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能忘掉渴望

    
    尤微发现陆小皎最近格外勤奋，日夜在家伏案工作，比她这个正经上班族还要努力。即使周末闲来无事，带她逛街她就赖在床上装死，喊她去酒吧也是兴趣缺缺，生活看起来充实，却更像没了动力地马达，惯性运动。
    “要不要和我回老宅吃饭？”尤微坐拍醒正在床上睡得不省人事的陆小皎，“我爸妈旅游回来，让我回去给老两口接风。”
    陆小皎睡得迷糊，揉揉眼对着尤微发愣，过会才反应过来，“尤叔和宁姨回来啦？”她开口鼻音很重，脸蛋通红。
    尤微觉得不对，探手触她额头，“昨晚去江岸吹风了？”
    陆小皎低声应。
    “跟你说了这几天有雨，要降温，怎么还往外跑。”尤微把屋里的空调往往上升了几度，起身去客厅拿来温度计夹到陆小皎腋下。
    陆小皎浑身没劲，昏昏沉沉地随便她摆弄。
    “37.7。”尤微把温度计放在床头柜上，“去医院打针还是在家吃药？选吧。”
    “吃药。”陆小皎翻身把脸埋在枕上，“我想去你家吃饭，好久没有见尤叔和宁姨了。”
    “都病成这样还吃什么饭？想想你以前最活泛的时候，也顶多和我妈聊上一轮就要下阵。现在六年没见，你这状态能扛得住他们几波盘问？”尤微翻出医药箱，一一检查药品的保质期。
    “尤叔从来不会为难我，他和陆晋鸣不一样……宁姨也是。他们都很关心我。”声音从枕下传来，蔫得可怜。
    “你以为我自己出来住是为什么，让你天天接受审查式关心你也受不了。”尤微把药片和水放在她床头，“水烫，等会再吃药，吃完药先睡一觉，我回来会给你量体温……幸好我还没和我爸说你回来的事情，等你感冒好了再带你去我家吃饭。有一点你心里要清楚，我爸知道你回来就等于陆叔也知道了。”
    陆小皎扭头看尤微唠叨。
    “眯着眼睛看什么看。我去煲粥，睡醒你就起来吃饭。过会我得先回家一趟，吃完饭就赶回来。粥蛊就放在保温锅里，你拿的时候小心烫。”尤微有条不紊的安排，一切妥妥当当。
    如果陆小皎是公主的话，尤微才是真正的女王。
    “谢谢。”陆小皎眼圈红红的。
    人在生病的时候总会格外脆弱，柔软的心脏承不动别人多一点的好。
    “谢个屁，一天到晚不省心。”尤微懒得理睬陆小皎罕见的玻璃心，转身去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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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别催了，我已经到了。”尤微无奈地挂断手机，打开车门走了出来。抬眼望去，老宅张灯结彩，窗户都透着温馨的暖黄色。她走到门口，转头往隔壁看了眼。
    夜幕低垂，满室漆黑的三层小楼几乎与灰暗的天色融为一体，更与她家形成鲜明对比。曾经也是欢声笑语的温暖家庭，如今好不落寞，还有那个生病无人照料的陆小皎，尤微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
    “这孩子，怎么傻站在门口不进门呢，快过来，就等你了。”宁姨挂断电话时就听见了汽车熄火声，却迟迟未见尤微进门，打开窗子便看见站在院子灯台旁的尤微。
    “妈。”尤微看见窗口宁姨的身影，抛却满脑思绪往家走去。
    门从里面被打开，尤微正要笑着问候爸妈，笑容却在见到陈星宇的那一刻凝固。
    “你怎么在这？”
    “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宁姨把尤微从门外拉进来，“还不是你整天忙，麻烦了星宇去机场接我和你爸。你不谢谢人家，还这么没礼貌。”
    “没事，宁姨，我和微微不用分这么清。”陈星宇笑得乖巧。
    尤微冷哼，“道貌岸然。”
    “你这孩子……”
    宁姨听尤微讽刺挖苦，单手就要戳她脑袋一番教育。手还没伸过去，陈星宇先出声道，“宁姨，尤叔一个人在厨房忙不开吧？我去帮帮忙。”
    “哪还用得着你动手，”宁姨转手拉住陈星宇到客厅坐，“桌上是你尤叔买的零食点心，姨也不和你客气，尽管挑你喜欢的吃。我去厨房看看咱多久开饭。微微，在这陪星宇说话。”
    “嗯。”尤微面上应付着宁姨，等她进了厨房，冷目瞥了一眼陈星宇，扭头打开电视。
    “这么大敌意做什么。”陈星宇从沙发一侧挪到尤微身边。
    感觉旁边沙发深陷，尤微转头与陈星宇对视，近在咫尺，眼神肃杀。
    陈星宇不为所动，双手架在脑后惬意地靠上沙发，“再亲密的我们也做过，干嘛还这么寸寸计较。”
    “呵。”尤微轻蔑看他一眼，眼神从脸挪到他不可描述处，再转回脸上，“就是寸寸介意，才不想再与你有瓜葛。”
    “微微，你知道的。”陈星宇下巴微扬，冲她笑得不怀好意。
    尤微往旁边挪开距离，遥控器随意地换台，“知道什么。”
    陈星宇跟着她挪，头往前凑，慢慢贴近尤微耳朵，“知道，我不只是寸寸。”
    尤微甩手把遥控器扔到陈星宇脸上，双眸生怒，脸却有些泛热，“再敢提，我杀了你。”
    “微微，你这是做什么！”宁姨正端着水果盘从厨房出来就看见尤微粗鲁的一幕，赶忙把手上的盘子放到一边，走上前察看陈星宇的脸，“看看，看看，星宇这额角都红了，微微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多大了，还这么闹！”
    “没事，宁姨。不疼。”陈星宇仰脸笑得人畜无害。
    “真是个狗。”尤微从沙发站起，转身去了厨房。
    ……
    尤爸不喜欢家中有外人，退休后便辞退了阿姨。好在老宅只有他们老两口住着，每日可做的家事很少，也乐得清净自在。
    一桌丰盛晚餐多花费了些时间，开饭前已近八点。尤微看着马上就低电关机的手机，有些担心陆小皎。
    “都来吃饭。”宁姨招呼着陈星宇去饭桌。
    “爸，今晚你没喊着陆叔叔一起来吃饭？”尤微想起隔壁漆黑的房子。
    尤叔笑道，“你陆叔最近忙着呢，我住他隔壁整天都瞧不见人。都快退的年纪了，还这么拼……对了，你最近和皎皎联系？”
    “最近忙。”尤微夹了块鱼放在尤叔碗里。
    “这次和你妈出去，本来打算去英国看她，可惜行程没排好。哎，她一个小姑娘独自在国外呆着，也是让人不放心。”尤叔想着隔壁一家，无奈摇头。
    “尤叔您可不知道，陆小皎过得好着呢。”陈星宇话虽是冲尤叔说，但盛满笑的眼睛一直盯着尤微，“你说是吗？微微。”
    尤微瞪他，“那是必然的。”
    “微微，我觉得你面前的鱼块看起来很好吃。”陈星宇意有所指。
    尤微夹了块鱼尾放在陈星宇碗里，咬牙切齿道，“小心卡着。”
    “哈哈哈，一点没变，从小就数你俩关系好。”尤叔没察觉尤微和陈星宇之间的箭拔弩张，“也不知道你们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也是这样，皎皎还总哭着说你俩互相偏心，一转眼啊，都长这么大了。”
    “可不是长大了，微微马上都27了。整天还是忙工作。”宁姨适时转了话题。
    尤微预感不好。
    “微微，最近交新朋友了吗？”宁姨笑得温柔。
    “妈，最近公司忙。”尤微低头扒饭。
    “总说忙，那这样一直忙你还结不结婚了？年龄也不小了，自己还不着急。”宁姨放下筷子，给陈星宇盛了碗汤，“星宇，你谈朋友了没啊？”
    “还没呢，喜欢的姑娘太凶了，不好追。”
    尤微吞饭的动作微顿。
    “被你喜欢的姑娘都是有福气的。你看我们家微微，急死个人。”宁姨叹了口气。
    “说起这个事，我倒是想起来，微微，你陈伯的儿子刚从北京调任回江阳，上次他还和我说想两家一起吃个饭，两家的孩子也能认识认识。说起来都是小时候见过面的玩伴，没有别的，就是想着以后你们在江阳也有个照应……星宇到时也一起来。”尤叔抿了口酒，慢悠悠地说。
    “爸，我不去，这事您别瞎操心。”尤微只觉头疼。
    “都说了没别的，这事微微你必须去。”宁姨直接做了主。
    “尤叔，宁姨，你们放心，到时我肯定到场，微微不去我就亲自接她去。”陈星宇连连附和，换得尤微一记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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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小皎再次迷糊醒来，窗外已是满目繁星。她头痛欲裂，伸手去摸床头的药片，和着冷水吞了干净。
    喝了药却感觉越发清醒，陆小皎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愣神。不知是水太凉，还是她身体太热，胃里的凉意十分清晰，正随着血液染上五脏六腑，冻得她瑟瑟发抖。
    她摸来遥控器关上空调，裹紧了被子闭上眼，过会仍觉很不好受，发热感逐渐让她扛不住，无奈寻来手机看时间，将将8点。
    陆小皎慢慢挪腾出窝，扶着床脚站起身，等眩晕感过去就随便抓了件长外套出了门。小区两条街外就是医院，她步子虚浮，慢吞吞走着，偶尔扭头看看有没有出租车。
    热闹非凡的晚上，空车难求。
    急诊室排着三两人，一个婴孩和她一样是发了热，都被安排在一边测量体温。
    “38.9，需要验血排查。有人陪你一起来吗？”护士低头给陆小皎写单子，没注意她身单影只。
    “没有。”她鼻音很重，护士抬头看她。
    “那单子都一齐给你，省的来回折腾。先去缴费，拿着收据过来抽血、打针。”
    “谢谢。”陆小皎觉得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按照护士指引，她走到收费窗口。
    “一共177。”
    陆小皎伸手往口袋摸钱，这才发现自己穿的是睡衣，长外套更是连兜都没有。她拿出手机，“可以手机支付吗？”
    “不行。”护士从窗口把票据又还给她，“你找找看有没有朋友可以来送现金。下一位。”
    陆小皎委委屈屈退到一边。
    高烧折磨让她身心都很脆弱，浑身没力气也站不稳脚。扭头看急诊处，不多的排凳此时坐满了人。她扶着墙慢慢靠稳，手机拨通尤微的电话。
    关机了。
    看着通讯录仅剩的另一位，犹豫再三，还是拨了过去。
    “喂。”那边接的很快。
    陆小皎在听见他声音的那一刻就开始鼻酸眼热，身上所有不舒服的感觉一瞬间被无限放大。
    还没开口，哭腔已经出来，
    “段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