铿锵有力,头发胡须有些灰白,看上去已年近古稀。
    这老人姓张名图,通晓医理,以采药看病为生,沈长安小时候跟着父亲来看过病,后来经过棋川时也要来拜访张图。给沈长安开门的便是张图身边的药童展舒。
    沈长安上前扶住张图,随后跪了下去:“世叔,长安今天来是有事求您。”
    “快起来,起来说。”张图用力将沈长安拉起来,转身看向展舒,“快生火,烧些热水。”
    “不必,我马上要走。”沈长安道。
    “啊?这么急!”张图看沈长安脸上表情有些慌张,叹了口气,似是猜到沈长安遇到什么棘手的事了。
    “不瞒世叔,有人正在追杀我,我出乌央谷时,家里已经被他们一把火烧光了,我自己的命不要紧,我只想把孩子保住,求求世叔收留这孩子吧。”沈长安说着看向沈碧落,沈碧落眼里也泛着泪,他知道女儿很坚强,在强忍着不哭。
    张图抓住了沈长安的胳膊:“他们……还是找到你了?哎,真是不死心啊!”
    “东西没拿到,他们不会死心的,七年前……碧落的娘落到了他们手里,他们逼我交出东西,哎,我不能给他们啊!我要是给了他们我怎么对得起天下苍生?我只能对不起她了。现在我就只有这么个女儿了,世叔,我死前唯一的心愿就是她能活下去。”
    张图听了,连连点头:“好,好,你就放心交给我吧,我这儿也正好缺个帮手,展舒也有个伴。”
    沈长安又欲往下跪,张图扶住了他。沈长安剑眉紧锁,眼神里满是感激:“我沈长安此生都会记着世叔的大恩。”说完走向沈碧落,扶着她的肩膀,道:“碧落,爹走了,你少出门,少惹事,不可和别人说起你的身世,万一……我回不来了,不要给我报仇,切记,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你能活下去,都听好了吗?你要答应我。”
    沈碧落开始抽泣,眼泪扑簌扑簌往下落,哽咽着道:“爹,那些坏人找你要什么东西啊?你给他们就是了,碧落不想和你分开,不想你走……”
    沈长安一下心痛不已,咬着牙,弯腰抱着沈碧落:“碧落,有些事情只有你经历过了才能懂,爹现在也没法和你说,你相信我,我有我的难处,如果东西能交给他们,七年前我就会交给他们了,你娘也不会死……”沈长安说到这里叹了口气,松开沈碧落,把头扭向一边。
    沈碧落听出沈长安心里也很难过,拉住他的手道:“爹,你找个地方先躲起来,等我把武功练好了,我帮你杀他们。”
    沈长安脸色突然变得严肃起来:“爹刚和你说什么你忘了?让你不要惹事,不要报仇!”
    沈碧落抬起头看着父亲的脸,眼泪从她那双清澈的大眼睛里又冒了些出来,她心里觉得有些委屈,她不懂父亲为什么对仇家没有恨意,甚至有时还有些愧疚的情绪,而且也不让她去恨他们。
    但她看到沈长安此刻有些生气,即使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也使劲说出了几个字来安慰他:“我知道了,我在这里等爹回来……”
    沈长安松开了女儿的手,转身向屋外走去,向张图道:“世叔,我走了,万一被他们发现会连累你。”
    沈碧落追了上去,沈长安已走远,沈碧落看不到沈长安了,在原地蹲着哭起来。
    展舒走上去将她扶起来,道:“快进去吧,不哭了啊,你再哭坏人就会发现你了。”沈碧落已经哭得看不清方向,被展舒牵着进了屋。
    展舒给沈碧落端了盆热水放她脚旁边,见她只顾着哭,便打算给她脱鞋洗脚。
    沈碧落突然抽泣了几下,止住了哭声,自己弯下身去把鞋脱了,这一刻她情绪才平复下来。
    她将脚泡入热水里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了,以后这里就是她的家了,她又要多两个家人了。
    沈碧落洗完脚后展舒已经给她收拾好床铺了。她睡下后又断断续续地哭了很久,哭到累了便睡着了,一觉醒来天已经亮了。
    沈碧落这才好好看清了她的新家,这屋子里陈设简单,却干净整洁。
    这里有很多沈碧落从前没见过的东西。她从三岁起就没有离开过乌央谷,乌央谷地势封闭,与外界的交流很少,昨晚沈长安带着她从乌央谷走到棋川,走了接近两个时辰。
    沈碧落站在两个大药柜前呆呆地看着。
    “你认得字么?”张图在她身后笑着问道。
    “认得,我爹一直教我认字,这些字我都能认。”
    “呀,小小年纪,不容易哪!”张图感到有些惊讶,这药柜上有些字展舒都经常记错。
    沈碧落朝屋外看了一眼,问道:“爷爷,哥哥是在练武功吗,怎么比我爹慢许多?咦,他怎么又在扮猴子了?”
    “哦,这个是导引之术,这是在治病,你慢慢就会懂这些了。”
    “扮猴子也能治病吗?哥哥得了什么病?”
    张图叹了口气,勉强地笑道:“哎,一下和你也说不清呀,总之你不要和哥哥打架,也别让哥哥和其他人打架。”
    原来张图心里一直都有道难题,他行医几十年,对展舒这从小就有的怪病却是束手无策。
    十多年前,一对夫妇带着个两三岁的孩子过来找张图,那孩子哭得厉害,全身发红发热。张图一个转身那夫妻俩就消失不见了,只在孩子身上找到一个绣了姓氏和生辰的荷包。
    张图好不容易救回了那孩子,却发现那孩子不会说话,起初他以为是个哑巴,后来才知道孩子慢慢开口说话了,只是几乎只和他一人说话。张图懂些卜算,知道这孩子命途多舛,命犯孤辰,而且性格孤僻,多年来一直对他怜爱有加,他最初几天难得开口说一句话,到现在基本能够与人正常交流了。
    展舒长到七八岁的时候,精力总是很充沛,力气比得上十几岁的少年。张图本来没留心,以为他这只是身强体壮的原因。后来看到展舒和人打架后才开始担忧,展舒一打架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变得凶狠异常,像头发疯的恶犬一般,张图对此十分担忧,但始终找不到这病的根由,只得让展舒服用安神的药物,坚持练些导引之术,暂时保他平安。
    沈碧落转过脸去,张图看到沈碧落左脸上那块红印子,那印子长在沈碧落白皙的脸上格外打眼,让人一眼注意到的不是她精致的五官。
    张图皱着眉问道:“孩子,你脸上这是怎么回事?”
    “我吃了一颗药丸,很难受,后来脸上就这样了。爷爷,我很丑是不是?”沈碧落抿起嘴,一双大眼睛里朝张图看着。
    “不丑不丑,哪里丑了!你是吃了什么样的药丸?”
    “在我爹身上找的,那药丸有股花香味,我就倒了一颗出来吃。”
    张图一下苦笑不得:“药可不能乱吃啊,你长教训了,以后可千万记得啦。”说完又给沈碧落把了下脉,
    张图松开沈碧落的手腕,站起来叹了口气,道:“你这脉大起大落,可能和你吃的药丸有关系,这情况着实有些古怪,待我观察些时日,慢慢给你想法子。”
    沈碧落一听自己脸上的红印子有希望能消,心下十分欣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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