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人在家里行吗?”
“放心吧,我这几天不是好多了吗。你去吧,我正好困了睡一会儿,估计等你回来我也正好醒来。”
慕绾青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这几天他的状态还算平静,也没有了自我伤害的倾向,他终究要一个人去面对的。况且,自己只是去办个离职手续。总不能一直让袁青帮自己在领导面前担着,无论怎么说他也是公司的职员,不能太任意妄为,况且袁青为了自己已经帮了很大的忙。上次如果不是他,她怎么可能就这样顺利的回到原来的工作岗位呢?要知道这份工作,因为熟悉,因为薪水,因为离幸福园最近,满足了自己所有的最优,很难再去找一份这样的工作。可是,现在,同样是自己,却提出了离开,她一直对袁青深感愧疚。
“你还会回来吗?”袁青无比不情愿的帮慕绾青把东西搬下楼。他自然是一百个不情愿她离开。
“当然,不过前提是这里还愿意收留我。”慕绾青淡淡的笑着。
袁青无比希望这微笑可以一直留在她的脸庞上。可是现在不是,但是他却没有办法帮助她。他唯一能帮她的就是按照她的要求去做。
“放心吧,只要有我在,什么时候想回来,说一声就行了。”袁青的承诺是发自内心,而且是一定会兑现的承诺,只要是关于她的,什么事都可以。
“哦,果然是有关系就是好,那就先谢谢学长了。”袁青不敢看她这般可爱的模样,他害怕自己会不忍心放她走。
如果当年他没有选择去留学,而选择留在她身边,那么她现在是不是不会为了另一个男人而转身离开自己呢?他想起了《大话西游》里的那句台词:戴上紧箍咒我没办法爱你,不戴紧箍咒我没有办法救你。他可以为现在自己这种小小的能护她周全的能力而自豪吗?算是为了她而带的紧箍咒?还是仅仅只是为了当年的离开所找的牵强的理由?
人啊,只有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后悔是多么一种愚蠢的行为。这就是上天为了当初我们所做的选择的惩罚吧。万事皆有因果。
“小青。”他还是没有忍住。
“嗯?”慕绾青停住,回头。
“哦,那个,我是想说,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事情,一定要记得联系我,知道了吗?不要什么事情都一个人承担。”他尴尬的回应着,因为这不是他心底的台词。他的剧本已经在脱口之前被自己修改了。
“你是爱上他了吗?”他没敢问出来。他害怕自己会更痛,那就这样暂且糊涂一阵子吧,至少这样还可以留在她身边。很奇怪的是,我们总是愿意清醒的自我欺骗,并为这份欺骗买单。
“嗯,谢谢学长。”她依旧微笑着挥手告别。那是他最熟悉的微笑,每次见面都是这样的微笑,无论多大困难,她都是这样微笑着闯过来的。他看着出租车载着她飞奔离去,空落落的留他一个人发呆。
“大明星?我回来了。”她刚进门就开始了对钟启晨的呼唤。她仍旧坚持着他们曾经昔日的调侃,她知道这样才能让他心里更舒服一些。但是,这一次,却没有人应答。她疯狂的找遍了整个屋子的每一个角落,却都不见人影。
“喂,小沐,启晨有去找你吗?”
“启晨哥?他不是在家吗?”
“不在,我刚刚出去了一下,回来找不见人了。打电话也没有人接,怎么办,小沐,我联系不上他。”她的声音在她意识不到的时候已经越来越哽咽,大口的喘着粗气。
“你别着急,我现在马上跟认识的人还有他经常去的地方都找找。”
“你把他经常去的地方告诉我一些,我们分头找。”她还能保持着理智,或许是必须这样。
今天休息的落九歌也加入进来。
“有没有可能回家?”几个人已经把所有可能的地方都找了一遍,可是还是没找到人。现在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家里了,落九歌问着走来走去的慕绾青。
“我开始就跟皓轩哥打电话问过了,没去过。”
“那能去哪里啊?这能找的地方可是都找遍了啊。”
慕绾青当然比她更想知道,可是还能是哪里没有找到呢?
钟启晨,你到底在哪里?能不能给我心灵感应一下。她闭上眼睛努力放映着这几天和他在一起的每一分钟。
“启晨哥,该不会,想不开吧。”小沐的担心当然是不无道理,毕竟现在钟启晨处在特殊时期,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这个警告,凌明博不是没有跟大家说过。
“啊!”小沐的这句话才说完,就受到了落九歌的惨打加白眼。落九歌给他递了个眼色,小沐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口误,不管怎么说,现在慕绾青是最着急的那个人,他不应该给她增添额外的担心,况且这种话现在真的会要了慕绾青的小命的。
钟启晨,你到底在哪里,在哪里?
“墓地!”就在两个人打着眼神架的同时,慕绾青终于让自己的脑袋检索出了现在对她来说最重要的信息。
“啊?”
两个人都呆在那里。但是没有等他们问为什么,慕绾青就往门外跑,能多一秒找到他,她绝对不会延迟到两秒。
“他真的会在那里吗?”此时开车的小沐再次问了不该问的问题,落九歌对今天他的没眼力见的表现真的无语到觉得他今天的智商严重不在线。嗯,就理解问他也是为了担心钟启晨吧。慕绾青没有回答,她不知道答案,但是她无比希望他在。
“我想去看看爸爸妈妈。”这是他前几天模模糊糊的流着眼泪的时候说的话。
“还能在快一点吗?”
对于这个泪人般脆弱的姑娘的要求,小沐自然是加紧马力,一路闯红灯到墓地。幸好他作为钟启晨最忠实而亲近的小伙伴,以前陪他一起来过,否则,都不知道这车该开往哪个墓地作为目的地。
他在。
她冲下车门,跑向了跪在坟墓前的钟启晨。静静的守在了他的身后,小沐和九歌也远远的陪在后面。
“小青,你说爸爸妈妈会原谅我吗?”他真的是犯错的孩子吗?为什么要如此惩罚自己。
“会的,一定会的,一定会的。”她再次摸着他的头,一遍又一遍的安慰着他,陪着他一起哭,一起接受着他所认为的惩罚。无论是什么,她都会陪他一起。
哭吧,在想哭的人面前尽情的哭吧,哭一场,以尽哀思。
她陪他从墓地呆到暮色四合,直到他说想回去,她才扶他起来,走上了回家的路。
“小青,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嗯。”她点点头。
“我我得的是抑郁症,可能会经常这样反复的发病,会像你看到的一样进行自我伤害,可能。”他的鼻涕混着眼泪一起流下,她都细心的帮他擦拭。
“可能,永远都好不了。”他的哽咽声越来越大了,他紧紧皱起的眉头和哽咽的表情一起,在她心里全是心疼。
她紧紧的,紧紧的抱着他,给着黑暗中的他最安心的怀抱。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抑郁症就像感冒,大家都有。就像我们身体经常都会有点小伤。可能是指甲刀剪破的手指,体检时被扎破的针孔,吃饭时不小心咬破的嘴伤,或许可能就是那么。你也要找到方法发泄自己,找到根源治愈,我会陪你一起的。相信我,会好起来的,一定会好起来的。嗯?”她的眼泪让他心痛,这些日子她为了他流过多少眼泪?他说过会让她幸福,可是自己都做了什么?
“你”他是多么的不想说出这句话,可是为了她,他宁愿自己是个负心人。“你离开我吧,我”她没等他说完,她就用自己的吻堵住了他的嘴,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吻他。
这个吻,漫长,如此温暖,幸福。
“拜托,不要用你那些电视剧里的俗套剧情来过生活。你知道我平生最讨厌的是什么吗?就是你们那些电视剧里演的相爱的人以为了对方着想的名义,在自己受到苦难或者是人生低谷的时候选择离开。还总是给自己一个伟大的牺牲名号。相爱,是一个相互的过程,就是为了双方相互扶持帮助,为了更好的生活。我们用极限的思想好好想想,如果在你爱的人离开你的时候,你永远的离开这世界,难道不是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吗?”她说的每句话,他都如此无法反驳。
“还有,不要把我对你的爱和陪伴当作负担。爱是相互的,人生世事无常,等到我不开心了也会要你陪在我身边的。怎么你不愿意吗?”他当然愿意,他一万个愿意,一千万个愿意,生生世世都愿意。
“我们拉钩吧,等以后我伤心的时候,你一定要陪在我身边。这个约定期限是一辈子。”她伸出那纤长的小拇指,微笑着摆在他的眼前。他看着她,她愿意等他。
世界上那么多人,又有几个可以在如此漫长的你最需要的深夜陪在你身边呢?他曾经有一瞬间迟疑过,他害怕自己的爱会连累她。他以前听朋友讲过自己的亲戚也是抑郁症最后抛家弃子,离家出走下落不明,这个世界上又多了他家那两个得不到父爱的孩子。他呢,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一天会重现这样的悲剧。可是,她刚才说的每句话他都听在了心上。她愿意相信自己,愿意陪伴自己,那自己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何况他们都是刚刚经历了生死了人,既然老天爷给了他们第二次生命的机会,为什么不好好的善待自己呢?
所谓奇迹,就是你不自我放弃的坚持后的成功。会的,一定会的,他要给自己一个奇迹,给他们的爱一个奇迹。
拉钩!盖章!
当然,如果人生也可以像电视剧中演的那样,一个信誓旦旦的决心就能迎来一个美好的结局,那生活就不叫活着了。生活,就是从这个决心走到结局的过程。残酷,漫长,煎熬,这才是它的代名词。
“抑郁症的第一步,你要去直视它,而不是躲避它。就像有人会很害怕蛇,但是有人天生就能让蛇害怕,他身上会自带磁场。现在,它就是你面前的蛇,我和你,一起要直视它,用我们犀利的眼神让它在我们的生活里退却。你能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开始出现这种状况的吗?”她紧紧的握着他的手,以后也永远不会放开。
他沉默了一会儿,眼里还是泛着泪花。她不怕。这一步是必须要跨越的一步。
“刚开始当演员的时候,有一天有一场戏,是让我去打一个群演大妈的耳光。”他抽噎了两下,继续说到。“然后他的儿子在旁边看着,和当年发生火灾的我的年龄差不多,我看见了他看我的眼神,有仇恨,有懊悔,有无能为力,夹杂着种种我不能言说的感情。但是为了拍摄效果,我打了他妈妈十几次,而且到后来打的都特别狠。那天回来以后心里特别难受,总想发泄一下自己。可是找不到方式。然后,就想起了小时候的火灾,开始用烟头烫自己,因为伤害完自己以后,心里会舒服点,后来,就经常这样自我伤害了。”
“很疼吧。”她心疼的看着他。
“我是不是特别愚蠢。”
“不是愚蠢,是发泄的方式不对。科学研究说了,现代人每个人都多少会有些心里疾病,我们都有脆弱的时候,想发脾气的时候,但是我们要找对方式,不但不能伤害别人,也不能伤害自己,你只是找错了方式,没有什么愚蠢不愚蠢的。”她的安慰不刻意,不虚假,不伤害,而是恰到好处。
“你,能告诉我当年的火灾到底是怎么回事吗?凌大夫也说了,你的病是因为精神上受到的刺激和自我的愧疚感长期压抑形成的,你如果不正视的面对它的话,你就永远走不出来。所以,告诉我当年发生了什么,好吗?”她的恳切,她的期盼,她的恐惧,在这个复杂的眼神里,钟启晨读出了一点,就是她对他的关心和在乎。的确是需要面对了,他的秘密,守了这么多年,一个人,好辛苦。
他点了点头。
钟启晨八岁的生日。
那个时候他也是个幸福的小男孩,有疼爱自己的爸爸妈妈。那天的生日,一家人说好要一起为钟启晨庆祝的。可是那天妈妈回到家身体特别不舒服,可是小小的他一定要嚷嚷着让妈妈去给自己做长寿面。为了让小寿星开心,妈妈挺着难受的身体进了厨房,可是,也因此,悲剧的故事就埋下了伏笔。
妈妈在为小启晨做饭的时候,身体不支晕倒在了厨房了,可是,煤气灶上煮着的面却没有停止翻滚,也因此溢出,熄灭了火,也导致了煤气泄漏。
等启晨的爸爸回到家里的时候,小启晨已经晕倒在客厅,幸亏厨房的门是半掩的,泄漏到客厅里的煤气量还不至于要了小启晨的性命,可是他已经昏迷。启晨的爸爸飞快的将小启晨救下了楼下的空地,而等到他再次返回救启晨的妈妈的时候,只有轰隆的一声巨响,然后是火苗,巨大的火苗。楼下空地上的小启晨再也没有等到爸爸妈妈,他略微清醒睁开的双眼看见的是巨大的火,让他终身难忘的火灾。
“都是因为我,都是因为我爸爸妈妈才失去的生命。我是个罪人,我是个罪人。”他终于嚎啕大哭出来。这或许才是真正的症结所在吧。八岁的小孩子,一直在心底里无数次的告诉自己,自己是亲生父母的杀人凶手,他一直认为是自己导致了父母的死亡。怪不得他要选择这种方式来伤害自己,是想让自己来承受当年父母所承受的伤痛吧。
“不是的,不是得。不是因为你,不是因为你。”她虽然知道她现在说什么他都不能听进去,但是她深深的体会到了他心底的痛。
那种痛,不是积压在现在的这个钟启晨的心上的,而是从来都伤害在当年那个八岁的小孩身上。还好,现在他终于说出来了,他需要时间来慢慢的接受,他需要他现在的勇敢去治愈当年那个八岁的自己。而她会陪他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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