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王萧重的封地在西南。”魏昭翻过身,“信王是皇帝的亲叔父, 娶王妃了吗?”
话一出口, 她感觉来自头顶的目光, 不是善意的,把下面的话咽了回去, 没敢问出口。
迫于他的压力, 她徐徐转过身去,过了一会,一只大手伸过来, 她慢慢呼吸不匀, 想拿开他的手, “天亮了, 该起了。”
“天亮又怎么了,不能吗?”
昨晚还没够吗?
话音刚落,他翻身上来, 两人成亲后徐曜什么都依着她, 唯独在床上要听他的。
这回魏昭一上午起不来床了。
徐曜看着身旁呼呼睡着的小女人,她心里还惦记萧重,手伸到她小腹, 如果有个孩子她是不是就能安定下来, 不胡思乱想。
书香和萱草、留白几个人站在门口, 听屋里没动静, 侯爷跟夫人还没起, 昨晚闹到大半夜, 早起又要水,这回又睡了。
徐曜再次醒来时,满屋通亮,稀淡的阳光透过帐子孔照在锦衾上,床铺上已经没有魏昭。
徐曜起身,走到屋外,雪后气温下降,呼出的气变成白雾状,徐曜走到前院,看见魏昭跟章言站在那里说话。
两人说了一会,魏昭离开,徐曜站在厅里,自门扇上的格子窗看见魏昭从左侧夹道往后院去了,徐曜走出来,招呼章言。
章言站住,抱拳,“侯爷!”
“夫人跟你说什么了?”
章言道;“夫人打听西南信王的事,问信王的王妃是哪家姑娘,信王是否有姬妾子女?”
章言看侯爷脸黑了,打住话头,心里纳闷,“不知道夫人怎么对信王感兴趣,夫人好像没见过信王,不了解信王。”
徐曜二话没说,转身朝里面走了。
魏昭醒来时,徐曜还睡着,魏昭想起昨晚的梦境,到前院找章言好奇问问。
徐曜进门,看见魏昭跟两个丫鬟说话,往椅子里一坐,也不说话。
魏昭朝书香和萱草使了个眼色,二人溜出去了。
两人都不说话,气氛挺尴尬,魏昭没话找话,“侯爷,北地冰天雪地的,听说这个季节南边花还开着,南北差异真大。”
徐曜不是好眼睛看着她,魏昭说不下去了,知道徐曜大概又想多了,自己现在说什么都错,索性不说了,跟徐曜相处,徐曜什么都好,就是嫉妒心强,她后悔明知道他这样,不该跟他提梦里的事。
她轻咳了声,打破尴尬的气氛,似乎想解释什么,“侯爷,你说梦稀奇古怪,我竟然梦见鲜卑慕容晏王,鲜卑族的人不是凶神恶煞,晏王反倒年轻英俊潇洒…….”
她想说,她不只梦见了萧重,不是她放不下,她还梦见了其他人。
徐曜进门时不高兴,现在脸沉得像雨雪天,魏昭低下头,乱吃醋,鲜卑人的干醋也吃。
“你还梦见谁了?”
对面冰凉的目光,冷飕飕的声音。
“没梦见谁了。”
“说实话。”
徐曜不好糊弄。
“秦将军,秦远。”
徐曜没惊讶,耐着性子问;“你梦见秦将军怎么样了?”
“我被人追杀,秦将军为我挡箭,身负重伤。”
“后来呢?”
“后来我们逃到一个只有几户人家的村子里,秦将军中毒箭,我为他疗伤,后来他好像伤好了,然后,我就醒了。”
这件事徐曜不知道,听了魏昭的话,他解开心里的疑问,原来两人历经生死,上一世秦远对魏昭忠心耿耿,终身未娶。
留白进来说;“侯爷,夫人,新北镇送来一车野味。”
徐曜道;“送厨房,今晚吃野味。”
留白出去,两人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此后,魏昭知道说梦里的事徐曜不高兴,就不再提起了。
年底,窗外大雪纷纷,前院书房里,徐曜跟谋士和一干将领商量事,魏昭惦记萱阳城皮货铺子的事,宋庭那批皮货不知准备怎么样了,皮货铺子她准备年前开张。
带着萱草走到书房门前,徐曜的小厮莫风在门里站着,看见她,问:“夫人找侯爷有事?里面正商量事。”
“我过来告诉侯爷一声,我要去新北镇一趟,他正忙着,等他忙完了你跟他说一声,我走了。”
魏昭离开魏家老宅,关山带着亲卫跟随,骑马往新北镇去了。
新北镇地上的积雪很厚,魏昭骑马到大院,关山带着五十名亲卫随着魏昭住在这里,其余侍卫住新北镇兵营里。
金葵和宋庭刚好都在,堂屋里生了两个炭火盆,三个人在堂屋里说话,金葵道;“夫人上回说要的千匹良种战马已经准备好了,第一批供应萱阳商铺的皮货也准备好了。”
魏昭道;“正好,马匹我这次带回榆县,估计很快就能用上了。”
又对宋庭说:“萱阳皮货铺子和客栈规模大,兴伯和常安两个人忙不过来,宋庭哥过去,以后商队交给尚权。”
宋庭道;“我过两天带着这批皮货过去,这批皮子有貂皮、狐狸皮,貉子皮,羊皮多。”
魏昭道;“貂皮不是什么人都能穿的,也不是什么人都能买得起,貂皮做貂帽,用在领口、袖边当配饰,还可以做昭君套等头饰。”
又想起问;“这批货里有好的紫貂吗?”
宋庭道;“有一块上好的紫貂皮,稀世珍品。”
“留着,燕侯一月份的寿辰,送他一件紫貂氅衣。”
金葵道;“侯爷的生辰够大的,一月,一年的开始,夫人是二月的生辰,夫人和侯爷生辰都不小。”
雇佣做饭的大嫂进来道:“晌午饭做好了,现在吃吗?”
魏昭等人在新北镇吃过午膳,准备走,金葵看天过了正午,挽留说:“夫人一日之内走个来回,歇一晚,明早回榆县,榆县不是没什么事?”
“我今晚不回去,徐曜没准到这里找我,我还是回去吧!省得麻烦。”
魏昭回榆县带上一千匹战马,回到老宅已经酉时了,马匹赶到魏家的马场里,徐曜跟一干人刚研究完作战计划,晚膳没吃。
夫妻俩一起吃了晚膳,坐着喝茶说话,一路骑马灌了一肚子冷风,吃了热饭热茶,魏昭从内到外暖和了。
徐曜问;“去新北镇做什么了?”
“我给你带回一千匹良种战马,这一千匹战马习惯漠北气候耐寒,我想你很快要打仗,正好用得上。”
“你怎么知道我要打仗?”
徐曜啜了一口茶水问。
“朝廷大军和辽东军已经两败俱伤了,是侯爷该出手的时候了,不然你这两日跟谋士和将领们商议什么?”
徐曜把茶盅放在桌上,“我们马上回萱阳城,燕军已经准备好了,你带回千匹战马太好了,跟胡人购买战马花了多少银子我给你。”
“不用了,侯爷,我交代金葵照二万两银子准备的马匹,你给了两万两聘金,我不能白拿你钱,我魏昭从不占人便宜。”
徐曜本来满感动的,魏昭顶风冒雪去新北镇取马匹,原来为了还他聘金,两相抵消。
肃色道:“阿昭,你这是什么意思?退了聘金,难道你嫁给我,现在又有了别的想法?”
魏昭意识到徐曜大概想歪了,解释说;“那个我们的事,跟其他人没关系,你别误会。”
徐曜目光炯炯地盯着她,“我误会什么?我说什么了吗?”
魏昭不想跟他争吵,为了一个梦,毫无意义的争吵,她前世即使真的跟信王是夫妻,今生什么都变了,萧重年过三十,男人到这个年龄早娶妻生子,说不定王府妻妾成群,自己去找他干嘛。
魏昭一不说话,徐曜倒怀疑他说中魏昭的小心思,要跟自己撇清关系,然后去西南找信王萧重。
半天,冷哼道;“魏昭,如果你想跟萧重在一起,你趁早打消这个念头,这辈子我徐曜是不会放你走。”
桌上灯芯噼啪爆出火星子,魏昭看见徐曜浓黑的眼底爆出火星子,忍不住说:“我们成亲后,你一直对我挺好,就是…….”
“就是什么?”
徐曜端起茶盅,茶水是温的。
魏昭垂眸,摆弄衣角,“就是比女人嫉妒心还重。”
这一句话徐曜一口茶水差点呛着。
三日后,徐曜带着魏昭回萱阳城,燕军已经整装待命。
徐曜跟魏昭到积善堂,徐家人都在,徐老夫人拉着儿子,上上下下看仔细,“曜儿,你真的没事了吗?”
“母亲,儿子没事。”
徐老夫人招呼魏昭坐在自己身旁,拉着魏昭手说;“你照顾曜儿辛苦了,这次多亏了你,你师傅救了曜儿的命,你师傅是我徐家的大恩人。”
徐曜看一眼四弟徐询,徐询坐在那里低着头,满脸羞愧,“二哥,是我糊涂,差点害了你性命。”
“四弟,都过去了,二哥这不是好好的没事,你别放在心上。”
赵氏道;“慕容蕙在咱们家那么久,真没看出她是这样狠毒的女人,太可怕了,是不是鲜卑的女人心肠都硬?”
徐玉嫣说:“不怪四哥没看透慕容蕙,我们也没看出来她是那样的人。”
徐玉娇说道:“鲜卑男人凶悍残暴,女人强悍,不过慕容蕙蒙蔽了徐家所有人,除了二哥。”
魏昭笑说;“因为你二哥懂占卜,预知事情发生。”
徐玉娇闻言,咯咯咯笑了起来,“二嫂,我二哥懂占卜?这是我二哥跟你说的?从小出生能预知未来?”
魏昭的目光转向徐曜,徐曜面色如常,没什么异样。
徐曜朝徐老夫人道;“母亲,燕军后日发兵。”
徐老夫人立刻明白了,“曜儿,我知道你既然身上的毒去除了,没有理由不出兵。”
徐老夫人催促二人,“你们今日刚回来,一路累了,回房歇着吧!”
两人站起来告退。
从积善堂走出来,寒风凛冽,徐曜把魏昭裹进自己氅衣里,魏昭贴着他感觉很温暖,“你说前世我们是夫妻,是骗我的,你不懂占卜。”
徐曜把她往怀里紧了紧,“阿昭,我没骗你,我们前世是夫妻,因为我不好,所有我们分开了。”
魏昭便想,两人因为什么事分开?徐曜不说,她也不问了,反正已经是前世的事,都过去了,不想知道了。
徐曜奉旨率领燕军攻打辽东,辽东军和段氏鲜卑部联合跟朝廷大军开战以来,双方损失惨重,辽东军伤亡过半,辽东军和鲜卑段氏善战,朝廷大军渐渐显出颓势,燕侯徐曜率军增援,跟朝廷军兵合一处。
宋庭从新北镇过来,带来一批皮货,皮货铺子由宋庭负责,联系毛皮加工成衣等事宜宋庭出头办,周兴和常安负责客栈生意。
一个月后,天下第一皮衣商铺开张营业,两个天下第一的名字响亮,萱阳城很轰动,萱阳城最大的客栈和北地最大的皮衣商铺。
梁府送来请帖,魏昭拿过家仆呈上的请帖,看了一眼,梁府梁夫人的寿诞,恭请燕侯夫人赴宴。
魏昭拿着请帖到徐老夫人房中,给徐老夫人看,徐老夫人道;“梁家乃皇亲国戚,梁妃现在得宠,梁夫人的寿诞,侯府该捧这个场,我侯府跟梁家要搞好关系。”
魏昭现在身份是燕侯夫人,北地上层达官显贵场面的应酬需要她出头。
“母亲可能不知道,我娘家跟梁家是姻亲,梁夫人跟我母亲是亲姊妹,梁夫人是儿媳的姨母。”
徐老夫人知道魏昭口中的母亲是她的继母朱氏,“原来你们还是亲戚,那更应该去。”
梁府门前挤满了马车轿子,梁府的大门敞开,梁家大爷梁荣站在府门前,亲迎宾客。
燕侯夫人的轿子一到,直接抬入府门,到二门口歇轿,梁夫人五十寿辰,女眷来了不少,驻足看侯府的轿子,轿门毡帘掀开,门口所有夫人太太小姐露出惊艳表情,燕侯夫人身穿一件雪貂氅衣,领口金扣镶嵌一颗硕大的蓝宝石,熠熠生辉,尽显美丽高贵。
梁雯迎了出来,看见魏昭露出惊讶的表情,魏昭回萱阳城后直接嫁入侯府,因此,梁雯并没有见过这个表妹,心想,魏家还有这么出色的女儿。
彼此见了礼,梁雯亲热地挽着魏昭,“我们表姐妹还是头一次见面。”
“表姐下请帖给我,本来我想找机会见一见表姐。”
梁家现在仗着梁妃在宫里,在萱阳城是新贵。
梁雯引着她到花厅里,仆人喊;“燕侯夫人到。”
花厅里一干贵妇小姐谈论穿戴打扮,看见梁雯引着魏昭进来,目光都投向魏昭,行礼,“拜见燕侯夫人。”
“大家随意,不用拘礼。”
一干女眷看燕侯夫人年轻和气,不紧张拘束。
看见魏昭第一眼,众人眼前一亮,除了燕侯夫人美貌,被她上穿的这件雪貂氅衣吸引,一位官员的夫人问:“夫人身上穿的这件雪貂哪家铺子卖的?”
“天下第一,我自己的商铺。”
听见窃窃私语,女眷们都在议论萱阳城最大的皮衣铺子。
梁夫人被一群女围着,走过来行礼,“拜见燕侯夫人。”
魏昭赶紧扶住,“自家人姨母不必客气,姨母论理还是我的长辈。”
这群人里就有魏昭的继母朱氏,魏昭恭敬地叫了一声,“母亲。”
朱氏看她表情颇不自然,“有空夫人回娘家看看。”
魏昭笑笑,娘家魏府对她来说陌生,亲人初次见面,被祖母和父亲差点沉塘,留下不好的记忆,离开后,再也没回过娘家。
“侯夫人请上座。”梁夫人客气地谦让。
“姨母是今日的寿星,我不能喧宾夺主,姨母请上座。”
谦让一番,梁夫人跟魏昭对坐,魏昭是晚辈,然身份尊贵。
酒宴开始,众人纷纷敬燕侯夫人,然后敬梁夫人。
女眷们喝女儿红,魏昭推辞不过,喝了不少,她有酒量,酒宴过半,花厅人多吵闹。
魏昭趁人不备,溜出去,花厅廊芜下挂着大红灯笼,魏昭站在花厅门口,冷风吹过,酒后身体的热慢慢消散。
这时,一个穿红衣的姑娘走出来,“里面太热了,你也嫌屋里人多气闷才出来的吗?”
这个穿红衣的姑娘跟魏昭年纪相仿,门口除了丫鬟就她们俩,魏昭知道她跟自己说话,笑答道;“是,我喝酒喝热了,出来凉快凉快。”
“你是那个府上的,叫什么名字?”
姑娘大方爱说话。
“魏昭,梁府的亲戚。”
“你是梁家的亲戚,我叫王香兰,是梁雯邀请来的。”
王香兰不认识她,没想到她是燕侯夫人,魏昭瞒下没说。
花厅里一个姑娘喊;“王香兰,大家要灌你酒,你怎么跑了?”
王香兰好心地对她说:“我先进去了,你一会也进去吧!喝酒吹风易生病。”
魏昭看着王香兰进花厅去了,她没来由地觉得这个王姑娘似曾相识,好像很亲近,仔细想了一遍,自己认识的人中,没有王香兰这个人,不知为何竟有非常熟悉的感觉。
这里歌舞升平,益北州牧刘项趁着朝廷大军攻打辽东之时,悄然发兵直奔京城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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