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瓜和聪明花

    
    宋衍一身校服打扮背着书包，正在往这个方向走来。俞星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问问他。
    “宋衍。”这是俞星第一次叫他的名字。她的声音很轻，再加上两人隔得有些距离，所以宋衍压根没有听见，仍在向前走着。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远，俞星心里开始着急起来。于是，她拉了拉书包带子，朝着宋衍小跑了过去。
    眼看就要进教学楼了，宋衍忽然感觉有谁拉住了他的书包。转身一看，刚好看到小脸红红的俞星站在他身后。
    “那个，我想问下一年级三班在哪里？”对上宋衍疑问的眼神，俞星的脸又红了些。
    “麻烦先放开我的书包。”宋衍眉毛一挑说道。
    俞星一惊，赶忙收回手来。
    “跟我来吧。”宋衍轻叹口气，语气有点无奈。这真是一个麻烦的家伙，他在心里给俞星下了个定义。
    俞星跟在宋衍后面来到了一年三班的门口，她刚想说谢谢，宋衍已经早一步开口了。
    “就这里，你自己记着路。”说完转身走向楼梯口。
    俞星对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句：“谢谢。”宋衍回头看了她一眼，然后什么也没说，上楼去了。
    此时，俞星站在教室门口显得有些局促不安。她不是个开朗的人，面对陌生的环境和人，她的第一反应是想逃。
    “哎呀！还好没迟到！”一个女声突然从背后传来，吓了俞星一跳。
    “咦，你怎么不进去。”一个扎着高高马尾的女生出现在她面前，好奇地问。
    俞星刚想回答，却被女生一把握住手腕，在她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高马尾女生已经拉着她冲到
    教室的窗户旁坐下了。
    “老师来了。”高马尾女生小心提醒她。
    果然，在她们坐下后不久，一名职业装女性踩着高跟鞋走进了教室。
    女老师站在讲台上，脸上挂着一个淡淡的笑容。她的眼睛往右边一看，立马就发现了教室中多了两个新面孔。
    “同学们，过完了一个寒假，大家要把心思收回来了。”女老师缓缓开口，然后看了看俞星和高马尾女生。
    “大家发现我们班上来了新同学吗？”话音刚落，同学们的目光全都随着她一起落在两人身上。
    俞星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不自在，立刻红了半张小脸。倒是高马尾女生，没有表现出丝毫慌乱，反而露出一张笑脸来。
    女老师笑着说：“现在请我们的新同学来做下自我介绍吧！”一瞬间，教室里掌声响起。
    俞星有点紧张，她的手紧紧攥着衣角。只要遇到让她慌乱的事情就拽衣角，这个习惯她一直改不了。高马尾女生看出了她的不安，立刻伸出手来拍拍她的手背，“没事，我先来。”她向俞星眨了眨眼睛，显得俏皮又可爱。
    女生起身离开座位，俞星坐在下面看着她的背影。因为走路的缘故，她的马尾被高高地甩起。也许是刚才她主动安慰了自己的不安，这一刻俞星觉得心里暖暖的。
    “大家好，我叫周离离，离离原上草的离。接下来的三年请多多关照。”女孩的声音很甜，笑起来嘴角两边有一对小梨涡。她看起来活泼又明艳，像个活力十足的小太阳。
    周离离下来后趴在桌子上，对俞星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
    “诶，到你了。”周离离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
    “啊？”俞星一惊，好不容易才纾解的紧张又慢慢涌了上来。
    “没事没事。”周离离鼓励她道。
    “嗯。”俞星抿了抿嘴角，慢慢走上讲台。
    教室里坐了三十几个学生，这时每个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的身上。俞星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抬头刚好对上了周离离的笑脸。在两人成为好友之后，俞星将这件事说给周离离。她说，那是她见过的最有感染力的笑容。
    就是这个笑容给了俞星鼓励，她鼓足勇气开口：“大家好，我叫俞星，初次见面请多关照。”说完，她抬眼看向台下。没有嫌弃和厌恶的眼神，大家的眼里是满满的天真。
    掌声轻轻响起，俞星的心跳得很快。
    回到座位上，俞星如释重负。她偏过头看向窗外，一片春意盎然的景象。忽然有只小鸟飞了过来，落在离她不远的窗台上。小鸟发现了她，偏着头看了一会儿。俞星脸上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是对生活的向往。
    2009年春天，她成为了月华中学一年级三班的学生。接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在这里发生。
    二
    俞星是班上的边缘人物，长相一般穿着普通，再加上内向自卑的性格，导致在班上毫无存在感。而周离离却和她相反，不仅热情开朗，更是正宗的肤白貌美小长腿。凭借这等优势，刚开学不久周离离就混了个文艺委员的活。
    新学期的第一个任务来了——板报评比。
    “大家有谁比较擅长画画的吗？”周离离站在讲台上问。原本喧闹的教室顿时安静下来，过了又响起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可就是没有人举手报名。
    “我们可是一个班的啊，可别刚开学就让人看了笑话。”周离离皱着眉毛，声音里带了点焦急。要是这第一个任务就失败了，她这个文艺委员还怎么混下去啊？抱着这个念头，周离离开始做起了动员大会，言辞之激烈，感情之充沛。可还是没有人想要参加。周离离有些失落，闷闷不乐地
    趴在桌子上，整个下午都没有说话。
    放学铃一响，大家都陆陆续续地走出了教室。唯独只有周离离和俞星没有行动。
    俞星是第一回瞧见她这样不开心的样子，当下做了个决定。
    “周离离，我来帮你吧。”
    周离离听后，瞬间从桌子上爬起来，双手握着俞星的肩膀，眼里是止不住的喜悦。“俞星你真好。”说着说着，她把脑袋靠在俞星身上，一个劲地说着感谢的话。
    俞星苦笑，“我先说好，我不怎么会画画，只能帮你打打下手。”
    “啊？”周离离不敢置信地抬起头，刚刚还笑着的脸又垮了下去。
    两人磨蹭了半天，并肩走出了教室。走着走着，周离离忽然停住了。
    俞星不明所以，也停下来等着她。
    “有了有了！刚才我怎么没想到呢？”周离离想到了什么，高兴地拉着俞星的手，朝教学楼奔去。
    俞星被拉着往前跑，一时间还没缓过神来，“周离离你干什么啊？”周离离也不回答，拉着她径直上了三楼。
    “慢点慢点，我跑不动了。”俞星挣开她的手，靠在走廊上大口呼吸起来。
    周离离带她来这里干什么？难不成这里还有人帮她画画？俞星心里尽是疑问。
    周离离对着还在呼气的她说：“你在这等我一会，我去找个人。”说完，她就向前走去，路过一
    间教室就抬头看看门上的班牌。终于，在第五间教室门口停下了脚步。
    周离离向还在原地的俞星招了招手，示意她走过来。等俞星走到的时候，故作神秘地说：“等会我带你见个人。”
    此刻俞星真是一头雾水，搞不懂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谁啊？”
    “我进去看看。”
    周离离走了进去，这是二年级一班的教室。此时，整间教室里只有靠窗户边的位置上，还坐着一位同学。
    她轻手轻脚地向正在专心看书的人走去，“嘿！”周离离双手用力撑在桌子上，安静的教室里回荡着“砰”的声响。
    看书的人没有被吓一跳，他面色平静地看了周离离一眼，接着目光又回到了手中的书上。站在门口的俞星一惊，世上还有这么淡定的人？
    周离离见恶作剧没有成功，一屁股坐在“淡定小哥”的前面，气鼓鼓地说道：“帮我个忙。”
    男孩还是不做声，依然在看书。
    周离离觉得自己被无视了，大声喊了句男孩的名字，“林源！”
    被叫到名字的男孩这会才抬起头来，看到的就是周离离嘟着嘴，脸上红彤彤的，好看的眉毛皱到了一起。
    “干什么？”林源的声音低沉，像是那低吟的海浪。
    周离离见他说话了，脸上立刻换上一张笑脸来，“帮我出板报呗！”周离离讨好地朝林源笑道。这人真的变脸比翻书还快。
    林源眉毛都不抬一下，仍然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不要。”就用这么两个字，果断地拒绝了周离离的请求。
    俞星在外面看得认真，丝毫没有发现有脚步声在靠近。
    “同学请让一下。”
    “啊！”俞星轻呼一声，被这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跳。转过身一看，来人竟是宋衍。
    宋衍怀里抱着个篮球，脸上有一大片汗水。他见这站在门口的人是俞星，也怔了一会儿，皱起眉头问：“你怎么在这儿？”也不知道是缘分还是巧合，才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他竟然和俞星见了四次。
    俞星察觉到他情绪的变化，说话有些吞吞吐吐，“我，我陪同学来的。”
    教室里坐着的两人发现了门口的动静，一起抬起头来。
    “俞星进来！”
    “进来宋衍。”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响起来，周离离玩味似的盯着林源的，可后者完全不搭理她。
    四人坐在教室里，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气氛有点尴尬。
    “咳，我来介绍一下。”周离离清了清嗓子，一手握住俞星的肩膀，“这是我朋友俞星。”然后又用略带嫌弃的语气说：“这是我发小林源。”
    “你好。”俞星说道。
    林源点点头，淡淡回了句，“你好。”
    这时周离离的目光转移到旁边的宋衍身上，她向林源问：“林源你不介绍一下你朋友？”
    “宋衍。”林源开口回答，表情还是万年不变的冰山脸。
    周离离弯弯大眼睛，“学长你好呀。”余下三人都被她的这句话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林源更是直接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
    周离离无视掉他的动作，身子往前倾了点，“你和我们俞星认识啊？”言语之间满满是八卦的味道。
    俞星心下一咯噔，完全没有想到周离离会这么问。瞬间脸上一红，连忙伸手拽了拽她的衣角。
    宋衍的目光扫过来，俞星感觉脸上又烫了些。
    “不熟。”宋衍收回目光，语气冷淡。
    也就是这段对话，给俞星造成了误解。在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俞星都把宋衍定义为一个疏离冷漠的少年。直到两人正式成为朋友之后，她才惊觉，宋衍竟是一个像花一样温暖的男孩。
    俞星抿了抿嘴角，虽然宋衍说的是实话，自己和他不过只是几面之缘的邻居而已。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里有点闷。
    周离离一脸不信的样子，偏过头来看向她，“是吗？”
    俞星点点头，一脸的严肃认真。
    “好了好了，说正事。”
    见周离离终于不再说这件事，俞星这才放下心来。
    “林源，帮帮我吧，你小时候不是去学过画画吗？”周离离不死心，一个劲地求着林源。可林源就是不愿意帮忙，反复几次下来，周离离失去了耐心。
    “可以啊，那我不和你一起上学放学了！”说完，周离离头也不回地走出了教室。不一会儿，从楼梯传来重重地声响，一听就是周离离，她故意将地板踩得很用力。
    这周离离生气就生气吧，怎么不把她一起带走呢？俞星坐在这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急得脸都红了。
    宋衍的目光不经意地看过去，接着慢条斯理地开始收拾起自己的东西。
    大约两分钟过后，宋衍背着书包站了起来，“走不走？”俞星抬起头，这好像是在问她啊。
    见俞星呆呆的样子，宋衍叹了口气又说了一遍：“俞星你走不走？”这个人真的很麻烦。这下俞星给他的印象真的是深刻极了。
    “走走走！”像是终于得到了命令一样，俞星连忙站起来。
    宋衍又看向林源，“我们走了哦，你自己悠着点。”
    “嗯，知道了。”林源点点头，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
    两人走出了教室，宋衍让她在校门口等着。
    已经是下午6点了，幸好现在是初春，天色暗得稍微晚些。春天的天空是好看的淡蓝色，虽然没有五彩斑斓的晚霞，但是有和煦清香的微风。白云像是被风吹着，一朵一朵从这边飘过。
    俞星站在校门口，忽然想到刚才宋衍叫了她的名字。这是宋衍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一时间她的心里有种异样的感觉。几年之后她才知道，这叫做怦然心动。
    宋衍推着自行车到了俞星跟前，然后将背上的书包递给她，“帮我拿着。”
    “啊？”俞星不明白，但还是下意识地将书包抱在怀里。
    宋衍长腿一伸跨上了车上，侧过头来对着俞星挑了挑眉，“上来。”他比她大了一岁，今年十三，正是朝气蓬勃的时候。现在看上去，男孩俊美的脸上是十足的少年气息。
    她有些犹豫，磨磨蹭蹭地不愿意上去。
    “快点，我要回去吃饭了。”宋衍不耐烦地皱起眉头来，果然这人就是个麻烦的家伙，早知道刚才就不叫她了。
    “我有点害怕。”俞星轻轻地说了一句，眼神偷瞄着宋衍的表情。
    宋衍听见之后，眉头渐渐舒展开来，脸上露出一个好看的笑容，“你知道我的外号是什么吗？”
    俞星小心翼翼地摇摇头，悄悄猜测着他笑容背后的意思。不是嘲讽不是取笑，只是男孩单纯的笑容。俞星这才放下心来，又追问了一句，“是什么？”
    宋衍一脸得意，“月华车神。”少年的笑容在这春日里显得尤其亮眼，那是青春和朝气的象征。
    俞星被他自信的笑容所打动，心里好像不那么害怕了。她慢慢走过去，侧身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
    宋衍很满意她的这个决定，脸上的笑容愈发深刻好看，“坐稳咯。”话音刚落，他的双脚就已经
    踩在踏板上，双手握住车把，朝着马路上骑去。
    宋衍的车速不快，俞星心中的最后一丝不安也落了下来。她一只手紧紧抱着宋衍的书包，又伸出另一只手，缓缓地抓住了他的衣服。
    一阵阵春风吹来又吹过，男孩和女孩的头发都被轻轻吹起，好像都长长了一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