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褚二人并不知道“鬼兵山”为何地,但看方大人震惊的样子,再一听名字也知道不是什么好地方了。
方大人颤颤巍巍的道:“当……当真往那个方向去了?你没记错!”
农夫道:“千真万确,这种事情怎么会记错呢!”
方大人沉默不语,好一会儿才像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道:“撒谎!你一个本地人,怎么跑到二百里外的地方去打柴,分明是信口雌黄!”
那农夫在听闻“撒谎”二字时,整个人都打了个颤,还以为自己要被揭穿谎言了。
只等县令说完,农夫才暗自舒了一口气,他按照柳师爷交代的话回道:“草民不敢撒谎,草民之所以在那边,是因为草民在那有个亲戚,他人老了又没儿没女的,您也知道那地方没有几个人住了。所以草民没事就去帮帮他干点体力活。就是因为上山帮他打柴,我才看见的。”
经他这么一说,方大人也没有怀疑的理由了。
他着人给农夫些赏赐,便遣人离开了。自己又像没骨头似的滑坐在椅子上,唉声叹气道:“诶,这还怎么抓人,这差事算是干不了了,大功德也积不上了。都是命啊!”
褚安年带着疑问看向唐藜,唐藜摇摇头,回了他一个我也不知道的表情。
褚安年便开口问道:“方大人,这‘鬼兵山’到底怎么回事?可是有什么隐情?”
方大人拍了一下大腿道:“你们不知道,这……这地方他邪门的很。它……它真的有鬼!”方大人张开两手不停的比划着,“真的好多的鬼……”
唐藜接着催道:“方大人,您再说的详细点。”
“二位听我慢慢说,我知道的也是听原县令告诉我的。本县向西两百里之地,原是古时遗留下的战场,本地百姓嫌煞气重,都不敢住在那一片,后来随着外来人的迁移,慢慢的就建成了村子,人口也越来越兴旺。”
说到此处,方大人喝了一口水,接着道:“原本日子过的也算安宁,后来有一天夜里,人们开始听见有练兵的声音,隐隐传来。那声音时大时小,时远时近的,还透着无限的凄凉,仿佛能化作一直冰冷的手,慢慢能伸进你的头皮。不要说人,就连村里的狗都吓的狂吠不止。可一到白天那声音又没有了,如此隔三差五的往复,几乎村里没有人没听过。这还不算什么,更要命的是,从那以后但凡是往那边山上去过的人,就没有回来过的。村里人派人往山那边找,你们猜怎么着?还没靠近呢,就看见山上到处都散落着白花花的人骨头。啧,那叫一个惨啊!骨肉连一个成型完整的都没有。据说那地方还能闻见腐尸味儿,苍蝇漫山嗡嗡的乱飞,聚堆的地方黑漆漆一片。从此以后,百姓没几个敢上山的,但凡去的就没有回来的,长此以往,百姓们就不敢住那儿了,留下来的人家也没几户了。”
“既然如此邪门,为何不上报朝廷?”褚安年问道。
“哎?道长怎么知道我们没有上报朝廷?”
褚安年面不改色道:“哦,我想如果上报了朝廷,此事应该会传的沸沸扬扬,但却半点消息也未听闻,是以……”
“缘是如此,道长见微知著,方某佩服!诶,不瞒你说,我刚接管的时候,就已经有这种事了。当时上面就不让报,说什么政绩不好影响升迁之类的,既然他不让报,我等也不好说什么。不过,虽说这地方是真的邪门,但有一点只要你不主动靠近它,基本上就没事。”
历来官府都希望做鸿毛轻的差事,拿泰山重的钱财。不然真指望你遇见的每个官员都完美如神,那是不可能的。
这一点是唐藜走江湖的时候就学到的,所以她对方大人倒没有急于失望,因为她也没把他想的那么高大。
唐藜扯着冠后的束带,手不自主的做打结的动作。她根本就不信鬼神之说,这里面定有更深的隐情。
她看看褚安年,果然褚安年也在看她。
她向着县令的方向,努了努下巴,示意褚安年继续。
“不知方大人可知道那地方的具体位置?”
“道长问这个干嘛,您不会是想过去吧,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
“贫道只是问问,您多虑了。”
“如此便好,道长万万不可有去冒险之心,那贼人若真进了山,也算是他的报应。”
褚安年点点头,以示赞同。
回到房间的唐藜,坐立不安。既然有了消息,她是一定要追去看看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只有这般她才能安心,更何况她压根就不信“鬼兵山”的传言。
她决定去找褚安年商量一下。
唐藜还是第一次进入褚安年的房间,他的房间整洁有序,纤尘不染,同他的人一般。
褚安年依旧在弄他的下巴,虽说这次他换了粘胶,但效果还是很一般,红肿依旧未退。
唐藜凑了过去,见他正要往上涂药,她想起他之所以会这样,都是为了帮自己。好听的话,她也说不出口,于是便道:“那个……你不方便,还是我来吧。”
褚安年当然不会推托,他一口答应。
唐藜原本是要将药膏涂抹到他的下巴上,可是现在她才发现根本就没有工具啊!她两边望了望,什么也没有。这样的话,就只能用手指了……
手指?
想到此处,也只能厚着脸皮去做了。难道还能说,不好意思啊,刚才我发现没有东西帮你上药,我又不想用手指帮你,我不弄了,你自己弄吧!
她真的很想扇自己一巴掌,叫你献殷勤,活该!
褚安年早就打算自己用手上药,大男人哪有那些讲究。不过既然某人说了,成全她的事,他倒是很乐意帮忙。
褚安年早早的扬起下巴,等着她上药。
唐藜用手指沾了药膏,一点点往他下巴上抹去。她动作轻柔,好似这人受了皮开肉绽的伤似的。
她也不知道要抹多少,估摸着抹匀就可以了,她是没打算问他,只怕他会说多多益善。
抹上的药膏清清凉凉的舒服急了,红肿带来的瘙痒感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褚安年很享受这种感觉,尤其这个伺候他的人还是唐藜。褚安年见她一直不肯看他,连上药的时候也是东张西望,眼神不定的,便知道这人是害羞了。
果然她的一双耳朵,也略有泛红。
褚安年不打算开她的玩笑,他知道她是有正事才来找他的。
他收起药膏,给唐藜拿来一块毛巾让她擦手,开口道:“你是不是想去‘鬼兵山’?”
唐藜点头。
“那你应该明白此事没有那么简单。不光危险,可有可能一去不返。”
“我明白,我不怕。”
“值得吗?”
“没有什么值不值的,我也不知道我的人生有什么意义,除此之外我想不到我还可以做什么……”
“人活着就一定要有意义吗?就不能自己开心做什么就做什么?”
“是不是一定要有意义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我不去做,我就心慌,我的心一直不能安定。”
“阿藜。”
这是唐藜第一次听见他叫她的名字,她还有些不习惯。
“怎么了。”
“阿藜。”
“……”唐藜不明就里。
褚安年低头笑了一下,笑里有几分心酸。他想起她小时候陷在泥潭里哭着问他,师傅会先救小牛还是她。那个时候她虽然不会对他说人生的意义之类的话,但也知道生死的决择是残酷的。
半晌才道:“我就是多余问你,说说你的想法吧!”
“哦。”
唐藜察觉到了褚安年的变化,却不知他是为何,莫不是他也怕了?想想自己又否定了,褚安年才不会怕,他老泥鳅一条,要怕也是别人怕他吧。
“我在想那个人跑到了山上,绝对不是偶然,那儿说不定就是他的老巢,至于那些怪力乱神之事,说不定也和他有关。如果在他不在的日子里,那些声音依然存在,就说明他有同伙,谁又能保证那些同伙里面就没有其他的犯人呢。”唐藜一板一眼的分析着。
“嗯,那你可能确定到底有多少人犯在逃?”
“听父亲说,据已被抓获的人犯交待,除了当时已死的、被抓捕的,应该还有三个人在逃。”
“这三个人可有什么特征?”
唐藜摇了摇头,说道:“没有,就连这人脸上的疤,也是犯案时被人划伤的,可这些并没有人提到,所以我们也是最近才知道的。”
褚安年点点头:“名字就更不用说了,只怕早就换了。要是再狠心点,说不定连祖宗给的姓氏也可以不要了!”
这话唐藜认同。
褚安年道:“你想什么时候动身?”
“明天一早。”
“好!今晚你好好休息,明日一早我们动身,但还是要先去那边附近的村里,打听一下情况,然后再具体决定怎么做。”
“嗯,我知道了。”
“还有,到时候一定不要冲动,万事都要听我的!”
“好……”
唐藜想了一想又道:“其实你不去也可以,我可以找别人去。”
褚安年道:“我不是说了,天涯海角也会帮你把人追回来的吗?你不愿意?”
唐藜道:“你不用当真,其实你不也不欠我什么。”
褚安年看着唐藜的眼睛道:“小馄饨作证,我说过的话,什么时候不算数。”
唐藜一愣,关小馄饨什么事,亏他还记得那天都吃了什么。
“那好吧,我先回去了。”
褚安年颔首道:“小道士慢走。”
褚安年送走了唐藜,自己也仔细回想了下,他总觉得这次的事绝不是那么简单,这背后不一定会牵扯到什么……不管怎么样,自己第一件事还是要护好她。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