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一个星期后,还是这些人,在同样的地点,神色依然严峻。
张岸风看了一眼包房里的吊灯,不再犹豫,“我准备约黄鸣宇出来,约在桂花河旁的酒吧里喝顿酒,接下去趁他上厕所时干掉他。”
一番话说得是轻描淡写,杀伐决断。
郭染问,“你要自己动手?”
张岸风点了点头。
贾明臣表示反对,“你没杀过人,太容易出纰漏,到时候无法全身而退,等于去送死。”
“送死,好过无法手刃仇人的生不如死,你觉得呢?”
贾明臣无法回答张岸风的反问。
张岸风继续说,“我们这里没有任何一个人有过杀人的经历,谁都当不了我的老师,而做这件事的风险永远存在,所以我需要你们的帮忙。”
贾明臣问道,“帮什么忙?”
“先说一些不需要你们帮忙的,关于时间,天气预报说下周二下雨,放那一天挺好的,可以掩埋踪迹。关于地点,我已调查过,开在河边的酒吧有十六家,其中有一家厕所正对着停车场,可以快速离开,这家酒吧名字叫石器时代。”
“接下来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你们帮忙,第一,我担心以我和黄鸣宇的关系,可能无法顺利约到他,所以需要一个他完全信任的人来做这件事。”
“第二,需要有人放置厕所打扫的公告牌,我打算在黄鸣宇上厕所时,放小剂量的洁厕灵和84消毒液,抛尸的车辆和放尸体的垃圾箱,我来解决。”
许亦泓问道,“你怎么会想到洁厕灵和84消毒液的?”
郭染说,“我告诉张岸风的,这是我能想到的可行方案了,你们有什么更好的方案吗?”
“我这几天想了很多,以我们这些人的能力,可能真的没有比这个更合适的,”张岸风说,“第三,那家酒吧里应该有几个摄像头,我不能反复踩点,需要有人帮我摸清摄像头分布,在那一天需要有另一拨人想办法挡住,挡住的方法很简单,找个理由放气球就行了。”
“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贾明臣正色道,“杀人不是写文章,笔一提一落,人就没了。”
“所以,你们不要参与太深,到此为止,”张岸风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众人,“许亦泓,你能帮我联系黄鸣宇吗?”
许亦泓原想推辞,忽然觉得不太合适,便点了点头。
“好的,贾明臣,那天你帮我放一下厕所打扫的公告牌,也帮我拦住要进去的人,没问题吧。”
贾明臣内心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放气球的事情,郭染你一个人行吗?”
“没问题,”郭染点头道,“确定搬运尸体,埋尸体不需要我帮忙?”
贾明臣有些生气,“你怎么这么盼着黄鸣宇死?”
“事已至此,你还有什么办法为墨姐讨回公道?”郭染瞪了他一眼,叹了一口气,“箭在弦上,早就不得不发了。”
“哪里就在弦上了?”
贾明臣话说了一半,被秦淮拉住了。
张岸风等他们争执完,不紧不慢说道,“再说一遍,善后的事情,不需要你们帮忙。”
2.
周二转眼就来,冬雨总让人恍惚。
黄昏时分的桂花河边,弥漫着萧瑟,泛着微亮的天,没有云,没有雪,伴随着孤寂,瞬间堕入刚开启的夜幕。
下了一天的雨,空气湿迷一片,张岸风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玻璃,真冷,摸一下,刺骨的冰凉。
雨水顺着古老的屋檐哗啦啦地流,酒吧院子外的芭蕉叶子噼里啪啦地响。
他看到黄鸣宇,穿着一件连帽衫,站在阁楼前的木阶上,望着一串串的雨线把天空分割。
黄鸣宇站了许久,进了屋子,走到张岸风桌前,坐下,“这雨下得挺大,真会挑日子。”
张岸风笑笑,“是啊,也不知道这风是从哪个方向吹来的,很冷。”
“天气预报说,过了这几天,会迎来一波暖湿气流,可能会好一些。”
“那也是几天后的事情了。”
黄鸣宇点点头,“对有些人来说,永远是今天最重要。”
张岸风道,“你不点些什么吗?”
“也是,”黄鸣宇转头,招呼了一下招待,“许亦泓说你有张文墨的信息想要告诉我,一定要和我说?”
张岸风笑道,“算是吧,张文墨是我妹妹这件事,你不知道吧?”
“还有这层关系?”
“是啊,想听是吧,等喝得东西上来,听我慢慢说,你可不要急。”
黄鸣宇闭上眼,“我不急,从来都不急。”
计划很顺利,一些不知从哪里来的气球,慢慢飘上了酒吧的天花板,遮住了仅有的两个摄像头。
两人喝了那么多酒,膀胱再能扛,终究要上厕所,贾明臣在之前用一块正在清理的牌子拦住了所有想上厕所的人,“去隔壁借一下厕所,里面一塌糊涂。”
当黄鸣宇走过来时,贾明臣低下了头,用身体挡住了牌子。
紧接着张岸风也走了过来,顺手从清理车上掏出两个瓶子,没看贾明臣一眼,直接进了厕所。
十分钟后,张岸风驾着黄鸣宇,小心翼翼地从厕所里出来,黄鸣宇脸被连帽衫遮住,双脚无力地耷拉着,已然没了生气。
张岸风见四周没人,径直走向预先准备好的车。
发动机启动,张岸风扬长而去。
贾明臣盯着消失的车子发呆,心想黄鸣宇就这么没了,是不是太草率了?从厕所散出来微量刺鼻的□□味,让他不敢多停留,赶紧到隐蔽处脱掉制服藏好。
贾明臣深陷在沙发里,眉心开始疼,手不断地揉,仍不见好转。
几个小时前,黄鸣宇被张岸风架出来的那个样子,一直在脑中挥散不去,他从没想到一个活人能变成这种样子,好像只有一层皮覆盖在冰冷的躯干上,毫无生气。
同样挥之不去的,还有一身□□味,到家后尽管已经冲洗了好几遍,却感觉味道反而越来越浓。
秦淮说,“一切都结束了,不要再去多想了,好好睡一觉,就解脱了。”
说得轻松,可贾明臣到底是一夜无眠,伴随着窗外夜雨,眼睁着躺了一晚。
雨一直下,第二天中午还是淅淅沥沥,天色昏暗,仿佛故意让人睡不醒。
朦胧中,接起许亦泓打来的电话。
“明臣,出事了。”
“怎么了?”贾明臣一惊,强行睁开眼,弹起身,打开电视,一瞬间,脑中涌现种种尸体被发掘,周边拉着警戒线的镜头。
“你看电视,新闻频道。”
电视里,主播正在一脸严肃地播报某处塌方事件的结尾,贾明臣看了一会,仍不明所以。
“我通知你晚了,你上网看一下吧,微博上应该有,蛮大的事。”
塌方之地就在落霞山,新闻提到,这是一支大约百人规模的施工队伍,这次不知道有多少人埋在废墟之中。
第一时间投入救灾的是受灾地附近的村民,他们有的还把自家狗也牵来了,也不知道能不能派上用场。
然而,面对这样的场景,狗都夹紧了尾巴,呜咽着不肯前进。
一个战士挖着挖着,低下头哭了起来。他说,第二天他们就进来了,当时还能听到很多“活着”的声音,还能听到施工队用手“嘭嘭”敲石头的声音,但无法救援,这个战士心如刀绞,而现在已是一片沉寂。
贾明臣问许亦泓,“你是不是担心丁菲菲在被困人群里?”
却发现电话那头的许亦泓早就挂了。
接下去的几天,本来意料中的各种烦心事并没有接踵而来,黄鸣宇的失踪并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还是许亦泓消息灵通,“一个月前,黄鸣宇已经离职了,一直呆在家里。”
“怎么像是故意安排好的,这样也没人会追究了吧。”
“纸包不住火的,早晚会有人发现的,只是时间拖得久,就越难找到我们,好了不说这个了,说过不提的。”
“对,不提了,真被发现也算是命中注定。”
3.
“那支队伍是丁菲菲带的,塌方那天都被埋了,现在生死未卜。”
落霞山工程队塌方事件后的三个星期,何子兴回了东海。
他说发生事情那天,正在周边县考察,一听到这个消息,马上赶回落霞山施工地,满目疮痍,都被埋了,没找到活人,也没见到尸体。
“希望他们都逃出去了。”
许亦泓和贾明臣都没说话,二十多天无水无食物,生还概率之低,众所周知。
“多久才能把废墟清理干净?”
“一个月吧,现在武警都出动了,速度还挺快,”何子兴意兴阑珊,“只是这么一来,没有丁菲菲主持大局,恐怕工程也会无限期拖延了。”
“不是还有你吗?”
“我不想继承遗志什么的,只想太平一点过日子,”何子兴直说,“当地公安的一个熟人,告诉我这次塌方,并不是天灾,不是操作事故之类的,查下来有定向爆破的痕迹,就在距离施工侧很近的禁止区域。”
“谁这么大的胆子?”贾明臣说的时候,心里却想到了张岸风,莫不是他开始了报复行动,但他哪有这么大的能力,差使得了千里之外的人。
“动了这么多人利益,肯定有人在背后咬牙切齿的,料到会有人报复的,只是没想到下手这么狠,这炸一下就是多少条人命没了。”
“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
“回东海,找份工作,好好过日子。”
“哎,也好,不再去想这件事了,”许亦泓说,“总之,欢迎何状元回东海。”
贾明臣约了郭染和许亦泓一起喝茶,偶尔在一眸酒肆之外的场合。
坐在郭染对面的许亦泓,一脸颓唐,缓缓品味。
郭染问他,“自从和丁菲菲分手后,有没有想起过她?”
“我为什么要想她?”
“丁菲菲人都不在了,毕竟也是你的初恋,初恋总归是美好的。”
“过去那么久的事情哪里还有心思去怀念。”
“我以为你念念不忘呢。”
许亦泓撇撇嘴,“不至于,都过去多少年了。”
他续了一杯又一杯的茶,都快没色了。
郭染说,“幸好你不醉茶。”
“我也不求醉。”
“不醉,怎么忘记那么多糟心事。”
“让你别提,怎么还提。”
“没有熬不过的黑夜,没有等不来的黎明,”郭染说,“你想想,我们为了墨姐的案子,整整七年多了,现在两个间接凶手都不在人世了,这也算是天道轮回。”
“只是觉得心里空荡荡的。”
“大雪无痕,”郭染望着窗外漫天飞雪,“东海市,很少下这么大的雪,一下就是三天,还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
“丁菲菲和黄鸣宇就这么说没就没了,想想还是挺失落的,这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是挺可怕的。”
“张岸风把黄鸣宇埋下去时,也不知道黄鸣宇死没死透,没死就当活埋了,还用手机拍了张照给我看,我嫌恐怖,瞄了一眼就删掉了。塌方那事情,说个把月能挖出来,但听说经费不足,消减人力,这下就不知道要拖多久了,就算带着粮食也没活路了。”
“世事无常。”
郭染说,“刚进大学时,我俩一起追丁菲菲,后来你成了,我败了,现在一晃多少年了,人都不在了。虽然不是我的爱人,但还是隐隐作痛,这种痛,也只能深藏心底了。当年要是我们任何一个人和丁菲菲在一起,后来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可惜事情没如果。你说当年为什么丁菲菲不选我,选了你?”
“我记得当时墨姐说你太油嘴滑舌了,原话记不清了,可能我装老实装得比较成功吧。”
郭染笑道,“你是影帝,我比不过你。”
“生活里我们都是演员,看谁演得逼真。”
“现在大事已了,明臣你和秦淮还不结婚吗?”
“等过了春,讨个好彩头。”
贾明臣和秦淮的婚房,并没有安排在闹市区或者高档住宅区,而是坐落于郊外一处二层小洋房,对于秦淮的主意,贾明臣总是百依百顺。
贾明臣知道秦淮喜欢看书,就特地布置了一个书房,很讨秦淮欢心。秦淮知道贾明臣家里有许多上年纪的小人书,也建议贾明臣一起搬过来,他欣然应允。
贾明臣自己家里也有一个小书柜,放着自己从小到大没扔掉的书,有经史子集、唐诗宋词,也有现代散文和小说,整理时,还翻出了大学时周绣帏赠与自己的小说《空楼》,如今物是人非,最后一次知道大作家的消息,是去美国安了家,听说这辈子也不会再回来了。
这样的书,贾明臣有两本,这次都被翻了出来,他蹲在地上细细品味。
一本是给自己的,签名写着,“十载攻书,映雪囊萤当勉励;九霄得路,蹑云折桂莫蹉跎。——赠读者兼新友贾明臣。”
贾明臣翻了翻,看出来是一本悬疑小说,他对这种悬疑小说不怎么感兴趣,随手翻了几页,就不想读了。
他又拿起那本据说不是给自己的书,翻开扉页,签名写着,“渭水持竿,龟卜暗符熊罴兆;丰城埋剑,龙光直射斗牛墟。——赠友陈笔禅。”
原来自己错拿的这本书,是给陈笔禅的,而赠与陈笔禅的这本书,却比赠与自己的那本略厚,仔细一对比,这本给陈笔禅的书连出版号都没有,难怪要换回去。
4.
贾明臣和秦淮的婚礼在六月举行,东海市的六月,还算宜人。
室友们陆续到场,大家又是一年未见,彼此更添想念。
陈欣园终于在体重和腰围上超越了柳赫,但却再也笑不出来了,“去年体检,查出来三高,肝脂肪浸润,现在什么都不敢碰,喝凉水都长肉。”
柳赫笑道,“你终于知道了我过去的痛苦了,定制的皮带,定制的裤子。”
之所以强调是过去的痛苦,因为他现在浑身的油腻仿佛都上了陈欣园的身,一点都不眷恋柳赫的躯体。
许亦泓夸赞道,“阿发,你现在终于整体上像周润发了,这样才帅。”
“人生就是这么奇怪,以前听你们说着别人帅,我很不好意思地仰着头看着,没想到现在三天两头被人称赞帅。”
“现在仰慕你的女人应该很多吧。”
“还好,我对那些泡吧的女人也没好感,”柳赫挠了挠头,露出了久违的羞涩,“有朋友指点过我,但我愚顽,学不会,他生气了,说我就是大学时没打好泡妞的基础。”
韩国仁带头笑道,“还真是说到点子上了。”
柳赫说,“我自己也有问题,总想找个长得像何妨的,但是找到了,又觉得和何妨差得太远。”
陈欣园费力地摇摇头,“那你要这么想,这辈子就完了,找替身谈恋爱,不靠谱。何妨要是见到现在的你,估计会后悔找方诚的。”
“那也未必,我看何妨对方诚足够痴情,能为一个男人把自己名字都改了,还会后悔什么?”柳赫说,“你说何妨有多好看,我觉得也未必,这两年漂亮女人我也见了不少,何妨和那些国色天香比,确实也差远了。但是她对方诚的这份痴情,就总是让我觉得暖心,我要找的可能不是长她这样的人,而是有她这份痴心的人。”
韩国仁笑道,“阿发说的话,越来越有深度了。”
陈欣园费力地转过头,问韩国仁,“阿仁,那你呢,有对象了吗?”
韩国仁神秘兮兮地一笑,不置可否。
柳赫说,“不会是也惦记着拿何妨当模板吧?”
“不瞒各位,在和我以前老同学谈着,就上次明臣来托我找的那个陈雯,跟她在谈着呢。”
众人纷纷表示这个人名比较陌生,但也有印象。
许亦泓倒是知道里面的究竟,“就你那个表演系的女同学啊,长得挺好看的。”
陈欣园笑骂道,“你只要老婆不在身边,就夸赞别的女生,真是个两面派。”
贾明臣和秦淮的婚礼,于野秋和女友赵轻寒,很自然再次成为伴郎伴娘,而袁梦湘也加入了伴娘团。
许亦泓嫌累,除了拍照,其余时间就躲在一旁和众人聊天吃零食。
他一听韩国仁和陈雯在谈恋爱,有些惊奇,看着韩国仁的光头说道,“你们俩会在一起谈情说爱,我是有点看不下去的。”
韩国仁傲然道,“我从容貌上确实配不上陈雯的,不过我也不丑啊。而且还亏得我前女友何瑰比较丑,让陈雯觉得我比较实在。”
“这是什么逻辑,你前女友丑,你比较实在?”
韩国仁笑道,“哎,你管那么多干什么?”
“你们怎么勾搭上的?”
“说起来还是要感谢明臣,非让我去找那个陈雯,说有个角色非她莫属,我花了大力气帮他联系,好歹牵上了线,之后么,经常聊着聊着,就聊到一块去了,”韩国仁笑笑,“后来她说,她想找个安稳一点的人结婚,帅的人,令她没有安全感。这一句话就把我从帅哥队伍里给划拉出去了,你们说气不气人。”
“你本来也没在帅哥队伍里,气人这事也轮不到你,”陈欣园刚说了一半,看向门外,“诶哟,大家看,谁来了?”
孙钦从门口走进来,他越来越执迷于自己的装扮,在室内也不愿除下墨镜,还是几年前的那套粉色西装,白色西裤,尖头皮鞋,一头油光可鉴的头发,翘着个小辫。
许亦泓叫道,“你可是一点都没变啊!”
孙钦吹了一声口哨,“唯一不变的是变化本身。”
“嗯,还是以前那幅贱样,是没变,”陈欣园笑道,“你这西装可穿了好几年了吧?”
孙钦摘下墨镜,一甩头,“哎,有你这么说话的么,这种衣服,平时谁会穿出去。”
“原来你自己也知道啊,我以为你不知道呢?”
“你以为我傻呢,”孙钦轻声嘟囔着,“我刚才在门口碰见了一个人,你们猜是谁?”
“有什么好猜的,不就是史乃文么,”陈欣园不耐烦道,“刚还和我打了个电话,问是不是这里。”
过了一会,憨憨的史乃文出现在大家视线里,不住地向大家打招呼,“大家好,好久不见了。”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除了贾明臣见过他一次以外,他在大家的世界里将近消失九年,期间唯一的一次联系,还是写了封信,遥控指挥大家帮他说出分手的话。
许亦泓问道,“你小子几时回来的?”
“回来快半年了,挺想大家的。”
“想大家怎么不来找我们,”许亦泓笑道,“我看你不是想大家,是想打架吧?”
史乃文装作很软弱的样子,“别打我,别打我。”
“装什么装,扮猪吃老虎啊?”
史乃文说,“我有心理阴影,后来我还专门去学了武术,现在应付一般混混,不在话下。”
“换成现在,你估计不会被吓得逃回家了吧?”
“那也不是,心中有愧,会武术又怎么样?”史乃文说,“可惜听说丁菲菲出事了?”
这一句话说的,一群人的气氛立即闷了下来,各怀心事。
“怪我怪我,今天不提这事。”
许亦泓假笑道,,“不怪你,这次真不怪你。”
众人不知说什么好,气氛变得尴尬,正趋僵冷,郭染出现了,大家都很识相地往他身上转移话题。
看到郭染背着吉他,许亦泓问道,“今晚有节目?”
“献曲一首,聊表心意,”郭染点点头,“其实本来打算和丁菲菲一起合唱的,你别误会,不是唱《你最珍贵》,但可惜现在没可能了。”
“哎,怎么总是绕不开啊,”许亦泓自嘲道。
“绕开什么?”
“丁菲菲啊,提她总是有些难过。”
“伤痛,深埋落霞山中,垮塌的山石,把人生嘲弄,就像废墟,夜凉惊风。”
“怎么听上去这么像歌词?”
“有眼光,这是我的新歌,已经有人买这首歌的版权了,相信不远的将来,你会在很多场合听到,这首歌我用来纪念丁菲菲的,毕竟相识一场嘛。”
“还是你厉害。”
“各有所长,”郭染谦虚道,“这次贾明臣有没有把颜卿璇和范晓请过来?”
“请这两个人来干什么?”
“我就问问,老相好嘛,”郭染笑笑,“我当时差点以为他和颜卿璇能成,后来又觉得他和范晓能成。”
“我倒是觉得恰恰相反,那两段感情,都来得莫名其妙,颜卿璇是因为声音相似,范晓还是把你们班长的求爱给截胡了,好像从那件事之后,就没你们班长的消息了。”
“一段感情的受挫,对于一个人的一生,是多么的恐怖,现在能体会到了吧。他后来跟着我一起组乐队玩了,深居简出,潜心音乐研究。”
沈俊生来了,边发烟边打招呼,“各位兄弟,好久不见了。”
互相打着招呼,看到了史乃文,“嘿,你回中国了?好久不见了。”
史乃文不好意思,“我怎么一见你,就想到了大一时的寝室杯呢。”
沈俊生说,“可不是嘛,那天判了你一个犯规,你居然像疯子一样,那天是不是吃了什么不消化?”
“还好你没打我。”
“我是裁判,我也有职业纪律,”沈俊生说完大笑,笑完又问,“你们最近遇见过黄鸣宇吗?”
许亦泓心想,又是一个敏感的话题,只能跟着大家一起摇头。
“嘿,这家伙可真奇怪,电话号码都换了,我打过去是停机,”沈俊生很气愤,“我和他这么好的关系,居然也不联系我。”
陈欣园不知情,问道,“去他单位找过吗?”
“找过啊,说几个月前突然离职,还自动放弃了一个月的工资和年终奖,真是大方,我都还吃不饱,他还不要钱。”
“什么理由辞职的?说走就走?出去看世界?为爱走天涯?”
沈俊生说,“这家伙任性,听说留的辞职理由是,错许红颜一世无忧。”
“什么无忧,听不懂。”
许亦泓说,“听不懂就对了,你什么文化水平,他什么文化水平。”
陈欣园道,“就你文化水平高,你能听懂?”
许亦泓笑道,“你当我没听懂好了。”
陈欣园来了劲,非要缠着许亦泓给他解释解释,许亦泓装模作样给他分析,更是把他绕得云里雾里。
5.
婚礼正式开始,布置纸醉金迷,极尽奢华,比起当年丁菲菲和邵谦的婚礼,毫不逊色。
“十几万的鲜花,才能弄出这样温馨的效果,”陈欣园慨叹道,“真有钱。”
孙钦点头,“当年书读得差,后来混得倒不错,还娶了个好老婆。”
沈俊生笑道,“别把当年读书时的成绩,和后来发展方向挂钩嘛,人生这么长,哪是一两场考试能决定得了的。”
全场漆黑,LED屏幕上播放贾明臣求婚视频,加了后期效果,浪漫无比,台下尖叫连连。
人注意中央区域,多了一个由粉色帘子遮住的长方体,高度接近两米。
四周探灯忽然一闪,大家都看到了这个奇怪的物体,帘子自动向下褪去,长方体内,出现了一个五人乐队,乐队里有两个熟人。
郭染戴着墨镜,站在正中间,旁边还站着宋青辰,两人抱着吉他,伴着鼓点,唱着激情四溢的歌曲。
寂寂竟何待,朝朝空自徊。难觅佳人影,喜迎牡丹回。
清风来几日,台榭发清辉。春静晓风微,相伴带酒归。
故居笼宿雾,新楼影朝晖。柳堤行不厌,沙软絮霏霏。
尽日湖亭卧,心闲事亦喜。穿花露滴衣,戏池鱼惊水。
向夕开帘坐,庭郁景?霏。薰笼香自远,夜久萤双飞。
一路春风悠,初心尽不违。老大情相近,情长饮水肥。
这首歌,郭染亲自作词谱曲,韵味十足,配以他沙哑豪放的喉咙,相得益彰。
一曲唱罢,郭染扫弦鞠躬,“明臣是词,秦淮是谱,天作之合,鸾凤和鸣,百年身伴百年眠,只羡鸳鸯不羡仙。”
说完全场灯光骤灭,郭染乐队隐去。
底下众人久久还在回味,直到郭染换了衣服出现在许亦泓身边。
“可以啊,现在的你,才华已经遮不住了。”
“哪里,我不知道看了多少五言律诗,抄抄改改,凑成了这首。”
“那还是你本事大,来我敬你一杯,”许亦泓,“我以茶代酒。”
“凭什么你就以茶代酒?”
“医生说我肝有问题,没办法,谁不想大醉一场,你说呢?”
郭染将信将疑,看许亦泓不像说谎,便一饮而尽。
许亦泓笑道,“我怎么觉得你现在酒量越来越好了呢?看来搞艺术的人,酒量不会差。”
郭染脸已经红了,“见笑见笑。”
“还没完,”许亦泓又倒满了茶,也帮郭染倒满了酒,“为我们因为一个女人而结缘,干杯!”
“我记得以前因为这个理由干过杯了。”
“不一样,以前是干一杯,今天我们干三杯,以后再也不提这个女人。”
郭染说,“三杯?你是酒,你是茶。”
“你也太计较了,这不都是走膀胱的吗,有什么关系,来,喝!”
郭染推不开,酒过三巡,也无法开溜。
郭染的酒量并未见长,贾明臣和秦淮下来敬酒时,他已趴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婚宴结束,许亦泓架起郭染,扶进车后排,扬长而去。
郭染迷迷糊糊中,问道,“你带我去哪?”
“当然是送你回家了。”
“袁梦湘呢?”
“你不用管那么多了。”
郭染还想问些什么,无奈头痛欲裂,“还有多久到啊,头晕得不得了”。
“快了快了,就前面一个路口。”
车停了,许亦泓从驾驶室下车,打开后座车门,“好了,到啦。”
郭染想靠着自己力气自己出来,却使不上劲,许亦泓笑着说,“我来拖你出来。”
废了好大力气,许亦泓终于把一滩烂泥似的郭染从车里拖了出来,架在身边。
郭染很困乏,使劲摇了摇头,看了一眼周围,“这不是我家小区啊。”
“嗯,这是你工作室。”
“音乐工作室,也不在这条路上啊,你开错了吧,”郭染忽然一个激灵,“不对啊,我从没和你说过我家和工作室在哪里,你怎么认识的?”
后面想起了一个声音,“这里是你的电脑工作室,别告诉我,连你也不认识了。”
听到这个声音,郭染刚缓过来的一些力气,瞬间消失无踪了,一股死亡的恐惧,从后脊梁升了起来。
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