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皎作天作地,段锡扔句话她立马老实,从来都是。
她伏在他背上不再动作,只感受着段锡平稳的步子,没半点颠着她。她把头轻靠在段锡耳后,亲昵又克制,享受段锡身上熟悉的味道。
明明六年不见,却熟悉得仿佛就在昨天。
......
街上的人越来越少,偶有靓丽的女子偷偷看陆小皎,眼中不掩艳羡。
比酒吧里的女人明事理多了,陆小皎心想。
“酒吧里的女人每天都穿得那么少吗?”陆小皎心底怎么会不介意。
“嗯。”
陆小皎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她笨拙的黑皮鞋还在段锡手上。
她不满意地低哼,心里暗叹失策,开始谋划什么时候去买些露肩露背露大腿的布料穿穿。
“你以后少来这。”段锡知道她在想什么。
“那我今天吃大亏了!万一人家觉得我是你阿姨呢?”
段锡驻足冷横她一眼,陆小皎努努嘴不说话了。
继续前行,陆小皎默默悔恨,段锡不禁开始回忆。
她今天穿着贴身的白衬衫和长裤,细致勾勒出轻熟女人的美好身段。不同以往的天真纯洁,又比□□外露的打扮更添几分禁欲诱惑。
蠢蠢欲动。
立刻停止想象,段锡开口掩饰,却又表里不一,“你穿校服我也见过,没比今天好哪去。”
陆小皎别过头不想理他。
……
路过江岸,阵阵轻风袭来,带着夜晚的温度和潮水气味,悠悠拂面而过。
陆小皎想起他们的高中,就在江边不远处。晚上放学时,她也这般耍赖要段锡背着送她回家。
“你之后这样背过别人吗?”舍不得这样沉默地浪费两人少有的独处时光,她的心思再起翻腾。
段锡迟迟不答。
就在陆小皎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她听见男人低沉的声音。
“没有。”
“哦。”陆小皎低头,把脸轻贴上他的背,嘴边笑容甜蜜,又带几分酸楚,“我现在和尤微住一起,没有再回那边了。”
段锡知道她说的是以前的家。
“我和我爸因为……可能是我们观念差很远,住在一起只剩下吵架。他身体不好,我不回去住也是少让他生气。不是因为你……”陆小皎婉转得小心翼翼,唯恐段锡不想听而出言打断。
她珍惜这个来之不易的夜晚,希望能趁机完整的表达出对他的亏欠。尽管她知道言语都是苍白,但这份内疚已经越来越沉。
“以前的事,我真的很抱歉,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如果不是我,你不会被退学,不会进部队,也不会连外婆……”
不是只有段锡不愿回忆从前,其实她也不敢轻易提起。若不是有些话必须说出口,她不会再次揭开伤疤。午夜梦回的记忆,只是稍稍想起,便令她眼鼻泛酸,哽咽得连话都说不下去。
段锡外婆的去世,一直都是她难以接受的事实。
“如果你没有认识我,现在应该过得很好。”
她垂在他胸前紧紧搅在一起的双手掐得泛白。
低伏作小,卑微而坚毅。
看着这样的陆小皎,段锡的心像是被人掐住揉捏。这一切不是她的错,可他不能告诉她真相。
段锡加快步伐,只觉一段路从未这么漫长难捱。
“这次回来,我很怕你不再理我,就算只是朋友一样相处……也可以。”陆小皎低头在他肩上轻蹭,段锡感觉一阵湿润。
终是要开口安慰。
“我不背朋友。”
“那便是爱人。”陆小皎不敢这么说,斟酌再三也就趴得更紧了些,似是生怕段锡扔她下去。
无论如何,这迟到多年的道歉,她终于说出了口。
可能段锡现在不会接受,但是没关系,来日方长。
陆小皎心里稍有轻松,慢慢收了的情绪。她不想两人好不容易的和平相处,再被她随便扯入死局。话锋一转,她又成了无理取闹的陆小皎,大言不惭,“那今晚你就当我是街上碰见的落难少女,你一定要背的。”
段锡停步看她,噙着泪的眼睛沾上了气鼓鼓的神态,朝气蓬勃。
他继续朝前走。
……
那晚之后,陆小皎回国的生活是从未有的轻松。她渐渐步入正轨,早上和尤微一同起床,晚上拉着尤微遛弯逛街,白天就闷在家里翻译文稿,除了没再见到段锡之外,一切都很好。
没有断了联系,她每天都会给段锡打电话、发短信。他短信回得不多,电话也会没有人接,开始陆小皎还会着急,后来发现,未接的电话段锡最晚,在第二天一早也一定会回过来。
知足了。
……
两周后,陆小皎去出版社交文稿。进门还是那个男孩子,一脸没睡醒。
“主编在吗?我翻译好了。”
他指指陆小皎去过的那个房间,“你直接去找他。”
“请进。”
声音十分耳熟,陆小皎进门后看向桌旁坐着的人。
“陈星宇?”
陈星宇得瑟冲她挑眉,“意不意外?”
“主编?”陆小皎走到桌前,把手里的文稿放到桌面上。
“过奖过奖。”陈星宇指指床,“没凳子了,随便坐。”
陆小皎看了一眼,径直走到书墙前。
“你早知道是我?”陆小皎随手挑了本书,翻开看是《温莎公爵夫人》。
寥寥翻过,她把书放回原位。
“既然尤微能趁我睡着翻我手机找段锡,就不许我为老同学回国就业铺个路?”陈星宇的目光仍停在那本书上。
“趁你睡着?”陆小皎走到陈星宇面前,“在哪睡着?”
陈星宇笑了,“那你得问尤微了。”
陆小皎着实惊讶,她和尤微这么多年的好友,从没在她嘴里听说过关于陈星宇的只言片语,但从陈星宇的表情来看,两人绝对不只是老同学这么简单。
“我如果说太多,会断了自己的后路。”陈星宇无奈耸肩,“我也很想告诉你,可惜尤微说了,不可以。”
陆小皎狐疑地观察他一举一动。
“当然你最好暂时不要问她,毕竟,如果她想让你知道的话,自然早就告诉你了。”陈星宇不在意她上下的打量,拿过桌上的文稿大致翻看了几页,“还行,不愧是在国外呆过的人。”
陆小皎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薪酬按字结算,一会楚林就会把这次的稿费转给你。如果你觉得这个工作还不错,他那里还有任务。”
“一码归一码。”陆小皎看着他的眼睛,“这份工作的确是我有能力完成的,而不是其他,对吗?”
陈星宇怀疑地笑道,“公主,你的自信呢?”
陆小皎满意地点头,出去找楚林拿待翻译的稿件。还是老样子,一摞文稿两周完成。
她拐回去与陈星宇礼貌道别,走前思索再三还是问出了口。
“这么多年,段锡过得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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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微晚上加班,陆小皎饭后一个人去江岸吹风。
她看着白日风平浪静的江水,在夜幕下潮起潮落。像是所有人的生活一般,白天总是衣着光鲜,东奔西走,直到夜晚才能坦诚地面对自己,给真实的情绪本能地回应。
陆小皎坐在沙滩上,看着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灭了再被她摁亮,周而复始,页面一直停留在段锡的通讯录上。
“不管是在你走之前,还是出国的这六年,段锡过得都不尽人意。”
“你不闻不问,走得潇洒,现在回头再来说这些,没有用了。”
“段锡一直不肯松口,掩着消息不让你知道他在哪里,就是因为他想放下这段过去。”
“尤微用我的手机套出段锡的位置,这不是我的意思。但既然你已经回来了,就别轻易放弃。”
“作为段锡多年的朋友,我看不下去他现在这么糟蹋自己,但是你对他而言,更危险。”
“如果你想再次靠近段锡,只能靠你自己,我不想帮你,怕自己反而害了他。”
“陆小皎,你知道段锡的能力,他在学校时成绩永远拉我这个第二名十几分,他进部队一年多就被挑选出来做了特种兵。他永远是人群中最拔尖的那一个,现在却浪迹在夜店给人看场混日子。你说他过得好吗?”
嬉皮笑脸的陈星宇,鲜少有严肃的样子,陆小皎今天头一次见识。不过这对她而言不重要,他人的变化从来不会给陆小皎带来触动。
她现在一切情绪,只源于段锡。
从与段锡相识开始,陆小皎便奋不顾身地一头栽入了这无边的爱情海,眼里不再容得下有其他。
即使有爱,也是枷锁。
她太过拘泥于情爱小事,不论是他们相恋时,还是陆小皎独在异乡时,她的心思只围着段锡和他们的爱情,却忘了考虑段锡的生活,还有未来。
她上学时不曾认识到,那么优秀的男孩子正一点点被她毁了人生。高二时成绩优异的段锡被开除,她对陆晋鸣满是怨恨,现在想来真是狭隘又自私,那种恨或许是为自己开罪找了借口。
那时的段锡从未埋怨过什么,辍学进了部队,每天□□练得跟狗一样,还要挤时间出来给她打电话,安慰她,逗她开心。因为私藏手机,他经常被班长罚。段锡从来不说,只会在她生气几天联系不上他的时候,耐心又温柔地哄。
他越来越热爱军旅生活,很快被挑选出来进了特种部队。陆小皎吵着闹着要去看他,却很少关心他高强度的训练累不累,出任务会不会有危险。段锡从来不说,甚至想尽办法满足她的小心愿。直到她偷跑出门去部队看段锡时,又被陆晋鸣发现,后来段锡便被调去了深山里的训练营。
“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
陆小皎垂头埋在膝盖上,内疚的利剑再次整装齐发。她与段锡道歉的只言片语根本不堪一击,不过是为自己好过几天而寻的捷径。
她的歉意,还有她这么多年如链索一般的爱,对于段锡而言,一点好处都没有。
狗屁都不算。
陆小皎抬手捂着脸,泪水顺着指缝落入江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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