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瓜和聪明花

    
    离电影节正式开场还有一个小时，一个身穿深灰呢子大衣的男人正开着车驶向现场，轿车的副驾驶上坐着一个黑色长直发的女人。
    “这次还真是靠你手里的票了。”男人淡淡开口，脸上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原本清冷的气质拂去大半。
    女人垂眸，浓密的睫毛在鼻梁两侧投下一片阴影。
    “开什么玩笑，这世上还有宋少爷弄不来的东西吗？”周离离打趣他，笑着笑着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不说话，转过头去打量身旁的人。见他神色如常，她暗暗松了口气。这世上还真有宋衍弄不来的东西，不，应该说是一个人。
    宋衍的表情看不出来太多，只是这一路上很少再开口。
    颁奖典礼的门票不对外出售，这些票大多都在媒体记者手中。在打定主意去现场的第一时间，宋衍就想到了在杂志社上班的周离离。还好周离离已经提前转正，不然她也办法弄到票。
    “颁奖结束后，我要去后台做采访，你要不要一起去？”周离离提出一个建议，她虽然不太了解宋衍这个人，但是他现在的行为明显代表了想见俞星。当然，周离离并不知道两人曾经见过一面。就像宋衍也不知道，她和俞星的关系已经不再亲密。
    想到这里，周离离有片刻地失神，她的头轻轻抵在车窗上，睁着一双大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冬日的天一下子就暗了下去。宋衍打开车灯，车子一路直行，驶向远处的方向。
    时间倒退回2012年，月华中学的校园里正充斥着一股名为“中考冲刺”的紧张气氛。除了考试的压力，还有一种即将毕业的悲伤情绪也在人群中蔓延开来。
    和一门心思扑在复习上的俞星不同，周离离像是被悲伤情绪感染了一般，整天唉声叹气。她时不时地闪着那双像星星一样的眼睛，故作深沉地对着俞星说：“小星你说毕业了怎么办呢？我们是不是就要分开了？”每次说完这番话，周离离还会像模像样地拿着纸巾擦着那并不存在的眼泪。
    前几次还好，单纯的俞星被她这副样子打动了，开始认真地思考这个问题。随着周离离在她面前表达悲伤的次数增多，她也就慢慢麻木了。
    “离离。”俞星的声音很轻，每次听她说话都让人觉得很舒服。周离离停止她的悲伤，用那双被纸巾□□过的发红的眼眶看着她。
    俞星放下手中的笔，将手支在下巴上，“上次我听林源说，你想直升月华的高中部。”她的手轻轻扣在桌子上，一声一声，慢慢悠悠。
    女孩的手指修长，指甲剪得圆润。阳光透过窗户穿进来，看起来倒像是涂上了一层无色的指甲油。
    周离离不明白她怎么突然提到这个，迷茫地看着她点点头，“对啊，怎么了？”
    “我也想考这里。”俞星的声音多了丝坚定，她的目光灼灼，闪烁着一层奇异的光泽。忽然之间，她这张素来温和的脸上，似乎多了一些其他的情绪来。
    周离离大喜，伸手抓住俞星还在轻扣桌子的那只手。
    “哎呀你怎么不早说啊？”她故意做出一副生气的样子来，两颊鼓鼓地像只小松鼠。俞星笑出声，再次感叹，在这里还好有周离离。
    不一会儿，两人相视而笑，竟都笑得前俯后仰起来。这时的两个少女笑得开怀，这里头是对未来日子的憧憬。彼时的她们不曾想过，在之后的很多年里，两人会失去联系，随后孤独地走上自己的道路。再次相遇的时候，已经隔了好几年的光阴岁月。
    休息室里恢复了平静，但似乎依然残留着一丝紧张的气息。
    Lisa深呼吸一口，像是在调整情绪。
    她侧过身附在俞星耳边说话：“这里多得是眼睛尖耳朵灵的人，你自己小心说话，凡事忍着些。”她用手轻轻拍了拍俞星的手背，之后神色如常地坐在一旁翻看典礼流程。
    等待的时间非常枯燥，坐在这里的其他人纷纷开始玩起手机。俞星觉得无聊，也把手机拿了出来。
    屏幕刚亮，一条短信提示就进来了。俞星点开短信后，呆愣了几分。
    “好运分你。”文字后面还附加了一个笑脸。
    短信的发件人是一串电话号码，但俞星知道，这是宋衍。
    这是两人多年前形成的默契。
    从前俞星的心里素质不好，尽管复习得很好，但真正坐在考场时就慌得不行。一次两次过后，宋衍发现了她这个毛病。
    “你这样不行，考前准备都白做了。”还是少年的宋衍装作大人的样子闷闷地说。
    小俞星撇撇嘴，觉得委屈。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桌上的试卷，鲜红的两个数字贴在上面，这让她原本就沮丧的心情更加难受起来，78分。她觉得很既后悔又懊恼，如果自己不慌张的话，考试发挥正常少说也有85分。
    宋衍瞧着她这副垂头丧气的样子，自己竟然也觉得有点不舒服。他感到很奇怪，眉间皱了起来。
    “你觉得我每次考试怎么样？”他似乎想到了什么，拍了拍俞星的肩膀，示意她抬头看他。
    俞星不明所以：“很好。”她老老实实地回答，同时真心发出感叹，宋衍真的好厉害，每次考试稳坐年纪前三。这在月华中学简直是神一样的存在。
    人和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呢？俞星刚刚抬起的脑袋又垂了下去，好像比先前更低了。
    宋衍眉头舒展开来，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似的，伸出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放在像蘑菇一样的俞星头上。
    “那以后我的运气分你一半咯。”他的声音清亮，温柔地不像话。像是一支轻柔的羽毛，似有似无地扫过俞星的心间。有点痒，有点麻。
    俞星抬头望向宋衍，男孩的眼睛弯了起来，嘴角上扬成一个好看的弧度。
    “有用吗？”她小声嘟囔起来。
    宋衍笑笑：“试试不就知道了。”他的语气渐渐变得轻快，“以后考试之前我都会给你发信息，你在考试的时候就想着，宋衍的好运都分你一半了，这次肯定行！”宋衍笑意盈盈，深棕色的眸子闪着光，像是琥珀。
    每次考试之前，宋衍都履行自己的诺言，给她发上一条“好运分你”的短信，四个黑字后面再加
    一个轻轻的笑脸。
    在之后大大小小的考试中，俞星用这样的方法来暗示自己。也不知道是心理作用还是真的这么神奇，她的紧张情绪逐渐得到缓解。慢慢地，这种类似的短信成了两人之间的专属联系。
    现在这条短信就像是一颗□□丢在了她的心上。快要引爆了吗？俞星不再看手机，将它放回了包里。岁月荏苒，她已经不再是那个在考前紧张到睡不着的小小少女。
    离开场还有3分钟，俞星和一众演艺人士已经坐在早已安排好的座位上。在正式颁奖之前，大家坐在这开始互相寒暄。
    “你这次表现不错啊，有信心吗？”
    俞星侧过脸看向同她说话的人。
    男人的一张脸看起来英俊极了，鼻子高挺，一双桃花眼暗波流转。俞星觉得有点头疼，因为她瞥见了一道看起来很不友善的目光，如芒在背。
    她扶额道：“你能别找我说话吗？”
    那个男人笑了笑，英俊的脸上带了几分邪气：“我就喜欢和你说话。”他的脸往前凑，俊美的五官在俞星面前迅速放大。
    俞星一个冷笑，随即指了指四周的媒体记者，“一个星期上一次头条，您不烦啊？”她特意加重了这个您字来表达自己的不悦。
    “不烦啊，这次带上你好不好？”男人像是感受不到俞星刻意压制的怒火一样，依旧笑嘻嘻地盯着她。
    这人的脸皮果然比城墙还厚！
    俞星自认倒霉，忽然又想到那处一直盯着这边的眼光，一下子找到了怼他的借口。
    “宁然你看那边。”俞星往后靠了一点，好让宁然的视线和那道目光交汇在一起。果然，此番碰撞之下，不仅宁然收敛了许多，先前盯着这边的那道目光也不见了。看来，这里面是有什么故事嘛。俞星心中大悦，能让宁然吃瘪，这绝不是个简单的人物。
    她有意无意地向左后方瞟过去，哟还是小姑娘呢。
    坐在后方的小姑娘看到俞星正盯着自己，面色有些难看，这是被抓了个正着啊。但这种尴尬的情绪只在她脸上停留了一分钟，随即她换上一副挑衅的神态，看起来像是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这个样子像谁呢？俞星想起了俞月，那个从小就看不上她的姐姐。
    典礼很快就开始了，主持人致辞，当□□手表演……按照节目单上走完了几个流程，今晚的好戏才正式拉开序幕。
    宋衍跟着周离离坐在台下的媒体区，这里离艺人们的位置只有不到十米的距离。宋衍感觉好像稍微一抬眼，就能看到他想见的人。
    很快，两个小时过去了。
    俞星旁边坐着的宁然已经开始打起哈欠来。他这副漫不经心模样落在媒体眼里，简直是对这场电影节的不尊重。
    好几个记者被一脸倦容的宁然吸引住了，他们拿起相机，将他的一举一动拍下来。看这架势，又是霸屏头条的节奏。
    好歹是一起合作过的伙伴，俞星悄悄拍了拍他，原本是意在提醒他注意形象。不料这拍的地方没找好，竟然拍在了宁然的大腿上。
    好不尴尬。
    “……”
    “……”
    两人相视无言，宁然脸上的倦意倒是消掉几分。
    在宁然惊讶的眼神中，俞星收回了手，一脸抱歉。
    两个人不知道，这个小小的意外，即将成为这场典礼中的名场面，没有之一。
    重头戏开始了，宁然和俞星分别入围“最佳男女主角。”只是比起在场的人，这当事人倒像是最不在意的那个。
    按照惯例，先颁发的是“最佳女主角”的奖项。颁奖嘉宾一个是业界有名的导演，一个是圈里知名的大花。
    宁然：“你不紧张？”他把声音放低，听起来很有磁性。
    俞星反问他：“你不也是吗。”
    两人默契地笑了笑，装作没事人一样看向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