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后,沈碧落很少哭了,开始主动去接触新的生活,会帮着张图做些杂事,跟展舒一起上山采药。
和展舒一起多出去几次后,沈碧落发现有一伙和展舒年龄相仿的少年经常欺负展舒,而展舒即使被惹恼了,也总不还手打他们。
展舒采药回来时,沈碧落发现他后脑勺上很多泥沙,衣服还被扯破了。
“哥哥,是不是他们又打你了?”
展舒不说话,沈碧落勾着他的脖子让他弯下身来,给他清理头发里的泥沙,又问道:“怎么会这么多沙子,头发还湿了呢。”
“朱大胖他们想把我拖到水里去。”
“为什么,他们怎么这么坏?”
“因为他们知道我怕水。”
沈碧落一听,嘻嘻笑了:“哥哥还怕水啊,我都不怕呢!”
“你可不许捉弄你哥哦,别带他去水边上。”张图在一边摆弄药材,听到他们说到展舒怕水的事,向沈碧落说道,“你哥从小就有这个坏毛病,挖了药也不去洗掉泥再带回来,他说他不想去水边上,你说好笑不好笑。”
“我猜呀,哥哥肯定是从前掉水里不会划水,被吓的,哈哈。”
展舒听到沈碧落的这番话,脸色一下变了。在他最早的记忆里,他对水就很恐惧,他总是梦到自己的头一下伸出水面,一下又被压入水里,水总给他濒临死亡的感觉。
沈碧落看到展舒眉头紧锁着,两条浓密的眉毛将眉心挤出了一个小窝,她伸出手指蹭了蹭他的眉心,念道:“扯开扯开,不要皱着,皱着不开心。”
沈碧落吃着饭,抬起头看着展舒笑着问道:“爷爷,大家为什么叫哥哥傻蛋?”
她来一些日子后,已经把这里当成了家,这个家有了沈碧落后也热闹了许多。
“哈哈,你看你哥哥傻不傻?”
沈碧落看着展舒,展舒光顾着吃饭,装作没听到他们的对话。
“哥哥不傻,哥哥只是不会说话,不对,是不想说话。”
“你哥哥呀,他小时候是真的不说话,现在好多了。那些无赖只是嫉妒你哥哥天生力气大,所以老是找他麻烦,十几岁的孩子都这样,碰到谁都想较量一下,你别理他们就是了。”
“他们真坏,尤其是那个朱大胖,白长那么大块头,竟然还叫一伙人打哥哥一个,真是不要脸。别理他们?他们还以为哥哥好欺负呢,我看呀,哥哥就应该把他们挨个打一顿,让他们以后看到哥哥都让路。”
张图听到沈碧落这番话,脸上的笑容不见了:“你是没见你哥打人,是我不准他和别人打架的,他一出手,那肯定就要伤到人,要是打死人了呢?杀人偿命,你要是想你哥活久一点,以后就应该劝着他别和人打架。”
沈碧落看张图不高兴她这么说,低下头去吃饭,不再说话。
张图看沈碧落如此要强,也暗暗替她担心,他总感觉这小丫头将来要闹出些事情来,又一想到她的身世,更担心她了,总希望她能够老实本分,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
几个月过去,都不见沈长安回来,张图开始找人悄悄打听沈长安的消息,可完全没有一点回音。
“爷爷,我爹送我来的时候,和你说了追杀他的人,你知道那是什么人吗?”沈碧落开始回想与父亲仇家相关的一些线索。
张图连连叹气,心想:“她父亲都没告诉她,说明是不想让她知道,怕她知道了会惹祸上身,哎,这孩子如此要强,我更不能告诉她了。”
沈碧落看张图默不作声,继续问道:“还有,我爹是拿了他们什么东西,爷爷你能告诉我吗?爷爷,求求你了。”
“你爹没告诉你,肯定有他的道理,他说过,让你不要惹事,也不要想着报仇。”张图语气变得严肃起来。
沈碧落一听“报仇”两个字,又想到几个月过去父亲还没回来,怕是凶多吉少,趴到桌子上哭了起来。
这时,展舒塞了个梨到她手里,她好不容易收住了眼泪,一咬那梨时,眼泪又开始往下落。
展舒看到沈碧落哭了,内疚自己不会安慰她,他哪里知道沈碧落只是感动得哭,她来的这些日子里,展舒看到她不开心了,总是往她手里递吃的。
日子一天天过去,沈碧落心里的阴霾也驱散了不少,只有在晚上一个人躺着的时候才会因为想家想父亲而流泪。平日里给张图打下手配药、切药、晒药,家里的事情不多时又陪着展舒上山采药,日子一久,她积累了不少医理知识,成了张图身边能干的帮手,很多病人都喊她“小大夫”。
沈碧落和展舒在心里都感激张图,张图年纪又大了,这两人平日里把一切家务事都包了,展舒话虽不落,但对沈碧落十分照顾,重活脏活都会抢过来不让沈碧落做,一家人相处得其乐融融。
展舒背着竹篓,紧跟在沈碧落后面,两人在人群中穿行着。
沈碧落一会儿看风筝,一会儿看面具,一路上玩得十分开心。
“老大,快看,傻蛋的那个丑丫头在这里。”
沈碧落一回头,后面站着的正是从前带头打展舒的朱大胖,这朱大胖又长高了一些,比沈碧落高出了两个头。
展舒挡在了沈碧落前面,恶狠狠地看着朱大胖,朱大胖旁边又过来了三四个少年,个个手里拿着棍子,但又都不敢靠近展舒。
其中有个尖脸的少年嬉皮笑脸地道:“这是张老头怕傻蛋太傻了娶不上媳妇,就收了个丑丫头吧。”
展舒极力压抑自己的怒气,心道:“我不能出手,我一出手就要闯祸,爷爷说了再打了人就要把我赶出去。”
展舒感觉身体里有股力量在到处乱蹿,让他恨不得一拳将那尖脸少年的头打碎。
那尖脸少年看展舒气急了又不敢出手,心里十分得意,又笑道:“大伙猜,丑女配傻子,生的孩子是傻呢?是丑呢?还是又傻又丑?哈哈哈!”
站在后面的沈碧落实在是忍不下去了,随手抓起旁边摊子上的柿子就往尖脸少年脸上砸去,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他的眉心,他哎哟一声,用袖子去擦脸上的柿子汁。沈碧落又拿起几个柿子朝他脑袋上砸。
那尖脸少年额头上,头发上,脖子里沾满了柿子汁,一时恼羞成怒,朝沈碧落扑过来。
展舒去挡,其他几人也冲上来拿起棍子就要打展舒。
那为首的朱大胖想趁乱从后面偷袭展舒,却被展舒转身一脚踹在大腿上,疼得差点哭出来:“快来给我看看啊,我这腿是不是断了。”其他人都朝他那边凑了过去。
沈碧落趁机拉着展舒就跑。
跑了一段路后,展舒停下脚步原地站住了,沈碧落回来拉他:“怎么了,哥?”
“我是不是又闯祸了?爷爷会骂我的。”展舒站着不走,紧锁着眉头。
沈碧落抬起头看着展舒那瘦削的下巴,和弧度很好看的嘴唇,伸出大拇指在他眉心摸了摸:“哥,别怕,还有我呢,我会和爷爷说的。”
“别,你说了爷爷又要骂你了。”
展舒这句话说得声音很小,一字一句都印在了沈碧落心里,她听得出来这话里都是对她的关切。
两人有些害怕被张图责备,在路上逗留了些时间。等到回家时已经见朱大胖和他妈已经等在那里了。
张图正在给他们赔礼道歉,朱大胖和朱母脸上都写着“这事情没完”的样子,让沈碧落看着很是愧疚。
“虽然骨头没断,那肯定也是要耽误十天半个月了,我家大胖最近天天帮我干活,他动不了了,又得花银子请人。您老给的这些钱也就只能当个工钱,我看这么着,让你家小大夫去给我儿子换药,要熬的药也让她熬好了拿过来,这个事情我就这么算了。”朱母声音尖利地说了一长串。
张图道:“这些都好商量,我让碧落去就是了。”
沈碧落虽然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去,但碍于张图在,也不敢吭声。
朱母扶着朱大胖一瘸一拐地走了,沈碧落从后面看着,恨不得追上去朝他受伤的地方再补上一脚,但仔细一想,今天他们除了赔了些银子也没吃亏,总算教训了那帮人。
张图冷冷地看着展舒,道:“你在外面站着,不许进屋!”
沈碧落上前搀住张图,柔声道:“爷爷别生气了,都是碧落惹下的祸,是那伙人拿了棍子想要打我,我哥才挡我前面。”
“哎呀,你还帮着他,我也是为了他好,他这一身蛮力迟早得闹出大事来,到时候怕是多少钱也救不了他的。”张图坐下来,连连叹气。
“爷爷别气了,碧落以后多做事,能把赔出去的银子挣回来的。”沈碧落倒了杯茶给张图递过去。
“好了好了,你们俩啊,都不是个让人省心的。”张图接过茶道。
沈碧落看展舒还是愁眉不展,便把他平时爱吃的菜夹了些放到他碗里,展舒看着沈碧落,想笑却又没笑出来,沈碧落凑到他肩头,用两只手指戳起他的嘴角:“嘻嘻,笑了。”
“好了,吃饭呢,吃了饭再玩。”张图假装生气了的样子,说完却又笑了,又给沈碧落夹了菜。
沈碧落玩心大起,又夹了一大块肉放到张图碗里:“爷爷也吃。”
展舒听到沈碧落调皮的语气也笑了,三个人一齐笑了。
沈碧落去朱家给朱大胖送药,朱母态度比之前好了许多,笑盈盈地将沈碧落迎了进去,朱大胖好像是知道朱母有别的心思了,对沈碧落也不再有敌意,反倒是有些不自在的表情。
沈碧落给朱大胖换药时,他忍住了痛,偷偷看着她,心想:“其实她也就脸上一块印子而已,还是长得挺好看的,这眼睛鼻子让人看了还想看。”
朱母在一旁看着,笑道:“碧落也十四岁了吧,真是女大十八变呀,比刚来的时候越发好看了,我上次是太冲动了些,做娘的都这样,看到儿子受伤了肯定着急呀。其实呢,我还是挺喜欢你的,我家大胖也……其实我家大胖是个好孩子,别看他这么大块头,心思可细了,对人好……”
朱母说着有些紧张,语无伦次起来。
沈碧落听出了她这话的意思,只是低头不答,此刻她脑子里出现了展舒那张脸,她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开始有了这样的心思,当人家说到男女感情和婚姻时,会想到展舒,她感觉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想过在以后的生活里还要走进展舒以外的男子。
沈碧落走后,朱母看朱大胖的神色,猜到他听出刚刚她话里的意思了,道:“这小大夫哪里丑了,你们尽瞎说,我看她又能干,生得又好看,你要是能娶个这样的媳妇我也就满意了。”
朱大胖平时嚣张,说到婚姻之事却是别扭起来,低声道:“我看她是指望不上了,她和傻蛋天天在一起,两人又不是亲兄妹感情还那么好,肯定早就好上了。”
朱母道:“你小子就这点出息,他们又没成亲!改天我托人探下张老头的口气就知道了。”
张图见有人拐着弯问沈碧落和展舒的事情,一下也有些为难,他虽给不了准信,但也猜到这两孩子可能这辈子都会分不开,便只说沈碧落年纪还小,暂时不考虑给她找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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