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恍如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
阮飞花在07年初秋的黎明醒来,无声流泪沾湿了枕头。
天蒙蒙亮,蓝田玉抱着没睡醒的孩子,提着一篮子熟透了的柿子,敲响了阮飞花家的大门。
阮飞花哀嚎一声,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
立秋不落雨,二十四只秋老虎,这些天天气热,她都是趁着早上和下午凉快的时候去果园干活。
昨晚上她忙到十一二点才睡,一大早就被吵醒,她都想把蓝田玉扔出去,可惜她打不过蓝田玉。
“你瞧瞧这些柿子,我都是让阿成专挑熟透了的摘,你今天去见那个经理时带给他尝尝。”
阮飞花丧气地说:“人家大老板,什么没吃过,哪会稀罕这个。”
蓝田玉生气地往她背上一拍,疼得阮飞花龇牙咧嘴。
“城里来我们那玩的那些学生老板可喜欢我家院子里的两棵柿子树了,无论是生吃还是做成其它熟食品,他们都舍得花钱买,你还瞧不上!”
蓝田玉掀开篮子里的布,一个个拿出来查看柿子有没有不小心损坏的。
“我告诉你,软软,跟那个经理见面的时候就把这个给他,他当场吃肯定当场就跟你签合同了,你等会再去果园里摘点橘子,一起带进城。”
阮飞花嘀咕了一句“又不是王母娘娘的蟠桃,哪就有这么大魅力了”。转头她就大声应道:“行,我知道了。”
反正她说又说不过蓝田玉打又打不过蓝田玉,还能怎么办?只能听她的呗!
阮飞花到果园挑了一棵结果最多最红的橘子树,踩着梯子往上爬,蓝田玉就在树下嚷嚷:“哎,摘那边树杈上更红的那个!”
小汤圆睡醒了,跟着他阿娘起哄,拍着手直乐呵。
天蓝云白,阮飞花灵活地在树枝间穿梭,一个恍惚,她意识放空,脚下踩空了树枝,从树上掉下来,竹篮子里红彤彤的橘子摔了一地。
“软软!阮飞花,你怎样啊?快来人呐!”
在果园别处干活的刘东和另外几个员工听到呼唤声跑过来,围在阮飞花身旁,刘东紧张又着急地直搓手,却不敢碰她。
“我没事。”
阮飞花躺在地上,瞪着蓝蓝的天空,好一会儿才爬起来。
“你真没事?头晕不晕?要不要让人把你背下去?刘东来,你来!”
“不用,东哥,不用你背,我自己能走。”
阮飞花摸摸小汤圆的脸,安抚了一下受到惊吓的小孩,又让刘东他们都去忙自己的活。
“你们都去忙吧,好好整理一下果园,今明两天可能就有果汁厂的人来视察了。”
蓝田玉还是不放心:“你怎么回事?以前你爬树也不会这么不小心掉下来啊!”
阮飞花摘掉身上的叶子,随意答道:“头晕。”
“头晕!你这这个月都几次晕倒了?!”
阮飞花抢过孩子,抱在怀里轻松地哄:“没事了,没事了,小汤圆不怕啊。”
“你这么大声干嘛?别吓到了孩子,我刚刚说错了,是中暑,天太热了。”
蓝田玉也不想吓唬孩子,主要是入秋以来,阮飞花总是动不动就晕倒,是个人都要被她吓出心脏病了,以前她还能借口是中暑,现在这么大早上的……呵。
“这大早上的,太阳都才这么点大,能有多热。”
蓝田玉执意要她去找医生看一看,阮飞花只得跟着她去镇上的卫生院。
可小地方,医疗设备少,医疗水平不高,医生也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只处理了一下身上的擦伤,至于会经常晕倒的问题,医生建议她们最好去县医院做个脑部检查。
出了医院蓝田玉就打电话给范成,让他开车送阮飞花去县城。阮飞花大概知道自己为什么晕倒,可也不好拂了蓝田玉的心意。
“阿玉,我等会还要去和肖经理见面谈生意呢,下回再去医院吧!”
“这有什么冲突,反正都要去县城。”
“可时间……”
“是你的命重要,还是生意重要?你跟那个肖经理说你要去医院,他还能说不准吗?”
阮飞花小声腹诽:“挣钱重要。”
没钱的话,生个病受个伤,小命就交代了。
回了河西村的老屋,蓝田玉守着阮飞花打电话。
阮飞花在电话里先跟肖经理道歉,说明了一下今天上午不能赴约的原因,又小心翼翼地询问,能不能换个时间见面,只要肖经理的时间方便。
没想到肖经理不仅不在意她爽约,还热情地问候她的身体状况,说生意哪有健康重要,让她只管先去医院,他们的见面可以改天嘛。
挂了电话,阮飞花一脸惊悚地回望蓝田玉,她哪见过这么不高傲不端着的大老板,感觉肖经理是对她有所图似的,明明应该是她巴结着他呀!
最后他们约好下午三点半在县里的紫荆花酒店见面,肖经理还热情地说他下午都有空,阮飞花什么时候来都行。
蓝田玉抱起在扯电话线的小汤圆:“诶,没想到这位肖经理人这么好,这下你无话可说了吧?”
阮飞花无语地点点头。
外面范成的车在鸣笛。
“阿成到了,你快点出来。”
车到龙塘村,蓝田玉把孩子交给他奶奶照顾,到县城的路远,小汤圆坐不得车。
到了县人民医院做了各种检查,等结果出来还有好久,阮飞花还要打个点滴,蓝田玉他们夫妇在县城还有事情忙,约好时间一起回后就先走了。
不大的房间里一股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孩子哭叫和家长护士安抚的声音。
阮飞花无聊地东张西望了一会,又把注意力放在了电视上,房间里太吵,她听不清,电视屏幕上放的好像是一个普法节目,讲的是最近社会上层出不穷的碰瓷骗人事例。
阮飞花看得津津有味,正讲到如何防骗的关键时刻,一个意料不到的人出现在她面前,挡住了她看电视的视线。
“呦,这不是小花吗?怎么受伤了?”几年没见过面的何文娜装作关心地靠近阮飞花,把阮飞花恶心了个呛。
“还能是怎么受伤?肯定是又跟人打架了呗。阮飞花,你说你一个女人天天不知羞耻地跟人打架,你好意思吗?你嫁不出去也别连累你妹妹啊。”邵辉拿着一份检查报告单,摇头晃脑地从何文娜身后走出来。
阮飞花手臂上脸上都有不少擦伤,涂了些药水,脸上更是因为晒伤红通通的一片,不知情的还真以为是跟人打了架。
阮飞花冷眼看着这一对狗男女,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勾搭在了一起,这并不妨碍她把他们怼回去。
“我要出手,也是揍一些不知天高地厚,到处惹人烦的狗男女,怎么,你们要试一试吗?”
邵辉被阮飞花揍了两次,还被范成的人威胁过,对阮飞花产生了阴影,下意识便退后了两步。
何文娜却不怕阮飞花,她坐在阮飞花边上的椅子上,亲昵地挽着阮飞花的手臂,吐出的却是恶毒的话语。
“小花,我们都好几年没见面了,你就不想我吗?”
她在阮飞花的耳边露出蛇信子:“你以为你跑到这小县城就躲得过去吗?你把别人害得这么惨,听说还落下了残疾,这可都是因为你哦。”
阮飞花心一震,瞳孔都不禁放大了。
何文娜满意地放开她的手臂,坐直身体,露出一副温柔的面孔。
“听说你妹妹考上了京城的大学,我还没恭喜你呢,幸好你还有一个真心的妹妹,不用像你一样,初中毕业就去打工,多辛苦啊。”
阮飞花知道何文娜又在挑拨她们姐妹俩的关系,这是她一贯的伎俩。
可何文娜好像换了个法子惹怒她,她在她耳边小声地诅咒:“你以为阮飞雪考到了京城的大学就是飞上枝头变凤凰了,哼,麻雀就是麻雀,你还不知道吧,我从京城回来,可听说了大学里专出□□,你辛辛苦苦供你妹妹上大学,指不定人家在京城里吃香的喝辣的,背地里不知道和多少个男人勾搭在一起。”
“你胡说些什么!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真该好好洗洗你的嘴,满嘴喷粪!”阮飞花不在乎他们编排她,反正她也不在乎她的名声,可她不能容忍别人侮辱阮飞雪。
得亏何文娜起身离开了,要不然她就一脚踹上去了。
“娜娜,你快离开那个疯婆子,这女人动不动就打人,你可是有身孕的人,要是有个闪失,她可赔不起。”
邵辉狗腿地扶着何文娜,临走前还撂下一句话:“还以为阮飞雪有多清纯,果然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两姐妹都是不要脸的□□。”
护士走过来让阮飞花不要乱动,针头都要出来了,阮飞花气得直接拔了针头,还打什么针啊,人都欺负到她头上来了。
邵辉和何文娜也怕了阮飞花动不动就出手揍人的毛病,遛得贼快。
阮飞花拔掉针头跑出来时,走廊上已经没人了,趴在栏杆上往下一看,人已经到楼下的院子里了。
邵辉和何文娜下了楼觉得没什么危险了,慢悠悠地往大门口走,忽然邵辉的后脑勺就被软绵绵的东西砸了一下,随后何文娜的后背也被砸了。
两人回头一看,更多的黄澄澄的东西劈天盖般地向他们袭来。
“柿子?!”邵辉气急败坏地四处闪躲:“阮飞花这个疯子!”
熟透了的柿子砸在身上根本伤不了人,只是黏在衣服和头发上跟排泄物似的,着实把人恶心了个够。
“烂柿子配烂人,别客气啊!”
阮飞花砸得很欢快,满腔的怒气一扫而空,消灭了近半篮子的柿子时,猝不及防砸到了一个无辜的路人。
这个时间段院子的人并不多,少数几个人也早机灵地躲得远远的。只有这个男人,无视了他们这一片的闹腾,完全没有改道绕路的意思。
那人从医院大门进来,一身修身的长衣长裤,被阮飞花的柿子砸到白色衬衫时也不避开。他就立在那里,微微抬头望向三楼,如炬的目光准确地投注在阮飞花身上。
刚误伤到他时,阮飞花立刻道歉,虽然语气里仍是止不住的愉悦:“对不住啊,大哥!麻烦让……”
能让开让我继续砸那两个烂人吗,还没砸够呢。溢出口的话语又咽回肚子里,阮飞花实在是抵抗不了那人奇怪的眼神,话说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乱?G柿子都没觉得不好意思。
刚好医院的护士叫过来的保安过来制止她,阮飞花也就顺坡下驴放过下面那两人了。
“靠,这个贱女人,还真以为我怕她了,看我不上去弄死她!”一身狼狈的邵辉实在气不过自己在这么多人面前尤其是漂亮的女人面前丢脸,男人流血是小,丢脸是大。
他气势汹汹地就想冲上楼去,何文娜却紧紧抱住了他。
“我们快走吧,她不要脸难道我们还要陪着她丢人现眼吗,这一身脏兮兮的也不好看啊。”
何文娜的语气里是少有的乞求,甚至还有点害怕?她一贯在男人面前是自矜的模样,面对邵辉时更是端着一副高傲的架子。
邵辉哪见过她这个脆弱的样子,拉着他的手皮肤滑腻而诱惑,鼓鼓的胸脯紧贴着他的胸膛。不禁心猿意马。
这个时候,哪还理得了楼上的那个疯女人,赶紧安慰怀里的女人是正事啊,以后再讨回面子也不迟。
蓝田玉和范成刚出医院,拐角就进了一家超市。蓝田玉想着阮飞花最近老是晕头丧气的,留她一个人在医院打针多可怜呐,干脆给她买点吃的安慰一下。
买完东西回来,大老远就看到阮飞花闹出来的动静,阮飞花也看到了他们,特意跑下来和他们汇合。
“软软!你不好好打针,和那两个人闹什么啊?还把我辛辛苦苦给你准备拿去送人的柿子用来砸人,能耐了啊你!”
蓝田玉劈头盖脸就骂阮飞花。
“那他们欺上门来了,我还不能回击嘛。”阮飞花教训完坏人的喜悦心情一扫而空,垂头丧气返回楼上,她的包还落在楼上呢。
蓝田玉看她那可怜样,扭头问范成:“我是不是骂她太过了?”
范成自然是摇头。
蓝田玉偷瞄一眼还站在庭园的男人:“阿成,你看那个人,他好像一直在看软软。”
范成侧身挡着她,打手势说:他的衣服被柿子砸脏了。
“那我们快上去,他整个人看着就很贵,软软哪赔得起。”
她可没有这么高的道德素质,要主动上前赔礼给他,阮飞花也没有这个自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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