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府中诸事已了,俞元君和齐守真本想离去的,雨却一直未停。无奈两人只得再做停留,余家人似乎也怕仍有什么妖怪没除净,强留两人在府中多住。
俞元君趁机去打听齐守真的动向,与他一道。齐守真闻言闭上眼,随手掐算,道:“向北。”然后睁开眼却看俞元君正半遮着嘴,眼神极尽温柔的看他。齐守真一时语塞,调整了下心态才又继续道:“道友是要回虞城?”
俞元君其实此时正深受感动,刚才那幕便是她曾经无数次的在小说中读到过的景象!修渊真人云游四方,只在前一个落脚之地掐算四方凶吉,以此判断去往何处。也许很多道士都会这么做,齐守真却有一点不同,他算得结果之后,并不是趋吉避凶,而是择凶而往,然后一路杀穿遇见的妖魔。
你看啊!这孩子从小就是个作死怪!前传也不例外!俞元君欣慰的想。她笑了笑道:“我也往北。”
齐守真有些意外,问道:“道友要去何地?”
俞元君当然没有具体的目的地,于是又开始胡说八道:“哦,我听人说极北之地有一国名叫俄罗斯,想去那地方传扬道法,呵呵。修渊道长可愿与我同路而行啊?”
齐守真自从认识俞元君,只觉得不知道如何接话的次数越来越多,就像这次一样。他皱眉道:“……传教?道友不给人算命了?”
俞元君想了想她那个破摊子,大义凌然道:“没钱才给人算命,如今有了余家的谢银,自然就不算了。有钱就该去四方游历,弘扬我道门之妙!”
齐守真听她一本正经的大话,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也不再去追究她究竟要干什么,微笑道:“道友高义,修渊自愧不如,愿与君同道。”
等到第二日,大雨终于停了。余老爷余夫人也不再如惊弓之鸟,渐渐从这次的事件中恢复过来。俞元君与齐守真于是一早别过他二人,打算离开蔚城,前往蔚城以北的芦青镇。
来到城门口,却见好些本要出城去的车马转回城中,俞元君好奇,拦了个驾牛车的大爷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大爷摆摆手,回道:“别提了,那场雨把前面山坡给冲垮了,路被掩了大半。你们这样的行人倒不妨事,车马就通不过了,得绕好大一圈。”
俞元君谢过老大爷,回头对齐守真道:“既然不妨碍行人,就还走这路吧,若饶了远今晚恐怕到不了镇上。”
齐守真也点头同意,两人便依旧按照原路行进。走了一会儿,俞元君终于看见了那个塌方现场,比她想象的还严重些。这条路是从两山之间穿过的,一场大雨将西边的坡冲垮了一半。倾撒下来的石土盖在路上,几乎割断了通路,只留下一丝缝隙,能供人通行。
越是往那边,越是难走。俞元君提着裙摆避开路上的石块,走的专心致志,只是从那石土堆上传来一阵恼人的声音一直在打扰她。俞元君本是不想管的,毕竟她不怎么喜欢惹事儿,但那声音却丝毫不停歇,惹得她心烦意乱。终于她是在忍不住,冲着坡上那只不断嚎哭的鬼魂喊道:“不去投胎在这里哭什么啊!”
齐守真闻言回头看了她一眼,从袖中取出一道天眼通明符,用右手食中二指将它夹着,口中念到:“急敕。”,那符便燃着起火,化为灰烬。当符燃尽了,齐守真看见那碎石坡上站着个鬼魂,似是被俞元君喝的一声吓了一跳,惊恐的看向俞元君。
那鬼魂见俞元君身边一个道士打扮的男子,更是慌忙喊道:“不要收我!我是好人……不!好鬼!”
俞元君满脸黑线道:“谁要收你了!我们无缘无故收个鬼来做什么?煲汤吗?”
那鬼魂见他们不打算动手,才微微安定。俞元君看那鬼似乎刚死不久,冲鬼魂招招手,让他过来,问道:“你怎么不去投胎?再过几个时辰你就会开始惧光了,到时候东躲西藏,想走都不好走。”
那鬼魂战战兢兢的靠近,俞元君看他是个书生打扮,身穿儒衫,头戴方巾,年纪看上去比自己小些,大约二十岁左右。那鬼魂道:天师,道长,真人……小生,小生是本地人士,家住前方芦青镇。昨日路经此处,被突然垮了的山石埋在下面才死了的,从没有做过坏事啊!”
俞元君心想也真是够倒霉的,又道:“话本看多了吧,谁说道士遇鬼就抓?我都说过不抓你了。不过,死都死了,你留在这儿再怎么哭自己,也是没办法的啊。”
书生听了又呜呜哭起来,哽咽道:“并非在哭自己,而是在哭我那结发的妻子。我这样死了,她怎么办呢?我让她受了生离之痛,却别说返家,连句话也跟她说不得,就要再让她受死别之苦吗……”
原来这书生倒是并不怎么看重生死,只因他妻子的缘故才迟迟不去,这世上的惦念,总归有生死也隔不断的。俞元君闻言沉默不语,齐守真在旁听了半天,此时却开口道:“你既然心有执念,口不能言,便写一封信给她。写完了信,速去地府,不得怠慢。”
要帮他送信给未亡人吗?!俞元君吃惊的回头看齐守真,只见他神色淡淡,并未有什么表情。这世上生死之事常有,又怎么少的了阴阳相隔的爱侣呢?俞元君也见过多少例子,只是人鬼殊途,她深知无论怎样终究还是无法成全,便也不愿再做些什么。此时的齐守真却肯叫书生用这种方式得偿心愿……
他果真还是与那个俞元君知道的修渊真人有所不同,那个成熟老练的修渊真人,大概不会做出替鬼送信这样有人情味儿的事儿来。俞元君倒是也分不出这两种究竟那个更好些。
那书生听了也止住啼哭,切切问道:“当真吗?小生可以写信给娘子吗?”
俞元君叹了口气,对书生道:“道长既然说可以,你就写吧。”,然后打开包袱取出笔墨,只是她虽然带了黄纸,鬼却碰不得。正烦恼,那书生又跑回石堆上,捡了个什么东西回来。
俞元君一看,是一方锦帕,他本不能碰到普通的凡间物品的,这恐怕是他自己的东西。果然那书生托着有些脏了的帕子,低头轻抚道:“是娘子交给小生的,还好当时风雨将它卷了出去,才没叫土石把它也埋住。”
俞元君也不由得感叹这巧合,她在笔墨上施了咒术,令鬼魂也能暂时碰到这些东西,书生便在锦帕上写起字来。俞元君见那信上写道:情恩深重,然难再报,竟与汝永别矣。单一句就让俞元君心里发酸,不敢再细看。
那书生写着写着就又掉下泪来,眼泪与墨汁共同落在锦帕上,却只有后者在上面留下了痕迹。他一字一句将这封信写完了,长叹一声道:“此信若能被交于娘子,我便再无遗憾了,多谢道长成全。”
齐守真此时却向俞元君讨了张黄纸,又自取了笔在上面画成一道符,俞元君凑过去看,那似乎只是张清风符,她不太清楚齐守真这时候画它来做什么。
书生双手捧着锦帕,想要交托给齐守真,齐守真却未接。俞元君疑惑的看向他,他如之前那般,将手中的清风符燃尽,却将手中拂尘向那书生一挥,口中念到:“灵风速速,归其所归!”
三人身周蓦地腾起一阵风来,俞元君的衣袖被风吹得凛凛舞动。那风并不算大,却将书生一卷腾空而起,书生惊诧万分,紧张的向下张望。俞元君也转头去看齐守真,她好像知道齐守真要干什么了。
只见齐守真淡淡道:“便送你个成全,将信送给她后,速去地府,不得有误。”
话音刚落,那风便再次急急吹动,书生惊喜异常,连声道:“多谢道长!多谢道长!”随即,跟着这风去向了北方。
俞元君望着渐渐远去的书生,身边的风也慢慢停息了。心里似有暖意流过,她想起自己起初学得道法,也总觉得能为这样的谁做些什么,就高兴的不得了。只是事情最后总不尽如人意,她也就慢慢的放弃了,不再想着去帮谁,而是想着解决一桩是一桩。
她不是不可怜这个与妻子阴阳相隔的书生,也不是不会用清风符,却什么都没做。这样一点小事也冷静到近乎小心翼翼,倒有点像那个四十岁的修渊真人。
俞元君看向齐守真,他此时还是个俊朗的青年,远没有四十岁,对什么事情还会尽力而为。俞元君想着,感觉这个前传齐守真,挺……可爱的……
俞元君忍不住笑了笑,却听齐守真收好了东西道:“走吧,再耽搁就晚了。”
俞元君哦了一声,又打趣道:“修渊道长的符这么好用,一下就把他送到芦青镇上去啦!怎么不用来载我们一程?”
齐守真用了三个字,简单解释道:“载不动。”
俞元君:“……”
这三个字为什么听起来像是在暗指我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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