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丑瓜和聪明花

    
    深夜时分，整栋大楼显得十分安静。照例，大厅里只留下一个值班人员。
    俞星走进大厅的时候，前台的工作人员和她打了个招呼。
    “俞小姐这么晚才回来啊。”这位工作人员看起来面生，不过俞星没有多想。
    今晚心情大好的她露出一个和平时不一样的笑容，“辛苦了。”她笑着同工作人员说道。
    在沙发上小憩一会的宋衍，在听到两人的对话时，就已经醒了。看着俞星和值班人员笑着打过招呼，再看着她一步步朝这边走来。
    忽然，他有些紧张。
    真是奇怪。
    很快，俞星就看到了坐在一侧的宋衍。他鼻子以下的部分都掩在米色的高领毛衣下，像是一副刚睡醒的模样，眼里带着一丝倦意。
    见她看着自己，宋衍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宋衍记得初中时期的俞星，长得又瘦又小，个子刚刚到他的肩膀。这几年她似乎长高了许多，也漂亮了很多。
    这时俞星注意到，他的手里还提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紫色礼品袋。
    这是来祝贺自己拿奖的吗？俞星猜想。
    宋衍先开的口：“祝贺你。”他脸上露出一个轻轻的笑容，眼里好似也带着笑。男人温柔舒展的眉眼，和少年时期的样子完全一样。
    俞星心中一动，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往外冒。
    “谢谢。”俞星说话时，觉得口中有点发涩。好像只要碰上宋衍，她就会被打回原形，变成那个什么都不自信的怯懦少女。
    短暂的沉默，宋衍将手中的礼品袋递给她。
    这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俞星只能硬着头皮将袋子接了过来，比想象中沉一点。
    “那，”宋衍耸耸肩，尽量做出一副轻松的模样来。“我回去了。”嘴上说着这句话，可他心里却有一丝小小的希冀。
    宋衍多么希望，在这一刻两人能够越过叫做时光的阻碍，进行一场吐露心思的长谈。他很想告诉俞星，这几年，他很想念她。宋衍还想问一问，她是不是也想念过自己。
    最终，他什么也没说。
    “路上小心，再见。”单方面道完别，俞星走过宋衍身边，匆匆进入电梯。从缓缓关上的缝隙中，她看到宋衍回了头。忽然俞星发现，他的这身衣服有些眼熟。
    电梯门重重关上，俞星的心情一下坠入谷底。现在她的这些行为在宋衍看来，一定非常不勇敢吧。她觉得心里闷了起来，所有的好心情都被抛在了脑后。
    打开房门，屋子里一片漆黑。
    刚从俞家搬出来的时候，她和另外两个女孩住在公司安排的一间房子里。傅祁不会随便选一个人做公司主捧，同时被选中的还有其他人。
    她们三个人只在那间房子里住了半年。后来正好遇上苏奇导演开拍新剧，三人轮番面试。最后导演选择了俞星，傅祁也就选择了她。
    之后她成功同公司签约，并且成为旗下唯一的艺人。她有时会想，如果苏奇导演没有选她，那傅祁是不是也会放弃自己？不过这个问题，她从来没有问过傅祁。
    正式入了圈开始拍戏，俞星常常觉得很恍惚。她失眠、做噩梦、从半夜惊醒，每一个梦都不同，但是都令她感到惧怕。
    出道初期，她和Lisa住在一起。刚刚起来的小艺人，虽说有“新人奖”傍身，但是后面的路还得靠自身的努力。那时公司也处于创立初期，没有好的资源能够让她挑选。
    近些年随着“南齐娱乐”的迅速发展，人人都说俞星背靠大树好乘凉。可是他们都不记得，在最开始的时候，她也过过一天跑三个剧组面试的日子。与其说公司是她的大树，不如说是她并肩的战友。
    从去年六月开始，俞星才搬出来独住。
    小时候住在H县，遇到姑姑和姑父忙于工作的时候，每每放学回家，家里也是这个样子。
    整间屋子和她看起来都很孤独。
    后来回到俞家，俞定玄长时间在外地出差，家里就只剩下她、俞月和赵珠。在她们眼里，俞星是多余的一个人。自然不会有坐在客厅里等她的时候。
    刚上高中那会儿，俞星跟不上老师讲课的速度，放学后常常被留在教室里写作业。那时，她经常伴着黄昏或月色回家。刚开始还有宋衍在校门口等着她一起回去，后来宋衍去了香港做交换生，就只剩下她一个人踏上那条回大院的路。
    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一个人会在深夜等着她回家吗？俞星不知道，从前她希望这个人是宋衍。后来同宋衍决裂，她再也想不出这样一个人来。
    在那一刻，她的心也跟着裂了。
    俞星洗过澡，盘着腿坐在地上。入冬了，大理石做的瓷砖上已经铺上了一层毛茸茸的地毯。俞星很喜欢坐在地上看剧本，这地毯大概每隔半个月会清洁一次。
    对着沙发上的那个礼品袋，她有些犹豫。愣了十多分钟，俞星赌气一般将袋子拿过来。她倒是想看看，宋衍送的东西到底是什么。
    打开袋子，俞星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米黄色的盒子。
    她将盒子小心翼翼地放置在茶几上，慢慢地她凑了过去。
    “这是什么？”俞星喃喃自语，脸上写满了疑惑。
    俞星带着疑问将盒子打开，然后她愣住了。
    天旋地转，一股力量将她拉回了2013年。俞星刚刚升入高二，宋衍作为交换生，即将去香港开始新的学习生活。
    “你什么时候回来？”女孩的声音闷闷的，她的心里也闷闷的。
    “放寒假就回来。”男孩笑得温柔，像是在刻意安慰她。
    “真的？”
    男孩肯定的点点头，“当然，今年生日你想要什么？”
    “不知道，都行吧。”
    “那就我说了算咯？”男孩得意洋洋，心里已经打好了主意。
    女孩疑惑：“什么？”
    “项链。”男孩不愿在说，保持着神秘。
    ……
    可是后来寒假的时候，宋衍没有回来。那个生日，俞星收到了从香港寄来的礼物，一条细细的铂金项链，链子上还有个圆圆的吊坠。她又惊喜又失望，两种不同的情绪全是因为宋衍。
    宋衍回来的时候，是第二年的暑假，高二的下学期。
    俞星遭遇了一场意外，心理和身体同时受到巨大的创伤。俞家隐瞒了这件事，没有外人知道。
    宋衍回来的时候，俞星已经休学一段时间。出院后，她整日整日地躲在房间里。怕见人，怕做梦。她不敢和宋衍联系，于是撒了谎，说自己生了一场病。宋衍来家里找她，带她出去玩。她强
    撑着一切，装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
    就像纸包不住火，俞星的异常还是被宋衍察觉了。
    争吵和疏离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形成的。宋衍是天之骄子，家世好、成绩好、长相好。随便拉出一点都能甩她一大截。
    从前，俞星还存着一丝幻想。只要她更加努力、更加勇敢，总有一天可以自信地站在宋衍的身边。可是后来她发现，两个人之间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她就像夸父一样，被太阳远远地甩在身后，望尘莫及。
    那场激烈的冲突发生之前，俞星曾经见过一个人，宋衍的同班同学，方可可。
    她清楚的看到，方可可脖子上戴着一条和她一样的项链。更何况，方可可还说，去香港学习的人不是只有宋衍一个人。
    震惊、失落、心痛。即便再愚钝的人，都能从中联想到什么。
    宋衍早早就拿到了C大的保送名额，所以不必为即将到来的高考烦心。得知俞星因病休学，他主动来帮她补习功课。
    当天下午，俞星从外面回来，离两人约好的补习时间晚了一个小时。
    出于担心，宋衍打过很多电话给她，但是没有人接。
    晚上六点，宋衍急匆匆地跑到俞家。保姆阿姨说，俞星五点就回来了。而两人约好的时间是四点钟。
    为什么她没来？难道是忘了？
    宋衍心里有点生气，一反常态地没敲门就冲了进去。
    放到现在，俞星都不记得两人是怎么吵起来的。只是这次争吵之后，两人很少联系。不久，宋衍又回了学校参加高考。后来听说，他去了香港读大学，同行的还有方可可。
    之后的这些有关于宋衍的事情，都是林源告诉她的。
    那时宋衍送的那条项链被她摘了下来，最后找不到了。
    今晚宋衍送她的还是一条项链，只是吊坠的形状不一样了，是一颗星形。
    俞星把项链从盒子里拿起来，动作轻柔，眼神里带着的好像也是一次难得的柔情。她把它放在手心里，再用另一只手细摸着这颗星星状的坠子。
    这算什么？姗姗来迟的道歉吗？俞星心里百感交集，可是念头一转，忽然涌上一股苍凉感：可宋衍又没有欠她的，住在大院里的日子，有宋衍在的时候才是最快乐的。
    眼泪从眼眶里流出，一滴、两滴……看来，这又是个难眠的日子。
    电影节已经落下帷幕，最近的娱乐焦点全都聚集在这场盛宴上。影帝影后获奖的新闻早在当晚宣布的第一时刻，就已经是各大媒体相继报道的头条新闻。
    让吃瓜群众没想到的事，第二天一早，某杂志曝出了一则更为轰动的消息。
    周离离是被来电铃声吵醒的，她感到头晕目眩。昨晚做完采访，她还要抓紧时间整理内容，尽快写出一篇有关的报道来。所以她没有和宋衍一起回B市，现在还躺在C市的一家酒店里。
    “喂，”周离离的声音懒洋洋的，一听就是没有睡醒的样子。
    电话那头的声音响起后，周离离瞬间清醒过来。
    “周离离你给我快回来！”
    拿着手机的周离离只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和听筒保持一定距离。这火急火燎的风格，不用猜就知道是她的顶头上司，赵盼。
    电话那头的赵盼大约猜到了周离离此时的动作，又吼了一句：“你有没有在听！”
    “有有有！”周离离连忙回答，先前的困意早就被扔在九霄云外了。
    她听到赵盼在电话里哼了一声，接着又命令她：“你赶最早的一班飞机回来，不用来公司，直接去这个地方，我等下把地址发给你！”
    “啊？”周离离一脸迷茫。这是怎么回事？难道她要被开了？
    赵盼很不耐烦，恨不得立刻把周离离从电话里揪出来！
    “现在就去机场！立刻！马上！九点还没赶回来的话，你明天也不要回公司上班了！”嘟地一声，电话被挂断。
    周离离放下手机愣了片刻，在看到屏幕显示出“六点四十”的那刻，她一个鲤鱼打挺，接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洗漱完毕，拿起包包就往楼下冲。
    终于在八点半回到了B城的脚下。
    下了飞机，周离离打了辆出租车，按照赵盼给她的地址报给了司机师傅。到达目的地时，离九点
    还有五分钟。
    下了车，周离离在街上找了间早餐店，打算先吃点东西。她刚刚要走进店里，赵盼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这还真会挑时候。周离离对着手机翻了个白眼，好在赵盼是看不到这些的。
    电话刚接通，赵盼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不给她开口的机会：“你到了没有？”
    “到了，提前五分钟，没有迟到。”周离离面色一变，语气也谨慎起来。还是小心说话的好，谁
    让这人是她的上司呢！
    “你找个地方等着，等会发生什么你别轻举妄动，先拍下来再说。”赵盼不放心，又叮嘱了一句：“小心点，别被发现了。”
    这神神秘秘的样子让周离离更是一头雾水，到底是什么事啊？她心中郁闷，但还是照做了。周离离推开早餐店的门，选了一个坐在窗边的位置，接着点了一碗牛肉面。
    凌晨一点。
    《星娱乐》的内容部正在加班加点的整理报道，屏幕前的每张脸上都有一股异样的激动。此时内容部的组长赵盼正在办公室，房间里还有一个人，那个人身上的物业制服还没有换下来。
    赵盼脸上难掩兴奋：“干得不错，飞鹿公寓都被你混进去了！”他指了指男人身上的制服，笑得大声。
    许君带着讨好意味地附和他：“世上无难事嘛！”嘴上说的轻松，但只有他自己知道混进去是多么不容易，有几次他险些被发现。想到这里许君心里很不是滋味，要不是赵盼把去电影节采访的名额给了周离离，他又何必去冒这个险？
    可他转眼一想，现在自己手上的这份报道，绝对可以扬眉吐气一把！被周离离压了这么久，现在终于赢了一把！很快，许君心里的不快被这份得意冲散。
    早上八点多，俞星醒了。
    她昨晚就着沙发睡了一晚，现在浑身开始酸痛。她试着起身，压麻了的身体疼的她皱起眉头。
    拿起手机才发现，她忘了充电，电量已经耗光。也没关系，反正她已经开始休假了，暂时不用去管工作上的事情。想到这里，俞星心情大好。
    洗漱完毕，她打算去楼下吃个早餐。
    早餐店内。
    周离离吃着牛肉面，眼睛还时不时地注意着窗外，好像等会会发生什么。想着想着，她又疑惑起来：赵盼一大早让她赶回B市干什么？难道是有独家新闻？周离离眼睛一亮，要真是这样，那赵盼还算看得起她啊！这么重要的人物都交给了自己，那她可要好好干了！
    周离离放下才吃了几口的牛肉面，开始全神贯注地注意窗外的动静。
    五分钟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的视线。
    “阿星？”周离离心中感觉不妙，先前听赵盼说话的语气，不会只是为了让她拍俞星吃早餐的样子。
    他说等会会发生事情，到底是什么意思？周离离还在心里琢磨着赵盼的这句话。
    在下一刻，7米外发生的事情让她开始全身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