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灼灼 !”巧婶子这才看清楚背对她坐的陆小皎,跨步走到桌边,前一秒惊讶很快转了惊喜,下巴与脖颈挤出富态的肉,脸上满是笑,“你说你这丫头,这么多年跑哪去了?亏你还记得你巧婶子。”
陆小皎听她如此自然地喊出自己的小名,眼窝热热的。“灼灼”,除了奶奶这样喊她之外,就只剩下段锡外婆和她的几个老邻居会这么亲切地唤她。
“嗯。”陆小皎笑得眯起眼,不敢露出心中的落寞。
“巧婶,还是老样子。”段锡把擦干净的筷子递给陆小皎,抬头看巧婶,“今晚您来和我们一起吃。”
“一定来一定来。”巧婶子应了段锡,又转头看着陆小皎,“灼灼好不容易来了,老样子哪够,巧婶子这有什么好吃的那肯定都拿出来。”
陆小皎笑得乖巧。
“真好啊……”巧婶子看着她,眼里心里都是欣慰,还想再说会话,店里来人不断唤老板娘,巧婶子高声应了去,转头与段锡和陆小皎打了招呼,就匆匆忙去了。
“这间门店是巧婶子的吗?生意真好。”陆小皎的目光还追着忙碌的巧婶子。
“租下来的,路段不贵,好在巧婶手艺好。”段锡拆开餐具,给陆小皎烫了碗碟。
“巧婶子手艺的确好,名师才能出高徒。”陆小皎转头看着段锡。
她高中时特别挑嘴,可段锡一个高中生,做饭家务什么的外婆都很少让他来,所以他会做的菜也就几个简单的家常菜,很快陆小皎就吃了个遍,没多久就腻了。段锡软硬兼施她仍是不好好吃饭,每顿饭跟猫食一样,两三口就丢筷。没办法,段锡就去隔壁巧婶子那儿偷师,学一个就给陆小皎做一个,青出于蓝的手艺倒是被外婆发现,后来才打趣儿地说给陆小皎听。
段锡不接话茬,倒了杯水推到她面前,“温的。”
陆小皎捧起杯子,见了旧人又念起旧事,情绪也没来之前那般轻松,静静坐那低头喝水。
“巧婶的儿子去北京念大学了,她家就只剩她一个在江阳。老房子拆了之后巧婶就来老街做生意,她儿子念书要花钱,还有日常开销,我瞧着她现在做生意也挺好,人老了,忙点总比闲着强。”
陆小皎放下杯子,“我以后一定常来看巧婶子。”
“政府拆的老房子那片改成了商业区,没有安置房,住宅户都统一发了拆迁费。老街坊肯定是做不成邻居了,相熟的我也就知道巧婶子在这。”
“赵奶奶,李叔,还有吴家的姐姐,都没再见过了吗?”陆小皎望着段锡。
“嗯。”
“那你怎么偏偏找了巧婶子。”
“饭好吃。”段锡面无表情的,不知哪句真哪句假。
陆小皎不禁失笑,“你个骗子。”
段锡瞧她也算恢复了精神,便不再言语,很快服务员就端了饭菜来。一张四方桌被碗盆摆了个满满当当,菜色比段锡的“老样子”不知丰富了多少倍,陆小皎得瑟的小眼神看着段锡,像是他平白沾了自己好大的光一样。
段锡没理会,默默吃饭,陆小皎偏跟他比着,最后狠狠地吃了个肚儿圆。
巧婶子忙碌一晚上,想起来要段锡那桌免单的时候,服务员已经收了钱。巧婶子拿着钱走到段锡桌边,“锡子,你多久不来一次,来一次就要抹黑婶子的脸是不是。”
段锡还没开口,陆小皎起身挽着巧婶子坐下,“他哪是抹黑您,他这是孝敬您来着。”
“你这丫头,就会嘴甜。”巧婶子笑斥,眼角挤出细密的皱纹,脑后小小的发髻攒着灰白的发。
陆小皎侧身看着,心里叹息岁月蹉跎。她第一次见巧婶子时,她还在上高一,段锡带她去家里看外婆,她先看见了隔壁院子里那个风韵犹存的中年女人。浓密的长发在脑后束成长辫,脸蛋饱满红润,她哼着轻快的曲调在院子里忙碌,夕阳照在她身上仿佛都成了夏日艳阳。那时候巧婶子的老公还没出意外,巧婶子的儿子也才小学毕业。
“巧婶子,我等您一晚上,您说来陪我吃饭也不来。”陆小皎收了思绪,拽着巧婶子的胳膊撒娇。
“今晚真是忙得转不开。”巧婶子伸手拍拍陆小皎的手腕,“你这丫头,明天还来巧婶子这儿吃饭,我一定陪着你。”
“行,我一定来,我天天来。”陆小皎点着脑袋答。
“我出去抽根烟。”
段锡起身,巧嫂子挥挥手,“臭小子烟瘾越来越大,灼灼你也不管管。”
“我哪管的了他啊,他那么凶。”陆小皎逮着机会就告段锡的状。
巧婶子笑着凝她,“谁说锡子凶恶我都信,就你说啊,我不信。”
“巧婶子您又偏心。”陆小皎赖着不依。
“我要是偏心,也都偏你身上去了。人锡子啊,整颗心都挖给你了,你还嫌人家没洗干净,有血。”巧婶子和段锡外婆一样,是看着他俩一点点好上的,只是后来他们都生了变故,巧婶子也只大概知道陆小皎出国去了,段锡是受了伤从部队退伍,后来也销声匿迹,至于其他一概不知。
真相除了段锡,他们谁都不清楚。
“我没有。”陆小皎倚着巧婶子的臂膀,小声反驳。
“没有?那你这些年去哪了?连个音信都没有。锡子这两三年还知道回来看看我,你到好,跑得五里不见烟。”
“我出去了,我爸逼着我……”陆小皎低语,又觉得委屈,“外婆的老房子拆了我也找不到大家,段锡这几年一直都偷偷躲着我,我打听了好多人,四处都寻不着他。”
“哎……”巧婶子长叹一口气,伸手捏住陆小皎的右手,“算了,过去的都过去了,好的、不好的都随风走了,不提了。想想重要的,我今儿终于看着你和锡子一起来了。”
巧婶子偏头看着陆小皎,眼里有盈盈水光,“锡子的外婆知道了肯定很高兴。”
陆小皎不敢说话,只低低的“嗯”,她怕一开口就要哭出来,不好。
“锡子两三年前找到我,帮我撑起这个小店,后来生意走上正轨了,他就很少来了,偶尔来也是孤家寡人一个,他那个性子你也清楚,一棍子打不出个屁。以前他身边有个你多好啊,你喜俏,常常惹他生气,更能两句就让他开心,我记得他高中那几年,笑得最多。再后来,见着他一直一个人,话少得可怕,我是真替他外婆担心他。他从小我就看着他长大,谁忍心他这样消沉。整天形单影只,工作又危险,也没个人照顾……”
陆小皎只当巧婶子说得是段锡去酒吧的工作,也没往别处想,眨眨眼抬头看着巧婶子,面上笑嘻嘻的,“巧婶子,您放心,以后我顾着他,我陪着他,我让他高兴。我保证下次他再来,你瞧着他肯定跟弥勒佛一样,笑口常开。”
“你这傻丫头。”巧婶子也被逗乐,转头看看街边伫立的段锡,“去吧,你俩也早点回去,他等着呢。”
“巧婶子,我明儿还来吃您做的菜。”陆小皎依依不舍。
“成,天天来都成。”
……
陆小皎酒足饭饱地坐在车里,心情刚因着巧婶子哭哭笑笑也轻松多了,凉爽的空调风让她不禁犯困。她在副驾驶座上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手无意识地插进衣兜,却发现巧婶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们那桌的饭钱塞在了自己兜里。
他们已经驶出小店好几条街了。
“怎么办,巧婶子把饭钱放回我兜里了。”陆小皎把钱举到段锡眼前。
一脚刹车,段锡扭头怒视陆小皎。
“这么凶干什么啊。”陆小皎弱弱地把钱放到车前的工作台上。
幸亏已经到了市中心,夜幕初上还很拥堵,汽车都开得慢。段锡松开刹车继续前行,“下次再给也一样。”
陆小皎正要说话,她的手机先响起来,垂眸看了眼屏幕,是陈修。
她眼珠溜溜转去左边,偷偷看了眼认真开车的段锡才接起电话,“喂。”
称呼都小心翼翼地省了。
陈修到不介意,“Joy,你的嘴巴好点了吗?没有烫伤吧。”
“没事,我都好了,谢谢你关心啊。”
“那就好。”陈修望着电脑前的文档,左思右想找出理由,“打电话除了关心你一下,还要帮微微转告你,她被尤叔叫回老宅了,手机似乎没电了,就让我与你说一声,今晚应该是不用等她回家了。”
尤微在江阳本就两个家,除了工作日住小房子方便,到周五或者周末了,她晚上就不一定住哪边。这些事陆小皎都清楚,平时尤微也没这么细致还要别人转告,不过陆小皎也未多想,“好的,我知道了。”
“嗯。”
电话陷入沉默,陆小皎正想开口寻个由头挂电话,就听陈修问道,“你回家了吗?”
“还没。”她老实答话,默默开车的段锡一脚油门再突然改成刹车。
陆小皎从来不爱系安全带,脑门差点磕玻璃上去了。她扭头满眼不高兴地质问段锡,“你干嘛呀!”
她的神态就像一只初次被揪掉毛的小绵羊,奶凶奶凶的。
“红灯。”段锡的声音不大,特有的清冷从安静的车里传进电话。
“早点回家休息吧,晚安。”陈修说完就挂了电话。
陆小皎看见断了的电话,莫名觉得这和陈修的绅士风度有差异,不过可能是他还有其他事。陆小皎也不会细想,收了手机撅嘴瞅着段锡,“你是想撞死我吗?”
段锡转头看她一眼。
红绿灯变化,他松开刹车。
陆小皎侧着身子靠在车门内看着段锡,“你听见了?”
她忘了,段锡早就被训练出特种兵应有的听觉。
“你吃醋了?”她笑嘻嘻地探腰凑近段锡。
是谁说过,女孩子天生有体香,科学上讲是肌体荷尔蒙的作用,浪漫点说是只有爱她的人才能闻到。
段锡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再一本正经地偷偷吸上两口。
陆小皎还在慢慢越靠越近,轻微的呼吸攥着甜溜进他的耳朵眼。
“我今晚,想去你家,瞧瞧那间贴满照片的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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