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好不容易出了谷,才上铁索桥,便听见底下杀声一片。二人赶紧飞奔过桥,下得山来,却见阿金和杨金宇正跟桐花谷二谷主率众酣战。那二谷主本是背着肖亚天来做这断绝后路的事,便从始至终不声不响,却招招见杀心,阿金和杨金宇功夫不弱,奈何应敌经验不足,又不够狠心,只能勉强应敌。闲影一看,忍着臂上伤痛,即刻便杀入阵中,将阿金救了下来。
林熙此刻方如梦终醒,心中万般后悔将小金和小黑留在了桐花谷。那肖亚天既然想要利用枯木和媚儿夺得宝藏,自然不会害了二人性命;入了蛇窟之后,二人不怕蛇群,自然也能自保。但此刻的形势,对方人数众多,且又是杀人放火的惯犯,自己带的这群人,虽然都有点拳脚功夫,却都不是狠心亡命之徒,如此对阵,高下立判。
林熙看这阵势,计上心来,便冲着那二谷主大喊:“二谷主,别来无恙?你又擅作主张,不怕回去肖谷主面前难以交代吗?”
“哈哈,你既然已经拿回了你娘,又劫了地牢,自然不会再与桐花谷相与,我这叫做斩草除根,肖谷主只会夸我做得好,又怎么难以交代?”
林熙见威吓不成,正待再开口,突然,背后又杀出一行人马。林熙尚不知对方是敌是友,只见来人已经与桐花谷众家丁交上了手。那二谷主未料到林熙居然还会有帮手,一时错愕,闲影趁此机会,一剑上前,那二谷主便人头落地,桐花谷的人没了首领,又见林熙有了帮手,纷纷溃逃。林熙见阿金等人伤亡惨重,也不多追,先扶着闲影入了帐篷。
“怎么回事?一只火把箭而已,就算是喂了□□,也不至于发作得这样快!”林熙一把扯开闲影左臂上的衣衫,看着箭伤处白肉泛黑,失口着急怒喊,闲影半躺在炕上,一把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心焦。
“快给他上这药。”却是托布雷掀开帘子进来,随他进来的还有一名荒原大夫。那大夫见着伤口,忙赶紧给闲影清洗伤口。林熙让出了一点地方,却是不肯走。秀姑看着这情形,心中明白了几分,便安静地坐在了林熙身边。
林熙一颗心都在闲影身上,倒是闲影自己先反应了过来:“大王子,你怎么有空来凑这个热闹?”
那托布雷却一反常态,极严肃地说:“我不是来凑热闹,是专程来救你的,但愿还来得及。”
闲影一听这话,便去看自己的伤口,却见泛黑的地方已经扩大到了三分之一的左臂。林熙也注意到了,心中略想了一会儿,旋即醒悟,大怒道:“大王子,闲影代你受箭,你竟然给了我们假药。”
托布雷苦笑:“我堂堂狐眼族大王子,竟然被一个小小的将军给骗了。想必是他知道自己对我起了杀心,我必然不会容他,因此干脆给我准备了一份假药,临死还找个人垫背。”
林熙一时悲愤交加,恨不能一掌劈死这大王子。闲影示意她先出去,林熙自是不肯。
“熙妹,我一会儿要脱光了上药,你在这,真的不太方便。”
林熙自然不会相信他“需要脱光了上药”,不过姑娘家听了这句话还不走,实在有点说不过去。见秀姑也来拉她,便只得别扭着出了帐篷。
“大王子,我这师妹自小被我惯坏了,脾气倔强,你莫要跟她一般见识。”
托布雷苦笑:“她生气是应当的。我看她对你,已是情根深种不自知。”
闲影沉吟半晌,问正在给他包扎的大夫:“我还有多少时间?”
那大夫看向托布雷,托布雷点点头,那大夫简略说了句,“短则十天,长则半个月”,然后便退出了帐篷。
闲影看向托布雷:“从此地返回铭城,需要至少半个月的时间。如此,便只好偏劳大王子,送我师妹一干人等回黄河边去了,过了黄河,铭安楼会派人接应,他们想必也无法追这么远。”
“这个你放心。那桐花谷不过是些宵小之辈,不足挂虑。我一定会保证林熙平安过黄河。”
“如此,我便放心了。”闲影说完,平静地看着托布雷。托布雷道;“可是还有什么未了之事要我代为办理?”
闲影摇头。
“可是担心林熙?”
闲影点头。
“我若娶她为正妃,你可愿意?”
闲影答:“只要她愿意,我就愿意。只是,我这师妹倔强得很,你不可强迫她。”
托布雷叹气:“闲影,你自是男儿中的伟丈夫,但也不可小瞧了旁人。林熙虽好,若得不到她的真心,我又何苦苦苦执着?你放心。”
“若她不愿意嫁你,你可能视她如妹,立誓护她一生?”
托布雷大笑:“我自己的亲妹子尚且不愿意被我看护,宁愿躲得远远的。你居然又准备送我一个妹子。”
闲影平静说道:“你可答应?”
托布雷稳住了声音,郑重说道:“我托布雷起誓,若林熙愿意嫁我为妻,必终身爱她敬她;若她不愿意,她便是我的亲妹子。”
闲影点头。托布雷说了句:“你好生歇着”,便出了帐篷。
那边林母正在劝林熙。
“熙儿。”
“娘。”
“你可是想嫁你这师兄?”
“娘!现在事情都这么乱了,你就别乱猜了。”
秀姑平静地摇头,“娘不是乱猜。你究竟是心里有你这师兄,还是那个枯木?”
林熙不耐烦:“娘,咱们娘儿两十来年没见,我们不聊自己,聊什么师兄枯木的做什么?”
“你没有明白娘的意思。娘不是在担心你,娘是在想着媚儿的事情。”
说起媚儿,林熙想起了枯木与媚儿在床上撕扯的情状,心中更添了十分烦恼,但见秀姑脸色却十分平静。林熙放下心中所想,看着一脸风霜的母亲,慢慢反应了过来:“娘,你是不是,是不是早就知道枯木与媚儿会,”
秀姑点头。她叹了口气,慢慢说道:“你们姐妹三个,从你八岁上就分开。那时候媚儿和果儿才不过五岁。你个性坚强,又聪明机变。那些年虽跟你分开,娘却也不十分担心你。果儿虽不如你聪慧,却是个刚强的姑娘,别人不容易伤着她,娘也不担心。”秀姑停了停,看林熙正认真听着,才把下面的话说了出来:“只有这媚儿生来柔弱些。你爷爷给她取名媚儿,也正是这个原因。她性子娇弱,自然凡事考虑自己多些。在桐花谷的头些年,你虽跟我们不在一处,但我们也知道那几年你睡地牢、下蛇窟,才换得我和媚儿果儿不必如此。这媚儿对你,那时也是感激的。只是,后来你设计离开了桐花谷。肖亚天每次接到你送的粮食布匹,必然要跟媚儿果儿说你在外头的日子过得有多好。果儿听了不以为意,但媚儿生来娇弱,又极爱美,本来就极不情愿住地牢、下蛇窟,听了肖亚天的话,对你,”秀姑又看了一眼林熙,“姐妹之情就慢慢淡了。”
林熙听到这里,终是忍不住插口:“对我的感情淡了,就能轻易跟了枯木?她跟枯木才认识不过一天。”
秀姑点点头:“我知道你难以接受。可自从肖亚天告诉我们,你要带一个男人回来的时候,媚儿便常有不平之色,说她在桐花谷吃苦受累,你却在外面认识了男人,还能带着男人回来救我们。自那以后,媚儿就不知存了什么心思,刻意打扮自己。这肖亚天见此情形,竟是十分高兴,可着劲儿纵容她,变着法子给她置办新衣服。你回来的前半个月,更让人打扫了房间,把媚儿挪过去单独住,并说从此以后,媚儿不必下蛇窟了,媚儿听了自是欢天喜地,我的话也不怎么听了。”
秀姑说完,看着林熙,林熙已经逐渐平静。她想了想,说道:“我明白了。她是觉得我这些年过得太潇洒,想着枯木兴许是我的男人,抢了枯木,她心里舒服些。”
“娘猜着大概是这个意思。”
“那她为了抢走枯木,宁愿留在桐花谷?”
“这一层我也没有想明白。媚儿厌恶这些年的生活,嘴里常有抱怨,也深恨桐花谷和肖亚天。按理说,你来救我们,就算她对你有怨恨,想抢那个什么枯木,也得先离开桐花谷再说。难道,”秀姑停了一停,“她觉得还有旁的法子可以逃出桐花谷?”
“定是那肖亚天给她承诺了什么。”林熙答道。
秀姑点头,叹气道:“我生了三个女儿,你和果儿都还好,唯有这媚儿,性子柔弱也就罢了,脑筋也不甚清楚,哎。”
林熙不知道说些什么来安慰母亲,遂什么也没说。
秀姑停了一会儿,问:“熙儿,话说到这个份上,娘的心思也不瞒你了。娘的意思是,咱们走吧,媚儿自己选的路,自己走,将来总有她后悔的时候。”
“可是,”林熙踌躇半天,不知如何说出口。这枯木会武功,又不怕蛇群,还有小金和小黑护着,不会有性命之忧,但桐花谷如此险恶,媚儿一个姑娘家,把她留下终究不是妥善之法。
秀姑摇头:“如今,你这师兄为了救我们,已经命在旦夕。我也瞧出来了,你带的这帮兄弟,对你虽是死心塌地,却并不擅长打斗,跟桐花谷这帮恶徒相比,不是对手。再说了,你也已经折了好些兄弟,咱们若再要回去救媚儿和枯木,恐怕你就得,”
“如何?”
“就得委身那个什么狐眼大王子!熙儿,他虽然出手替我们解了围,毕竟是个蛮夷外族,咱不可多欠了人情,将来怕是要还的。”
林熙深深看了母亲一眼,见母亲容颜虽老,神色憔悴,却聪慧得体一如从前,在这般危急时刻,还能头脑清晰,深明大义,不由深感安慰。林熙踟蹰着,道:“娘,你并不是怕我嫁入外族,而是怕,”
秀姑点点头:“是,娘是怕。这传国宝藏的秘密既然被苏林两家知晓,苏家大伯选择了上阵杀敌,林家也不能太落后!至少,不能让这秘密因为我们林家子孙爱惜自个儿性命就随意泄露了出去。”秀姑抬起头来看着林熙,深深道:“熙儿,咱们虽是女子,可国家大义,不能不顾啊。”
林熙点点头:“娘,你放心,熙儿绝不会嫁给那狐眼王子,更不会让宝藏的秘密从林家子孙的嘴里泄露出去。”
秀姑静静点了点。娘儿两执手对视,心领神会,不再多言。但林熙心里的主意却更加坚定。
“当家的。”
“杨大哥,什么事?”
自秀姑出了帐篷,杨金宇就不请自到。林熙感念他当初救护枯木,对他也跟对阿金一样,不当外人。
“我瞧着掌柜的伤,”
林熙抬起头,“如何?”
“怕是,怕是跟当初枯木兄弟一样。”
林熙点头:“我知道。症状一样,也是来自蛮夷。”
杨金宇踟蹰道:“□□既是一样,那解法自然也是一样。”
林熙黯然:“我知道。”
杨金宇一时不知道如何接话,想了一会儿,才道:“当家的可是烦恼如何去请上回给枯木解毒地大夫?只要给我一匹马,我可以,”
林熙摇头。
杨金宇急道:“当家的,不要担心,就算路上千难万险,我也一定会把大夫请回来的。”
林熙摇摇头:“杨大哥,大夫不在铭城,”
“那在哪里?”
“桐花谷。”
“桐花谷?”杨金宇一时想不明白,但还是顺着林熙的话问道:“那咱们再杀回去!拼命也要把大夫抢回来。”
林熙摇摇头,看向了杨金宇:“你的武艺,比闲影如何?”
杨金宇一愣:“小人武艺自然没法跟掌柜的比。”
“既然如此,他都会受伤,你怎么去抢大夫?”
“这,”杨金宇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林熙看着他:“杨大哥,你的心意,我明白。可是,你也看到了,论打斗,我们根本不是桐花谷那帮恶人的对手。更何况,那解药,闲影是否用得上,还很难说。”
杨金宇没有明白林熙的后半句话,但是前半句却是听明白了:“当家的,咱们就不能请那个什么大王子帮咱们一把吗?去桐花谷把大夫救出来。我瞧着他对掌柜的和您的事情,都上心得很。”
林熙听得此话,一阵心痛。她没办法开口解释,自己不能将外人带入桐花谷,否则,娘亲担心的、自己被迫嫁给托布雷事小,但蛇窟的秘密一旦被外人知晓,这里紧挨着蛮夷,传国宝藏的下落很快传到异邦,大魏的国运都有可能被改写。自己纵然不是什么朝廷栋梁,但义父和几位师叔从小的教导却万万不可背弃。
杨金宇看着林熙沉吟不语,料她必有难言之隐,只是不知如何开口再劝。良久,还是林熙开了口:“杨大哥,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不在镖队,你能不能替我将大家伙带回铭城?”
杨金宇又是一愣:“什么如果?”
林熙摇摇头:“我只问你,如今闲影垂危,枯木被困桐花谷,阿金又有伤,必要时,你能不能替我把大家伙平安带回铭城?”
杨金宇想了一想,明白了,道:“小人定当竭尽全力,只是,”
林熙转头看向他。杨金宇急道:“当家的,你确定你要一个人去吗?多个人多个帮手。”
林熙平静道:“杨大哥,桐花谷地形特殊,不是一般人可以进去的。不然,以枯木和闲影的身手,也不至于都折在了这里。”
杨金宇急道:“那当家的你,”
林熙短短回了一句:“我是在桐花谷长大的。”
当夜,林熙换了夜行装,凭着记忆摸到了桐花谷的大门外。日间的一场恶斗,肖亚天自然会加强戒备。看着大门外不断来往的巡逻家丁,想到自己并不会武功,此时又没了小金和小黑帮忙,林熙一时有些不知怎么办才好:闲影是一定要救的,就算知道小金和小黑能救他的希望微乎其微,那也得试试;但自己的性命也得保住,不然谁也不知道如何接近小金和小黑,遑论指挥它们救人了。林熙想着,无论如何,先进了谷再说。
“有人!”
“谁?”
一颗石子扔出去,巡逻的家丁果然瞬间都被引走。林熙闪入大门,专捡草木丛生的地方走。没走几步,后面有人轻拍肩膀,林熙警觉地回头,一甩手劈过去。那人却抓住了她的手腕:“不要出声,跟我走。”却是救走果儿的黑衣人。那黑衣人见林熙不再挣扎,也不多加解释,拖着她的手,七拐八拐却是往悬崖下方走去。
林熙大急:“姑姑,我不能跟你走。”
黑衣人转过身来看着她:“不跟我走,难道白白去送死?”
“姑姑,我不是去送死,我只是,”
“只是什么!”黑衣人语带愠怒:“你们林家人个个都是为了救人不顾自己性命的好汉,可那也得看值不值得。”
“姑姑,我觉得值得。”
黑衣人想了一会儿:“你不必这样去冒险。你留下了那两条蛇,足以保证那和尚和你大妹妹的平安,更何况,肖亚天还指着他们两去寻宝。”
林熙大急:“姑姑,我就是来找回那两条蛇的。”
“什么?”黑衣人大惊:“你不是来救那和尚和你妹妹的?”
林熙苦笑:“正如姑姑所说,他们暂时没有性命之忧,可我急需那两条蛇,去帮我救另外一个人。”
黑衣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是想用毒蛇之血,以毒攻毒?”
“对。”
黑衣人一时陷入踟蹰。林熙却灵光突现,反应了过来:“姑姑,你定然知道,哪里可以找到跟小金和小黑一般的蛇!”
黑衣人想了一瞬,道:“你跟我来。”
林熙大喜,遂紧跟着黑衣人。二人七拐八拐,慢慢下了悬崖。林熙看黑衣人专挑狭窄的道路走,知道这必是她常年隐身之处,是以更加小心,不露出半点声响。二人走到小路尽头,左边似乎是悬崖底部,有些深不可测;右边却是一片沼泽地。林熙正在想该走哪一边,黑衣人却往左边一跳。林熙也不犹豫,跟着跳了下去。
耳边冷风呼呼,身子急速下坠,那一瞬间,爷爷讲过的往事片段似乎就在眼前,林熙却不知自己要掉入的究竟是地牢还是蛇窟。
正想着,身子稳稳掉在了一堆厚厚的稻草上。
“这里距离最近的蛇窟只有不到三里地。你自往东去寻找,我去看看果儿,过半个时辰便去洞口接你。记住:既然是想以毒攻毒,蛇毒不需多。”
林熙点头:“谢过姑姑,”,飞身便朝出口而去。明月当空,星影难觅,林熙就着白白的月光在山谷里飞奔疾走,想着自己早一点找到蛇毒,闲影便多一份疗愈的希望,脚下便不敢停滞。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看见一棵大树,像是被人从根部砍开,露出一个敞开的口子。林熙伸出双手,用力往两边扒土。那洞口越扒越大,终于能容得下林熙的身子时,她便把两腿放了进去。果然,踢开了松松一层土,底下便全是空空的了。林熙闭上眼睛,纵身滑入了洞穴。
已经有五年不曾闻到这股腥臭的味道。林熙丝毫不觉得气闷,反倒有种家一般的熟悉感:是啊,曾有那么多年,她每隔几日便要来这蛇窟一趟。闻到这股熟悉的气味,便是到达了自己的地盘一般。小金和小黑也正是在那时候三天两头跟她打照面,便慢慢熟悉起来、直到认她为主。
借着洞口一点点月光,林熙环顾四周,慢慢把右手食指和中指伸进了嘴唇,几声轻轻的口哨声便从嘴里送了出去。很快,熟悉的嘶嘶声便传了来。林熙注视着远处的地上,直到看见几条小蛇的身影。
“不好意思,又来打扰你们了。”
几条小蛇似乎很不情愿被打发来接待她,冲她翻了一个白眼,然后习惯性地把尾巴甩给她。
林熙一下有些窘迫:“这次,我不需要珠宝了。”
几条小蛇疑惑地看着她,像是在询问:“那你来做什么?”
林熙缓缓道:“我需要你们帮我去救一个人。”
几条小蛇继续疑惑。林熙已经看到自己眼前越来越接近地面的长绳。
“没办法说更多了,你们当中,谁能跟我走一趟?”
几条小蛇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条红色的小蛇很不情愿地游了出来。林熙大喜,拿出随身带着的小陶罐,小红蛇便爬了进去。林熙赶紧盖上盖子,对着几条小蛇磕了一个头,抓住眼前的绳子往自己的腰上绕了几圈,再用手抓住绳子,往下用力一扯。绳子便慢慢带着她升了上来。
出了洞口,黑衣人显然已经等候多时。林熙跪下:“多谢姑姑相助之恩。”
“不必谢我了,既然是救人,那就赶紧走。顺着这条沼泽边,就能回到你的人那里。”
林熙不起来:“还请姑姑告知果儿下落。”
“你不必担心,果儿很好,只是被肖亚天下了药,暂时动不了。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她。”
林熙仍旧不起来:“姑姑大恩大德,林家没齿难忘。姑姑,此处不宜久留,不如姑姑跟我一起出谷,大家也好有个照应。”
黑衣人看了看林熙,又看向沼泽地,摇了摇头:“林熙,若是我想要离开,随时可以。可是,当年我都没有走,何况是今日?你们林家有林家的造化,我们孙家有孙家的使命。一日没有看到宝藏归入正主,我便一日不能离开。”
“姑姑!”林熙还要恳求,黑衣人已经快速离开:“你妹妹身子好了以后,我自会让她去寻你。小蛇用完以后,放它入沼泽地,它自会回蛇窟。”
林熙回到闲影帐篷时,闲影已经睡熟了,照顾他的荒原大夫正在打盹。林熙轻轻拍醒了大夫,示意他出来。大夫出了帐篷,在月光下睁开惺忪的双眼,看到林熙抱着一只陶罐,陶罐上趴着一个小小的红色蛇头,不由一声惊呼:“麒麟蛇!”
林熙一愣:“什么麒麟蛇?”
“姑娘手里拿着的便是。”
林熙紧紧追问:“为什么叫做麒麟蛇?”
“古书上记载,麒麟蛇蛇如其名,生带奇毒,任何人一经接触此蛇血液或者唾沫,无药可救,必死无疑。除了,”
“什么?”
“帝王帝后。据说,人间天上,只有帝王血脉才能克制蛇毒,甚至号令此蛇。不过,”
“什么?”
“此蛇既然如此灵异,必是十分难寻,据说是千年难得一遇。姑娘是从哪里找来的?”
“先不要管我从哪里寻来的,你先看看,它可能救闲影?”
大夫捋了一下胡须,看着林熙,慢慢道:“姑娘是觉得,他有帝王之相,亦或是帝王后裔?”
林熙语塞,转瞬,才道:“不管怎样,都要试试。”
大夫摇摇头:“若是帝王之后,只需麒麟蛇轻轻咬上一口,必然是百毒尽解;但若不是,”
“那会如何?”
“立时毙命!”
林熙后退了一步:“那如何断定麒麟蛇究竟会不会凑效?”
“这个容易。不需人判断,只要把麒麟蛇放在病人手腕旁,让那能指挥此蛇的人好好跟它说将一番,麒麟蛇自会抉择。”
林熙听完,细细想了一会儿,迅速拿出一把匕首比在了大夫脖子上。大夫一惊:“姑娘这是做什么?”
林熙冷冷道:“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若有第三人知晓,本姑娘绝不容你多活一日。”
大夫赶紧点头:“姑娘放心,小的不敢。”
“我再问你一句:闲影的毒,究竟还能不能解?”
大夫冷冷道:“小的奉大王子之命来救公子,若还有半点希望,怎会不尽力?”
林熙语塞,低头想了一会儿:“那他究竟中的什么毒?”
“此毒无名,乃是七种草原剧毒混合而成。它原本也没有解药,不过,若是发现得及时,我倒也有法子可解,如今,哎。”
林熙怀疑道:“既然是七种□□配制而成,那把七种解药依次喂下,不就行了吗?”
“哈哈,”大夫好笑地看着林熙,丝毫不理会脖子上的匕首:“我说姑娘,你对于医道一窍不通,难怪会有此想法。你要知道,一旦把一种□□跟另一种混合,□□和□□之间就会相生相克,从而产生新的□□。这种毒为什么无法可解,就是因为我们既不知道下毒之人用的是哪七种□□,自然也不知道这些□□之间又会产生哪些新的□□。”
林熙收回了眼光,默想了一会儿,又抬头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何又说,如果发现得及时,你还有办法可解?”
“任何□□发作起来都需要时间。只要当时废掉中毒部位,比如一只胳膊,再慢慢把余毒清理出体内,就能保命。”
林熙盯着大夫的双眼,又细想了一回,慢慢收回了匕首,把陶罐放回了衣内,向后喝到:“来人。”
“当家的!”杨金宇回应道。
“派人去给狐眼族大王子送封信,就说这位大夫,我要了。找几个人送他先行去铭城,好吃好喝伺候着,此后不得离开镖队山庄半步。”
“是。”
那大夫大惊:“姑娘,不可。小的还有家小在这草原之上。”
林熙看了他一眼,冷冷道:“知道自己还有家小就好。”
送走了大夫,林熙抱着陶罐坐在了闲影床边。闲影正睡得深沉,丝毫不曾察觉床头的人已经从大夫换成了林熙。林熙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了陶罐,打开了盖子。小红蛇慢慢爬了出来。
“小红,这里。”林熙把手指放在了闲影的手腕旁,满心期待地看向了那红红的小头。小红蛇听懂了林熙的指令,却并未向闲影手腕处游过去,而是在他身上自由游走,一边还把小头扭来扭去,似乎是在感知闲影身上的气息;然后,它游到了他的胸口,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林熙紧张地盯着它,不知道它究竟想要做什么。正着急时,小红蛇抬起了头。它看了林熙一眼,摇摇头,又摆了摆尾巴,默默游回了陶罐。
林熙看着小红蛇游出来,又游回去,想着当初救枯木的情形,又想着那荒原大夫的话,眼泪终究是流了下来。
闲影睁开了眼睛,疑惑道:“熙儿,怎么又掉眼泪?”
林熙背过身,低下头,又抬头看天:“你把我许给了别人,我怎么不掉眼泪?”说着,林熙转过身,把闲影扶起来,靠着坐好。
闲影笑笑,拉住林熙的一只手,缓缓说道:“并没有许,你愿意嫁就嫁,不愿意嫁,就还回咱们铭安楼做你的当家的去。”
林熙一听铭安楼,眼泪终是忍不住又掉了下来:“师叔若是知道我累你如此,”闲影止住了她:“熙妹,我的时间不多了,你真要跟我一直这么哭哭啼啼吗?”
林熙抹干了眼泪,往他怀里一钻,干脆地说:“不要。”
闲影一笑:“我这些天也算是享尽了艳福。之前只是主动亲亲而已,今日竟然还投怀送抱。小师妹果然越来越可人意了。”
林熙嘟囔着:“我这不是怕自己不够得你心意,你就会把我送给旁的什么人吗?”
闲影摩挲着林熙的头发,终是开了口:“熙妹,桐花谷你是不必回了,枯木和林媚儿,你预备接下来如何?”
林熙想了想,平静道:“他们既然已经如此,随他们去吧。”
闲影一惊,自他与她相识以来,记忆中她总是恨不能把所有的事情都揽在自己的身上,恨不能事事亲力亲为,一管到底,从不问此事否该她操心。尤其这八年来,年年冬天筹集物资,甘冒奇险北上,此次又是精心准备,志在救出母亲和妹妹,怎么突然说放手就放手?
林熙看着闲影,平静说道:“我还得陪你。”
闲影摇头,“这不像你。”他又想了想,“你是怕再要去桐花谷,就得请托布雷出马,你不想多欠他人情?”
林熙点了点头。闲影温和一笑,把林熙揽入怀中,不再说话。
因为闲影的伤势,林熙从托布雷那儿用骆驼换了马匹,加快脚程往黄河边赶。她自己要了一辆马车,陪着闲影,端茶倒水,从无怨言。闲影笑话她,堂堂铭安楼的当家的,如今却做了个使唤丫头。林熙也毫不介意。
“如果我说,给你当使唤丫头,比这些年当铭安楼的大当家的,要舒适得多,你可相信?”
闲影笑笑:“你是担惊受怕惯了,乍一松懈下来,怎么样都觉得舒适。”
林熙一撇嘴:“我说,你能不能识趣点?堂堂铭安楼当家的这么哄你开心,你还这么不领情?”
闲影又是一笑:“领情。我这个掌柜的,能得东家如此看顾,怎么敢不领情?”
林熙翻了个白眼。
闲影正经看了一眼林熙,又说:“等过了黄河,我给你看一件东西,你就知道,我是真的领情了。”
“真的?”
“真的。”
没有了粮食布匹,一行人骑着马,到第五天上便已经到了黄河边上。托布雷的人帮着找了几艘小船,又花了一天时间合力破开薄冰,才算把林熙等送上了去往南方的归途。
这天夜里,林熙让船家烫了一壶酒,准备了几样小菜,用帘子挡住外面的风雪,她与闲影坐下来对饮。
“熙妹,这是心急看礼物?”
“可不是?这一路上都望眼欲穿呢。”
“哈哈,我一点礼物竟能让铭安楼当家的一路惦记,着实荣幸得很。”
林熙斜眼,冲他妩媚一笑,自去斟酒给他。闲影看着灯光下的林熙,娇媚异常,也温柔异常,想着自己十来年的心事终究成真,不由心都酥了。
林熙却不看他,斟好了酒,摆好了菜,便把手往他眼前一伸:“礼物呢?”
闲影继续眼光热辣地看着她,开口道:“熙妹,你过来。”
林熙看了他一眼,不做声。闲影正想着自己是不是想要的太多了,没想到林熙却不声不响,果真过来挨着闲影坐了。闲影大喜,一把揽她入怀,用披风把两个人裹住,嘴便亲了上去。林熙闭上了眼睛,顺势歪在了他的怀里。闲影挥手熄灭了烛火,船上便只有影影约约一点门帘透出来的光亮了。
“熙妹,你要听好。”闲影轻轻啄了啄林熙柔软的嘴唇,便把嘴移到了她的耳边。林熙知师兄要避开托布雷耳目,一直在安排等待今日的机会,是以忙正经听着。
“无论多么艰难,你要答应我,走下去。”
没想到第一句话便是如此,林熙咬着嘴唇,却仍一笑,道:“为什么?师兄,你是觉得我吃的苦还不够,还要留我在这世上多受几十年煎熬?”
闲影心中一痛,更紧地搂住了她:“熙妹,我知道很难,可是若是你我都走了,师傅、文师伯和师叔们,怎么办?”
林熙又是一笑,道:“你不是说了,他们几位老人家也不是生活不能自理,不需要我多照顾吗?”
闲影叹气:“那时候我以为我能照顾他们。”他停了一下:“如今,我是万万不能了,这担子就得落在你身上。”
“师兄!”林熙终是忍不住哭喊了一声。外面一声水响,闲影忙抱住林熙往后躺去。林熙也听到了声音,“师兄,这些话,我们过了黄河再说罢,不急在这一时。”
“不行。托布雷精明能干,他又早早盯上了铭安楼,就算过了黄河,他也定会派人跟踪我们,就只有这小小的船面上,他的人不好追踪。”
两人卧于船中,闲影握住了林熙的手,林熙慢慢平静下来:“师兄,你可是担心这托布雷对铭安楼不利?”
“铭安楼不是什么机密要地,托布雷就算拿了去,也没什么用。他看中的还是我们大魏国土。”
“大魏国土跟铭安楼有什么关系?”
“这一点我也不太明白。不过,他们盯上铭安楼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你义父和我师父,他们都早已经知道。”
“原来如此。难怪你在铭安楼突然增加了那么多暗室雅座。我初时以为他们看上的不过是我年年往荒原上送的粮食布匹,如今想来,怕不仅仅如此。”
“具体他们为了何事盯着铭安楼不放,我也不十分清楚。不过,这一次,他们的目标可能会更加明显。”
林熙看着船顶,轻轻吐出三个字:“桐花谷。”
闲影一个翻身,半个身子压上了林熙。林熙看着他俯下头来,忙闭上了双眼。闲影把嘴探到了她耳边,问道:“究竟桐花谷有何秘密,能够让肖亚天这伙人耗了这么多年?”
林熙半闭着眼睛,慢慢道:“此事说来话长。简单来说,大约三百年前,前朝皇帝在王朝覆灭之前,将大批珍宝藏于桐花谷地下宝库中,并派了两条灵蛇守卫。”
“所以,肖亚天是在等待两个人能克制灵蛇,帮他拿出宝藏?”
“确实如此。”
“那这样说来,托布雷的人无意中竟然帮了他一个大忙。”
“是,原本谁也不知道枯木便能克制蛇毒,可是因为托布雷的人暗中下毒要害枯木,逼我用灵蛇救了他,反倒让肖亚天找出了枯木。”林熙说到这里,万般恼恨:“千不该万不该,我不该着急救出娘和妹妹,把枯木送到了他手里。”
闲影的半个身子感觉到林熙少女的胸脯上下起伏,当下便有些心猿意马。他沙哑着声音喊了声:“熙妹!”
林熙也察觉到了闲影的身子开始发烫,少女的脸庞也不禁烧得通红,她微笑着含羞闭上了眼睛。
闲影看着如此温顺娇美的林熙,想着自己十来年的思念终成现实,不由自主便伸出手去摸索着想解开她的衣带。林熙脑中纷纷乱乱,一会儿是少年时二人见面就打的场景,一会儿又是长大后的闲影默默注视自己的眼神,一会儿又是闲影护着她逃离桐花谷,一会儿又是闲影泛黑的伤口。正自混乱间,感觉手里多了一件东西,摸着像是一把匕首。林熙抬起头,疑惑地看向正对着她的闲影,闲影轻声说了句:“给你的礼物。”
林熙尚未从纷乱中清醒,闲影却把身子移开一点,右手撑着头,左手握住她的手:“这是我娘给我的。她说,她一辈子不知多少次把这把匕首搁在我爹脖子上,所以我爹一辈子对我娘服服帖帖。”
林熙想象着闲影爹娘日常相处的样子,顾不得害羞,笑出了声:“你是说,要我以后也时不时把这把匕首搁在你脖子上?”
闲影一笑:“我怕是没这个福气了,不过,我想,将来这把匕首恐怕不仅仅会架在你夫婿的脖子上。”
“我不明白……”
闲影仍旧做出一副轻佻地姿势,脸上神情却郑重异常:“熙妹,我知道你不会武功。护卫国家,本也不是你的责任。不过,既然老天爷让你知道了宝藏的秘密,你便也少不得要担起一份责任了。这枯木和媚儿在肖亚天的摆布之下,恐怕是非入蛇窟不可的。但枯木也不是傻子,我相信他会想办法摆脱肖亚天的控制,但却没有把握,”
“你没有把握,枯木若是当真拿到这笔宝藏,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是,我没有把握。一来,如你所说,进入宝库,除了地图,还得有地库的钥匙,这枯木手里有没有钥匙,你我都不知道。但媚儿定会把个中内情都告诉他,那他必定会想尽办法去弄到钥匙了;二来,”
“二来,这枯木本就背负着师门血仇,身世存疑,一旦拿到了宝藏,必然会掀起腥风血雨。再加上还有个托布雷虎视眈眈。”
“是,肖亚天不过是流氓打手,虽有些伎俩,也不足为惧,但枯木本就武功高强,又博闻多识,若是再有了宝藏助力,他想做什么都是可以的。”
林熙沉吟道,“托布雷也不好对付。看似豪爽大气,实则精明狡诈。”
闲影点头:“再加上,铭安楼里,还有个来历不明的巧云和小童子。”闲影停了一下,看着林熙道:“总而言之,熙妹,眼前还有一堆比你为我殉情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你做。”
林熙闻听此言,眼泪便涌了出来。“师兄,我做不来。我不会武功,一个肖亚天已经让我失去了你,又没了枯木,再加上这许多人,你让我如何应对?”
闲影心如刀绞,面上却还微笑着:“会有人帮你的。你回去以后,跟你义父和我师父将荒原上的情形据实以告,他们会告诉你,接下来该怎么做。”
林熙不语,眼泪顺着一双美目流了下来,闲影伸手替她拭泪。“熙妹,苦了你了。”林熙大恸,伏在闲影怀里,眼泪双流。闲影抚着林熙瘦削的肩背,心中也是悲苦无限。
小船外,北风呼啸,像是为林熙悲吟,又仿佛替闲影低语。呼呼飒飒,一夜未停。
小船行了两日,便靠了岸。铭安楼已经派了人手来接,林熙仍旧雇了马车,把闲影安置在内。闲影如今毒入五脏,虚弱不堪日甚一日。林熙不避嫌疑,每日每夜贴身伺候,众人皆知闲影垂危,林熙心苦,便都不多言,只是快马加鞭赶往铭城。一路上平顺异常,无需多言。
这日,马车快到铭城,林熙吩咐让其他人等都先进城安置,她和阿金、杨金宇护着闲影经由水路到了郊外小楼。
“这是你带枯木来的地方?”闲影笑笑问。
“是。”
闲影默不作声。林熙蹲下来,问道:“怎么了?”
闲影掉转头看着她:“当初得知你单独带着枯木来,我还好生羡慕。没想到,这么快,就轮到我了。”
林熙凄然一笑,眼泪便滚了出来。闲影忙问:“你想让我见谁?”
林熙摇摇头,“不是我让你见谁,而是有人想见你。”
闲影笑问:“都这个时候了,还有谁这么不识趣想要见我?”
林熙轻声说道:“是我义父,还有你师父。”
闲影黯然,勉强笑笑:“他们这是怕你还什么事儿都自己担着,不告诉他们,就提前来审问我了。”
林熙不知如何接话,只是与阿金一起,将闲影扶上了轮椅,直接推入了小室。小室另有暗室通向翠峰学堂。林熙看着闲影上了轮椅,想要跟去,闲影却制住了她。林熙转到他面前,蹲下身来,眼泪滚滚而下:“师兄,你我今生还能见吗?”
闲影仍是微笑着,气若游丝,低声说了一句:“熙妹若是想我,记得常往翠峰湖上看看。翠峰湖边绿竹常年不败,便如我待熙妹之心。”
林熙强忍着眼泪,点点头:“好,师兄莫要食言,我定会每天看那翠竹看上千八百遍。”闲影在林熙额上轻轻一吻:“我去了。”
林熙眼看着闲影被缓缓推入暗室,暗室小门慢慢开了,又慢慢合上,眼泪终是流了下来。这半生,亲人离散,命运多舛,人事两不由己。唯有他,自从出现,便是她寂寂长途里的一点星光,漫漫暗夜里的一点萤火。他们本该是参商二星,其出没不相见。而当他费尽心力靠近了她、以为终于能守在她身边时,等待他们的却是死别。
“师兄,若有来世,愿你我能易地而处,换我来守护你。”
林熙痴痴看着暗室,终是精神不支,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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