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广最终还是走了。
林昭默默收回了火折子, 将秦思所赠的医用酒精收起放好,这才推了推郭嘉,“喂喂,别装睡了。”
对方果然睁开了眼,月光下眸光清明透彻,哪有半点睡意?他笑嘻嘻的坐起, 夸林昭道:“兄长临危不惧, 果真有大将之风。你是怎么知道我醒了的?”
林昭哼了哼,“他说太学生的时候, 你呼吸乱了一分。”
“看来兄长不仅临危不惧,还观察细致入微,愚弟佩服佩服。”郭嘉又拍了一记马屁, 这才凑近了压低声音道,“兄长看这孙广所言是真是假?”
“八成为真。”林昭想了想, 综合自己的见闻,回答道。
“那这可就不好办了。”与口中苦恼的语气相对应的是他闪闪发亮的眼睛, “此事牵连甚广, 又扯上了士宦之争,一个不好就是又一场党锢之祸, 你死我活, 兄长一介幼子, 可决定要插手?”
林昭斜他, “你为何如此兴奋?”
“我这是替兄长上心。”他眉飞色舞道, “此事便如博戏, 危险越大,收获越高,若是兄长打算下注,其中惊心动魄之处,还望兄长务必告知于我。”
林昭:“……”这小子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对吧?
林昭干脆利落的躺下,给了他一个后脑勺。背后遭到冷遇的少年还在喋喋不休,“兄长你再同我说一说细节之处,我也好替你参详一二,方才那孙广给了你什么东西,可否借我一观?兄长……”
半夜被少有人知的秘闻轰炸了一番,奇怪的是林昭下半夜仍然睡得很好。第二日早起见郭嘉的黑眼圈,他不免有点幸灾乐祸,岂料这小子形容委顿,却神采奕奕,若非看见人多,必定要拉上林昭好好讨论一番昨晚偷听到的大新闻。
林昭自是敬谢不敏,老实说,他心里还有点乱。他一开始倒是猜到了何群可能遭遇嫁祸,甚至想到了其中还有宦党的手笔,然而当这一切和荀攸联合陈举所要对付的掖庭令毕岚扯上关系之后,他顿时觉得有点心惊肉跳,需要好好捋一捋思绪,再做打算。
简单洗漱过后,重新收拾打包了东西,林昭将孙广给自己的东西藏到秦思打包的药材堆里,这才大大松了一口气。天光乍亮,私学一行又上路了,唯一的小问题是孙广与何群的消失。陈绪命人清点了一番行李,确认没有物品遗失,又在周遭寻了一圈,始终没找到人,就此作罢。
现在他们距离颍阴不过半日路程。
颍阴之后便是许县,也就是后世所称的许昌。
上路后郭嘉似是发现了他的心烦意乱,没有再聒噪这件事,令林昭省了不少心,他在斟酌要如何跟陈举提起这事,其中分寸不太好把握,说得太多,私通贼匪这一条罪名哐当砸来,还不知道陈举会不会大义灭亲,说得太少,他真怕先生中了什么圈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自己也难独善其身。
真是棘手……
想了半天不得头绪,他索性暂时将此事甩开,坐在车顶深呼吸了几次,趁早感受一下清晨的野外。太阳还未露头,远山朦朦胧胧的显出一半轮廓,晨露未消,路面带了点湿意,空气难得清新,林昭咬一口髓饼,渐渐有点习惯了干噎的口感,也能平出一点微甜的回味。
不消半日,林昭便远远瞧见了颍阴。
古代筑城有墙,引河护城,颍川处于黄河水系,河流繁多,挖一条护城河不是什么难事。眼见城墙上的石刻篆书越来越清晰,同学中不免引发了些许骚动,毕竟颍阴荀家将在眼前。
连林昭亦是有点激动,他快要点亮第三个名人大腿了。
陈举许是不太想去荀家,可过门不入,未免显得失礼,所以轻车简骑,带了九名学生并郭嘉,外加赵无疾等几个奴仆,携上礼物一同去简单的拜访,车队干脆留在了城外,由陈绪看守。
进城依然是惯例查验路引档案,林昭观察了一下,发现颍阴进城的盘核也颇为严格,与戒严后的阳翟如出一辙,想来整个颍川开始了同步执行。
荀家的名号还是很好用的,尤其在荀十七郎荀攸露面之后,很快清点完毕,一同往城东高阳里而去,荀家族居于城内高阳里,独占一里,可谓声势浩大。要知道城东地方宽敞,又是权贵一贯的居处,不比狭窄的城北,通常一里能抵上城北三里。
颍阴人对荀家似是极其熟悉,走在大街上,时不时便有人前来同荀攸行礼,还有来请教学问的,陈举等在后边,不见愠色,显然是见怪不怪,林昭与刘陵郭嘉张珂薛长生挤了一辆车,停顿的空闲,便四周张望看看街边景象。
颍阴比阳翟小一点,也显得更古旧一些,城中似是儒风颇盛,林昭一路看了不少细缣薄衫幅巾束发文士打扮的人,不管到底是不是识字,反正潮流如此。
直到时近晌午,一行才到高阳里门口。
荀家似乎早得了讯息,派出了几名年轻才俊在外等候。
当然,这等的肯定不是荀攸,而是陈举。
毕竟陈荀两家累世姻亲,陈举又算是有名望的长辈,总要派点争气的后辈前来迎接,一则表示尊敬,二来表示炫耀。这几乎是当前约定俗成的规矩。
也是因此,林昭终于有幸一窥留香荀令的少年模样。
当他正望着一排三个十六七的少年猜测哪个是荀??保?髫?γ忻械恼辛苏惺郑?鞍⒄眩?矗?悴皇窍肴梦椅?阋?鲂∈迓穑俊
林昭:“……”我没有请你用这种拉仇恨的方式引荐啊!
感受到身前来自老师的凛凛寒意,他瞬间后悔不已,心底暗槽了荀攸大大一百遍,干笑着抹了把脸,上前对着几位芝兰玉树的荀家郎君一礼。
“林昭见过荀家郎君。”
一抬头迎上几人目光,多数好奇,唯有一人最为镇定,目光清朗,眉长入鬓,容貌生得极其俊美,却绝不会令人认错了性别,他穿一件浅朱色花鸟纹直裾袍,静静站在原地,韵致清华,风仪奇秀。
多半就是他吧。林昭暗道。
果然,荀攸对他微微一笑,道:“小叔,这是陈方公弟子,对你仰慕已久。”
荀攸这么说了,他还能否认不成?林昭干脆破罐破摔,连忙又是一礼,“素闻王、荀郎文若才名昭著,闻名已久,请荀郎君引荐,一时唐突,还望君恕我冒昧。”
他差点顺嘴一溜,说出了王佐之才,好在及时刹车,想起如今荀??星夷暧祝?喟牖姑荒玫秸獬坪拧\骷液蟊惨还怖戳似呷耍???饣叭?聪蛄肆终押蛙???终言缌烦隽艘徽藕窳称ぃ???挂渤枞璨痪??灰蛄终训某圃薜靡猓?裁晃??宓闹跄慷?话玻?窠谛缘亩运?亓艘焕瘢?辉诙嘌浴
“好了,既然见过了人就退下吧。”陈举一句话停在林昭耳中不啻天籁,将处境颇为尴尬的他解救出来。林昭眼泪汪汪的看了眼陈举,这是亲老师啊,又颇为幽怨的瞪了眼荀攸,大庭广众给他下这种绊子,这不是让他在荀家郎君面前拉仇恨吗?
荀攸俨然恢复了最初的形貌,才到陈氏私学时颇具欺骗性的端方君子,引得林昭心里又是一阵吐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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