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瓜和聪明花

    
    三天过后，整幅板报就已经出好了。
    “哇！周离离这你们俩画的啊？”说话的是一个叫做李秋彦的女孩，是她们班的班长。她这一说，大家的目光纷纷被吸引了过来。刹那间，教室后方站了满满的一排人。
    周离离和俞星坐在座位上相视一笑，她们才不会将这“幕后画手”如实相告呢！
    板报的主题是周离离定的，林源和宋衍又修改了些内容。黑板的右边画着一棵巨大的柳树，枝条柔软得像是被风吹起一样。右边最上方是林源画的四只小鸟，一高一低地依次画了下来，每一只飞得方向都不同。
    当时周离离还和俞星说，“这鸟就像我们四个人一样。”没想到后来一语成谶，他们四个真的就像这鸟一样，每一个人都去了不同的地方。
    俞星的目光在右下角的那堆向日葵中流连许久，那是宋衍主动画的。她只听周离离说林源画得很好，不曾想过宋衍也会画画。
    那天，在向日葵终于完工的时候，宋衍笑意盈盈地问了一句：“好看吗？”俞星看着他笑起来会上扬的眼角，一时间有些恍惚。
    这时宋衍偏过了头，刚好对上俞星的眼神。少年的眼睛里像是一汪流动的清泉，鬼使神差下俞星点点头，“好看。”说完，她的心跳得有些快。连她自己也不知道，这句好看是在说向日葵，还是宋衍。
    半个月后，板报的评选结果出来了。一年三班不负众望拿了第一名。周离离从教务处拿过奖状的时候，心里是止不住地雀跃。
    周离离拿着奖状一路小跑回到了教室，她跑到俞星面前，将手里的奖状举起来给她看。“俞星俞星！你快看！”
    “什么？”俞星放下正在写作业的笔，抬眼看向她。
    “一等奖啊！”周离离语气激动，奖状在手里摇晃起来，发出了“刷刷”的响声。
    “真的是一等奖啊！”俞星也是很高兴的，平日沉静的面孔也有了几分因喜悦染上的红色。班上的人听到俞星和周离离的谈话，立刻停下手中的事情。
    周离离拿着奖状站在讲台上，脸上的表情是止不住的得意。想当初她那么求爷爷告奶奶，还是没有一个人肯出来帮忙。现在她拿了奖，当然得趾高气扬一次。
    “我说同学们，这次我和俞星可是为班上拿了一等奖啊！”周离离晃了晃手中的奖状，脸上笑得意味深长。
    “对啊，这次可真是辛苦你们俩了！”有同学在下面说道，接着教室里响起了一阵附和的声音。
    俞星皱了皱眉，心里有些不自在。她不知道这些人的话里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
    “好了好了，我就多说几句。”周离离清了清嗓子，脸上的笑容加深了些。“下次出板报还希望大家多多参与啊！这次可是把我和俞星累惨??
    “行行行，没问题。”说完，大家开始哄笑起来。
    一年三班的人不知道这画是其他人画的，俞星和周离离可是清楚得很。这天放学后，两人背着书包去了二年级一班的教室门口，打算好好谢谢林源和宋衍。
    半小时后，四人一起坐在校外的小吃店里。
    周离离将板报得奖的事情说给他们听，露出一脸笑来：“你们算帮了我和俞星的大忙，说吧今儿想吃什么，我请！”周离离说得豪气十足，宋衍和俞星被她这个样子逗得笑出声来。仔细一看，林源似乎也在憋笑。
    “林源你就别憋着了。”宋衍打趣着用手肘碰碰他。
    “你们不知道，林源从小就这样，高兴了藏在心里，难受了也藏在心里。我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周离离想起这些就觉得有些懊恼。
    俞星听了一笑：“离离，既然你都不知道林源在想什么，那你怎么看出来他是在高兴还是难受啊？”
    这话引得大家都笑了起来，这回林源也绷不住了，点点笑意从脸上偷偷跑了出来。
    宋衍朝俞星看过去，此时她的脸上是平时少有的俏皮。宋衍微微一惊，他只当俞星是个沉静少言的女孩，这是第一次见到她这副模样。看着她舒展的眉眼，宋衍心中一动。
    而此时的周离离脸上笑着，心里可是有着一番矛盾的。刚才听俞星说起，她才恍然大悟。她一直以为林源是个难懂的人，可是为什么自己知道他在隐藏什么呢？这样的疑问在她心里落下，泛起一圈圈涟漪来。
    吃过东西，四人走出店子准备告别。
    “明天见。”
    “明天见。”
    俞星和周离离相互挥挥手说了再见，两人身旁站着的男孩微微露着笑脸。很多年后，当周离离再回想起初中时期的时候，她的第一回忆一定是这个。那时的男孩和女孩，她们和他们。
    “走吧。”宋衍说道。
    “嗯。”
    宋衍今天没骑车，两人只好一起走回去。
    两人并肩走在种满香樟树的小道上。已经快要入夏了，树上的叶子绿了一大半，显得更加生机勃勃。
    还是宋衍打破了沉默：“在这里还习惯吗？”
    “啊？”俞星被他突然出声吓了一跳，圆圆的眼睛微微睁大了些，活脱脱像只受惊的小鹿。
    宋衍被她这个样子逗笑了，“你怎么这么容易被吓到啊？”
    俞星小脸一红，刚刚抬头看了一眼宋衍，又立刻低了下去。宋衍本就生得很好看，像……俞星想了一会，把他的那张脸和她窗户外的那盆水仙花对上了号。
    两人之间的气氛渐渐活跃起来，一路上欢笑不断。也许就是在这一刻，俞星和宋衍两个人的心里同时给对方下了个定义：是朋友了！
    自板报事件之后，俞星不仅和宋衍正式成为了朋友，更增加了她和周离离之间的亲密度。从前她和周离离最多只是一起吃饭，现在倒好，周离离是下课吃饭放学都要和俞星一起。她像只会黏人的蝴蝶一样，俞星在哪里她也在哪里。
    俞星嘴上不说，但其实心里是很高兴的。虽然她们两个都是插班生，但是周离离明显吃得开一些。原本她以为就要这样孤独地度过这三年时光，幸好遇到了周离离，将她从边缘上拉了进来。
    二
    时间匆匆而过，一转眼已经是五月中旬。而月华中学的传统就是五月期中测试。
    不知道怎么，俞星最近觉得班上的气氛怪怪的。不止是她们班上，连楼上宋衍他们班也那样。有几次她陪周离离去找林源的时候，发现教室里竟然还有一半人没走。
    “离离，你不觉得……”俞星还没问完，班主任就进来了。
    李老师走向讲台，表情中带着一丝严肃。“同学们，再过一周我们就要进行期中考试了。这也是你们这个学期的第一次考试，希望大家好好复习。”
    李老师又说了些鼓励的话，不过俞星没有心思再听下去了，她的内心已经开始紧张起来。月华中学是C市最好的中学，而她所在的班级也是所谓的“尖子班。”当然这都是周离离和她说的。俞星的成绩本就不算很好，这两个月来，她一直在适应老师的教学节奏。虽然每晚都认真地在学习，可是根基不稳，这让她感觉到很吃力。
    “哇！果然五月就是月华的‘魔鬼考试月’啊！”周离离感叹一声，整个人靠在椅背上，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
    俞星的表情比她好不到哪里去，她趴在桌子上，心里既焦急又彷徨。
    看着其他同学一副早有准备的样子，俞星叹了口气：“离离，我们怎么办啊？”
    被叫到名字的周离离这会子倒是不着急了：“没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俞星苦涩地一笑，心里默默地在想今晚要奋战到什么时候。
    当天晚上，俞星坐在书桌前，给自己制定了一个复习计划。
    “星期一晚上看语文，星期二写数学，星期三英语，星期四……”写着写着，俞星整张小脸都垮了下来。平时课堂上的内容她也只掌握了五六分，这下全都加在一起，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消化。
    “啊！”俞星学着周离离早上的样子，仰天长叹了一声。这不叫还好，一叫就把刚刚上楼的俞月给喊了过来。
    “喊什么喊？”
    俞星被吓了一跳，差点从凳子上摔下去，原来她刚刚忘记关门了。
    她转过头一看，俞月手中端着一杯牛奶，站在门口看着她，脸上依旧是不耐烦的表情，俞星有些郁闷。
    在她苦恼之际，俞月已经慢悠悠地走了进来。
    “这是什么？”俞月伸手拿起桌上的纸，她的手指又细又长，像是钢琴家的手。不过，俞月不弹琴，只跳舞。
    等俞星的反射弧终于绕回来的时候，俞月已经看清了纸上写的内容。
    白色的空白纸张上被人用彩色水笔写着一排排计划，俞星的字端正秀气，是标准的正楷。
    “哈哈哈哈哈哈！你做得到吗？”俞月把纸随意一扔，捂住嘴大笑起来。
    俞星看着那张纸落在桌底，一时间忘了去捡它。她的耳边是俞月不加掩饰地嘲笑。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身体在发凉，她和俞月明明是有着血缘关系的至亲，可是两人却怎么都亲近不起来。在家里俞星尝试着去讨她的喜欢，可得到的就只有让人寒心的话语。就算是在学校偶然遇到，俞月也一定会装作不认识她的样子。难道她和她真的做不了亲密无间的姐妹吗？
    看着还在发呆的俞星，俞月又说道：“你这个人真的是笨。”她丢下这句话，接着转身离去了。
    俞星傻傻地坐在椅子上，眼睛一直盯着那张被扔掉的纸。自那天以后，她再也没有买过彩笔。
    一周很快过去了，周五下午结束了最后一门考试后，俞星整个人趴在桌子上，久久没有起身。
    “俞星我先走了，今晚我爸带我去吃饭。”周离离迅速收拾好书包，和她说了一句话后，便一路小跑出去。
    其他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教室。这时，桌子被轻轻敲响，可俞星不愿意抬头，仍旧在题海里转着。
    “你不走吗？”
    俞星一抬眼看见的就是宋衍那张清秀好看的脸，她想自己现在的表情应该糟透了。
    在宋衍的注视下，俞星慢吞吞地开始收拾起来。
    “你吃不吃东西？”宋衍开口问。
    俞星一脸疑惑地望着他，只见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脑勺，接着说道：“我和林源发现了一个好吃的东西，去不去吃？”
    随后，她点了点头。宋衍脸上的表情从期待变成了兴奋。
    很久之后，当俞星回想起那些年和宋衍成为朋友后的事情，她总会想起男孩脸上略带兴奋的表情。他那双好看的凤眼笑起来弯弯的，就像是一道桥，一道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到达的桥。
    “你眼睛会笑，弯成一道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