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片茶雾之中,邝露竟如置身沙场,头顶乌云翻滚,雷电嘶吼,战鼓声声,角笙悲笳,甲马无数,兵刃交接,血肉横飞。忽然在那一片刀光剑影之中,邝露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竟是年轻的太巳仙人,他身披战甲正与一个魔兵战得如火如荼,在他身侧还有两个少年小将,一个略高清瘦,一个略矮壮实,皆穿甲执兵,与敌人奋力厮杀,和太巳仙人互为掩护。
忽然,一支燃着黑焰全身笼着魔气的利箭不知从何处飞来直射太巳仙人后心,太巳仙人正被一魔兵缠住,对身后危险浑然不觉,那瘦高的小将却一眼看到,却为时已晚,无力阻止,情急之下竟以身相挡,扑的一声,利箭穿心,溅起一道血雾,那小将连一句话都未及说出便倒下了。“邝?[!”太巳仙人大恸,怒吼一声,一剑砍断了攻来的魔兵的脖子,就揽住倒下的小兵,却再也无法唤醒他了。旁边壮实的小兵也难抑伤痛,却被一群魔兵缠住,他极力挥动兵刃,年轻的脸因悲痛与愤怒而扭曲得有些狰狞,显然心神已乱,一旁一个魔兵瞅准时机,趁其不备,执枪前刺,竟一下刺中了他的后背,小将大吼一声,回头砍倒那个魔兵,却瞬间被更多的魔兵刺中,杀灭一个,涌来十个,杀灭十个,涌来百个,小将终耗尽了全身的气力,倒在了血泊中。太巳仙人终发现小将的异样,“邝靖!”他想喊,却声音嘶哑,再发不出声,伤痛欲哭,却眼中干涩,再流不出一滴眼泪,只有一行血色的液体从他已赤红的双目中缓缓涌出。
“爹!”邝露哭道,却忽而一下,眼前场景瞬变,她又来到一片战后的沙场。到处是血,未干的血迹将脚下的土壤染红,到处是断臂残肢,尸骸遍野,还有少数几个即将咽气的小兵发出最后的痛苦□□。诚如她先前所述,满目疮痍,哀鸿遍野,累累白骨,惨不忍睹。狂风的嘶吼,冤魂的咆哮,亲人的悲泣,交织缠绕,不绝于耳,让人心神俱碎,邝露痛苦地捂住了耳朵。
待一切归于宁静,邝露觉得心情稍定,发现自己正坐在先前那方庭院之中。
“是父亲!是那场天魔之战,我的九哥和十哥就是在那场战争之中殒身的。而那场战争虽然最终是天界险胜,却伤亡惨重,父亲也因督导不利之罪被先天帝重责,受十二道天雷电火之刑。”邝露已满面泪痕。
青夫人点头,“我非故意惹仙子神伤,只是引仙子入境,亲历当年一场战事,如此方明战乱之痛,还望仙子原谅我的鲁莽!”语毕,一手指向邝露前额,指尖金光凝聚,口中默念,邝露只觉一页页浮动着金光的文字在眼前闪过,随后便深深刻印在脑海中。
青夫人道,“此为我神鸟族至宝《神鸟兵法》,由神鸟族历代将领撰写,后经青翼将军收集整理并加以完善,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六界将士皆梦寐以求却不可得,今将其倾囊相授,还望仙子珍之重之,虽手握无敌利刃,仍不弃悲悯初心。”
说完,又用茶水在桌上书下“对手”二字道,“愿闻仙子见解。”
邝露连忙向青夫人道谢,然后恭敬回道,“邝露以为,天地之间最大的对手莫过于自己。”
青夫人微笑,“此语甚合我意!不知仙子以为,之于对手,面对别人当如何,面对自己又当如何?”
邝露道,“自然是宽以待人,严于律己。”
青夫人道,“一个人,若对自己过于严苛,又如何会真心宽待旁人?顺心随性,修以正道,放宽胸怀,才可眼界开阔,饶恕自己,也能体谅他人。”说毕,玉手点向身侧棋盘,以棋局为战场,棋子为兵将,将种种精妙阵法和相克相破之术在邝露眼前一一演练,足足有三十二套之多。演练完毕,青夫人又将《神鸟兵法》与那三十二套阵法中深奥难解之处与邝露一一阐明,邝露虽不是全懂,但亦如醍醐灌顶,受益非凡,忙向青夫人拜倒道谢。
青夫人将邝露扶起道,“仙子无需多礼。今日我授仙子德政、兵法、布阵破阵之术,一则为鸟族生灵,二则为六界苍生,三则我亦有一桩私心想要恳请你……”她顿了顿,竟凝视了一会儿邝露心口龙鳞处,又道,“想恳请你们,救救我的孩儿,他已命悬一线,危在旦夕!我不得见他,今日机缘巧合方可与仙子在此回步林中一叙,故?颜相求,求你、们救救他!”
邝露忙道,“夫人之请求,邝露自当万死不辞。”
青夫人道,“今日我授你这许多,然千年以来,我研习兵法对阵,常思虑何为不战而屈人之兵,又该如何做到呢?一日我忽心有所感,偶得八字。”
邝露道,“承蒙夫人赐教!”
青夫人道,“以威慑之,以仁感之。”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几声清脆的凤鸣,院中的雾气也渐渐消散,青夫人道,“我的时间已尽,但愿后会有期,还望你、们不要忘记对我的承诺,一定要救救我的孩子!”
邝露突然想问,“夫人如此大智大慧大仁之人,为何要覆灭天界,唯鸟族独尊呢?”
青夫人一愣,轻轻一笑,“记住,神鸟族虽善战,但向来恶战,更不会主动挑起战火。”话音未落,身影便已如雾气般渐渐消失。
邝露急道,“夫人等等,您尚未告诉我您的孩子是谁啊?”
青夫人已不见踪影,只远处微风送语,声音缥缈,“我的孩子,他叫小鹤,救他,救他……”
寒气尽散,庭院隐去,天边,第一道晨光已穿破云雾,金色的阳光如一只调皮的小手轻抚在邝露的面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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