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灯结彩,处处挂着红灯笼和红绸缎的沈府好像娶亲般热闹。
往来宾客不断,伴随着祝贺的声音。
大夏民风开放,倒也没有刻意分男子席和女子席,不过宾客们倒是自己分开了。
男子们忙着互相认识拉拢关系,女子们则交流着时兴的绫罗绸缎,三五成群说着京城中的小道趣事。
热闹喧哗。
沈老夫人端坐在大厅中央,穿了件喜庆的红色衣袍,嘴角含笑,精神奕奕,丝毫不见老人的疲态。
仆妇对沈老夫人耳语:“今天大娘子也会出席。”
沈老夫人点点头,沈家女子就当如此,那样貌不过皮囊,娶妻娶贤,纳妾纳色。沈湄以后是要当当家主母的,怎可同那妾侍一般,以姿色惑人呢。
“听说大娘子容貌恢复了。”
沈老夫人微诧,看向仆妇,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又恢复了平静。
她知道杨氏一心寻医,本来她是不赞成的,沈湄患面疱之事知道的人不多,寻医的消息一出,那所有人都会知道。
那秦太医都束手无策的事情,其他人难道就有法子了么。
可沈老爷赞同了杨氏的作法,自己这个当母亲的也不好驳儿子的面子。
没想到,真的治好了。
“既然恢复了,那就出来多走动走动吧。”沈老夫人看向那些凑在一起的贵家夫人娘子。
沈家女儿和官宦亲眷始终是要多打交道的,早些熟悉才好。
仆妇点头应下。
此刻的沈湄正坐在房中,面前摆着熟悉的铜镜。
铜镜里的面孔,却是不熟悉的。
用白布层层缠绕,只露出了一双眼,还能隐隐闻到一股不算好闻的药味。
她这样包着,已经三日了。
那锦娘子说了,今日就可拆下这布,恢复曾经的光洁了。
沈湄伸手抚上了自己的脸,有些颤抖。
“娘子,还是让婢子来吧。”旁边的婢女上前,却被沈湄制止了。
她要亲手揭开这布。
三日前,她的脸虽然面疱已消,但青紫色的疱印却依然存在。她要亲眼看看,到底会不会有神迹发生。
若是没有,沈湄眼里闪过一道狠厉。
沈湄一圈一圈解开白布,眼看就要露出皮肤了,她却又停下了手。
“锦娘子人呢?”
婢子正忐忑地看着沈湄,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这种关键时刻,锦娘子竟然不在!
“去把锦娘子找来。”
沈湄将布又重新缠了回去,声音难掩焦躁。
“是。”
婢女看了一眼沈湄,马上走出房门,可她四下寻了半天也不见那锦娘子的踪迹。
这人,该不是跑了吧。
担忧间,她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茯苓。”
被喊住的茯苓也有些惊讶:“锦娘子没有和大娘子说么,她去前面接她弟弟去了。”
锦娘子的亲眷此次也受了邀请,婢女是知道的,闻此她松了口气:“你快去将锦娘子叫回来,大娘子找她呢。”
茯苓点点头,可来到前院的时候犯了难。
这么多人,锦娘子在哪呢?
正在犯愁之时,一个低哑的声音响起:“你找我?”
“娘子!”
茯苓惊喜地回头,果然看到了带着帷帽的沈锦颀。
“哎,娘子你的衣服……”
娘子一开始说无功不受禄不肯换沈家的衣服,等开始给大娘子医治以后,便换上了沈家备好的衣衫。
沈家给沈锦颀准备的衣服,虽然不是多么华美,但为了显示对沈锦颀的重视,也是按照沈湄的标准再置办。
年轻的小娘子,自是喜欢穿颜色鲜艳的,是以沈锦颀在沈家的衣服,不是粉色便是黄色。
可此刻沈锦颀穿了一件莲青色的衣裙,素净非常。
沈锦颀不在意道:“这件啊,是我自己的。”
茯苓了然,想必是娘子拿了银钱以后买的。
这衣裙用的是上好的蜀锦,价格不菲。
“娘子袖口这兰花倒是别致。”
茯苓陪着沈锦颀朝沈湄的院子走,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和平日里截然不同的女孩子。
到底是哪里不同呢,如绸缎般的乌发还是那么垂着,带着的还是那素色帷帽。可面前的人,感觉就是和之前有些不同。
思来想去,应该是衣服的缘故。
莲青色的衣裙让锦娘子显得更为安静和沉稳了。
沈锦颀笑了笑:“这是我自己绣的。”
茯苓惊讶,娘子的绣工竟然也这么好。不过这绣法有些独特,和她见过的都不太相同。
两人不多时就走到了沈湄的院子。
“湄娘子找我?”
沈湄点头,视线在沈锦颀身上停留了片刻才转回铜镜:“我想让你帮我取下这白布。”
原来是怀疑自己。
沈锦颀没有丝毫不悦,上前一步:“那娘子忍着点。”
忍着?
不等沈湄反应,沈锦颀已经三下五除二地将那白布扯了下来。
之前解开的倒是顺利,但是这最后一层,不知道是因为药物黏着还是什么原因,沈湄感觉解下来的时候奇痒难忍,还伴随着针扎般疼痛。
她忍不住叫了一声,双手也不自觉地捂住了面庞。
“啊。”
又是一声惊叫。
这次是沈湄身边婢女发出的,她一脸惊恐地指着沈湄的脸,说不出话,似是被吓坏了。
觉察出异样,沈湄放下手,看向镜子。
镜子里的人面庞漆黑,似是中毒一般。
自从患了面疱以后,一直竭尽克制自己的沈湄再也忍不住了,手一抖,镜子摔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把她带出去,杖毙了吧。”
沈湄挥手,她再也不想见到这个人。
“娘,娘子。”茯苓结结巴巴开口,“这,这……”
这锦娘子也不是沈府的下人,怎么能随意处置,更何况是要了人命。
沈锦颀拍了拍茯苓的手,示意她不用说了。
茯苓却着急了,这都什么时候了,锦娘子怎么还能如此淡然,要是真的被带出去了,可能是会真的没命啊。
“你不用开口。”沈湄沉着脸,“你是不是想告诉我,面疱已经全消了,我的脸也恢复了光洁。”
“是的。”
沈湄咬着唇,恨恨地瞪过来。
她早就知道这人不简单,没想到却是安了要让她彻底毁容的心肠。
“湄娘子,我说过,思虑过重不利于你养病。”沈锦颀声音平静,“你且让人打盆水,洗了再看吧。”
洗了再看?
沈湄不信,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并没有摸下什么东西,她有用手使劲搓了搓,手指依然白皙,不见有任何黑色东西被搓下。
但是这次她没有马上发怒,而是使人打来了水。
沈锦颀不再说话,而是安然地品着茶,看婢女们伺候沈颜净面。
她原来也是这样的人么。
沈锦颀单手托着下巴,沈湄在她印象里一直是个很听话的妹妹,为人谦和有礼,说话悄声细语,就像那所有大家闺秀应有的样子一般。
沈湄的脾气一向很好,好到她都觉得沈湄是个没有脾气的泥人。
不过,事实证明,她错了。
真是温润纯善的人,岂会露出那样的目光,又岂会轻飘飘地说一句杖毙呢。
那种随意,不是一个人因为愤怒失去理智做出来的,而是沈湄发自肺腑地觉得,人命,不算什么吧。
沈锦颀有些怅然。
回到了沈府,这个明明很熟悉的地方,现在却感觉处处都是陌生。
不管是沈夫人还是沈湄,都是陌生的。
也是,世间之事本来也就难看透,要是自己真的什么都熟悉,又怎么会被人算计,落得那般下场。
自己回来,不就是为了找寻真相么。
“沈湄多谢锦娘子。”
不知何时沈湄已经清洗完毕,脸上真如沈锦颀所言,光洁嫩白,看不出一丝面疱的痕迹。
“刚才因沈湄无知,对娘子多有得罪,还望娘子不要见怪。”
沈湄朝着沈锦颀盈盈一拜,茯苓马上给沈锦颀递眼色,让她扶起娘子,不要接受这一拜。
奈何沈锦颀就像没看到一般,稳稳受了这一礼后才道:“无妨。本就是场交易。”
这话说得,在场的下人都有些尴尬。
沈湄倒是没有不悦,这娘子本就是冲着银钱来的。
“等母亲忙完了祖母寿辰之事,我便请她过来,将之前说好的银钱交付于你。”
沈锦颀却摇头:“湄娘子,我承诺的事情已经做到了,你们承诺好的银钱也还是马上给我吧。”
沈湄一怔,这么着急难道还怕沈府赖账不成。
她有些无奈,沈夫人现在哪里得空呢。
可沈锦颀却很坚持的样子,不得已,沈湄着人去请沈夫人过来。
一听女儿康复,沈夫人也顾不得要招待宾客,连忙赶了过来。见到沈湄果然恢复了清秀的容颜,母女两又是一阵欣喜。
就这样折腾些许,沈夫人终于让人将一百两交子交到了沈锦颀手中。
“如此,这事便了了。”
拿到银钱的沈锦颀笑了。
沈夫人却忽然想起另一件事。
这女子医术如此高明,不知道……
她走到沈锦颀身边,压低了声音悄声问道:“不知锦娘子可有生子秘法?”
生子啊。
沈锦颀沉思了片刻摇头。
沈夫人有些失望,不过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这女孩子能有个治面疱的秘法已经很难得了。要是有生子的秘法,想必早就是富贵满堂了。
“不过我有可以让夫人有个儿子的方法。”
这是什么话。
沈夫人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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