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假正经

15.第 15 章

    
    傅锦瑶踩下的那一脚瞒不过有心人,孙倩娘的心跟着一起一伏,并不比傅锦瑶轻松。此时,见赵樽并没有揭穿傅锦瑶,她也是松了一口气,一人能写出两笔字,她也是挺佩服傅锦瑶的。
    可教她写字的师傅也说过了,一个人的字变化再多,也仅仅只是形异而神无不同,瞒得过外行,瞒不过里手。
    她笑着朝赵樽道,“表哥应该对这张纸笺上的字不陌生,如今又看到瑶瑶的字,不知表哥以为,这两笔字,形神异同如何?”
    傅锦瑶猛地扭头看孙倩娘,赵樽也是皱着眉头看过去,正要询问,却被南康长公主拦住了话头,“燕王,还是尽快做出论断吧,老太太年岁大了,这两天又忧心不少,早点把这个事了结了,早点好散!”
    这一席话,老太太格外喜欢听。但燕王就不一样了,他很夸张地望向南康长公主,似乎不明白,身为一个皇家公主,这般巴结一个乡野出身的老太太,所图为何?
    南康长公主别过脸,不敢与赵樽面对面,清了清嗓子,催问道,“燕王,你看呢?”
    其实,不用看,傅锦瑶写的这副字,与纸笺上的,不论笔锋走势,间架构造,均是大相径庭,若说没有那么一点相似之处的话,倒也不是,但明显是两个人的字。
    赵樽将新字往傅慎高面前抖了抖,“本王瞧着,没什么相似之处,不知傅六……大人以为如何?”
    富棠生怕自家主子把“傅六品”这三个字给说出来了,这多少有点侮辱人,虽说王子身份,并不惧什么,但总归是人在高处,凡事小心从事,免得小人在皇上面前进谗言,说燕王藐视皇权。
    官职品秩,乃朝廷授予,国之重器,岂能谈笑论之?
    傅锦瑶在写这新字的时候,堂上识字的人,无一不在看,根本不需要如燕王这般,凑到面前仔细品评一番。傅慎高点头含笑,“云泥之别,不可同日而语!”
    “傅大人当年二甲十六名,听说一手馆阁体连父皇都赞过,这等区区分辨之事,哪里轮得到本王前来。”赵樽将手中的新字小心地卷起来,背在身后,便迈步准备朝门外走去。
    “王爷留步!”傅锦瑶不待傅慎高开口,上前去福身请求道,“王爷既已来了,又能纡尊为臣女洗清清白,臣女感激不尽。一事不烦二主,送佛送到西天,还请王爷烛私明察,到底是何人仰慕卢公子,却要栽赃到臣女身上,难道她不怕弄巧成拙吗?”
    傅锦瑶傲然地抬起头朝赵樽看去,挑衅地扬眉,一副你别想瞒着我,我不会轻易放过你的模样,令赵樽皱眉一愣,想不起自己到底是何处得罪了她,反问道,“你想怎么查?”
    傅锦瑶心头暗自冷笑,事情败露不成,便想一走了之?如今又这般恼羞成怒,几乎是印证了自己当初的猜疑。但她也知道,对方是王爷,这种阴私之事,就算有他的授意,也绝不可能经他的手,更何况还有孙倩娘在。
    傅锦瑶指着那指尖道,“上面的字便是最大的线索,这府中,谁的字迹和纸笺上的字一般无二,谁便是栽赃臣女的罪魁祸首。臣女想请王爷吩咐富棠公公在府中后院搜查一番,为臣女找出罪魁祸首!”
    傅锦瑶谅赵樽理亏,必定会应允。
    “不行!”崔依云怒道,她见众人都看向她,忙冷静下来道,“我的意思,未必谁的房间里有这人的字,谁就是……”
    “那依表姊的意思如何?难道说,谁的房间里有这人的字,谁还不知道写这字的人是谁?还是说表姊有别的更好的办法?难道表姊不肯为表妹洗刷清白?想表妹任人诬陷,撒泼脏水?”傅锦瑶步步紧逼,声声逼问。
    “放肆!”老太太的拐杖朝傅锦瑶猛地戳过来,傅锦瑶并不躲避,但她的胳膊被人一口扣住,猛地一拉,撞入了一个宽大的怀抱之中,头顶上,一道冷冽的声音响起,“老夫人,本王还在这里站着,您朝本王这边挥刀弄枪的,所为何意?”
    傅锦瑶不动声色地抽出胳膊,避开身后人的怀抱,她跪下来,为老太太赔罪道,“王爷息怒!臣女祖母并非是针对王爷,而是习惯使然。王爷若不信,臣女身上青紫依在,可派人查验为证。”
    整个堂上一片寂静,傅锦瑶低着头,并没有看到赵樽黑沉着的脸,但看到的人心思都不一。傅慎高已是战战兢兢地跪了下来,严氏自然也是跟着下跪,南康长公主正在绞尽脑汁地琢磨着如何为老太太求情。
    老太太说不害怕也是骗人的,但她倚老卖老,昏聩不已,觉得自己儿子是定国公,半生军功,她凭什么打自己孙女儿还要向燕王赔罪?她甚至觉得,若不是傅锦瑶多事,非要请了燕王来府上也没有这事发生了。
    “瑶瑶,你一向知书达理,当知道子不言父之过,连国公爷都不敢指责老太太的言行,更何况你这个小辈。你岂能在王爷面前,言老太太的过错?我相信,老太太若责罚于你也应是为你好,这世间绝无不盼着晚辈好的长辈。”孙倩娘言笑晏晏地来到傅锦瑶旁边,伸手要扶起她,“好了,方才表哥也是一时紧张,并无追究之意,你也别太往心里去。”
    “哼!她一日不觉得我想害她,她就一日过得不安逸,成日里跟她外家一条心,哪里把我这个老太婆放在眼里?”
    赵樽的目光淡淡地从孙倩娘的身上飘了过去,朝富棠使了个眼色,“本王公务繁忙,原本也没时间浪费在这种后宅内院乱七八糟的事情上面,不过,既然已经沾手了,也断无半路甩手不管的道理,富棠,你带几个得力的小太监,去一趟定国公府的后院,按照傅大姑娘说的,查看看,那纸笺到底是从谁的闺房里流出来的?”
    “是,奴才遵令!”
    富棠一挥手,门外便鱼贯而入几个小太监,当即也有丫鬟过来,领了富棠等人直奔后院。
    崔依云已是脸色发白,浑身冷汗冒了一茬又一茬,她几乎要哭出来了,扶着老太太的胳膊不停地晃动。老太太的目光如炬一般地盯着卢云生上下打量,问南康长公主道,“老婆子记得,你跟我说起过这后生。”
    “嗯!”南康长公主眼角余光朝孙倩娘瞥了过去,若说此时,她还没有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她也不配做孙倩娘的亲娘了。
    哪有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自己都不知道的道理?
    孙倩娘的脸上也略有些不好看,她现在有些不敢确定,她昨天送到燕王府的东西,到底有没有送到表哥面前。如果看到了的话,他应该不会不懂自己的意思。现在向着傅锦瑶到底又是怎么回事?
    “起来吧,还跪着做什么?我又没死,这么长跪不起,我也受不起!”赵樽弯下腰,伸手要将傅锦瑶扶起来,傅锦瑶却避开他,起身后,退后两步,站在一边。
    赵樽见此,嗤笑一声,张了张嘴巴,还是把到了嘴边奚落的话咽了下去。人家姑娘这般嫌弃他,原本就已经很丢人了,还把带着酸味的话说出来,就更加掉价。他赵樽何时这般不招人待见了?
    “卢云生,这件事,你身为当事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赵樽重新落座,端起手边新上的茶,抿了一口,用碗盖刮着新茶,漫不经心地问道。
    卢云生低着头,“草民对此事一概不知!”
    “不知?”燕王放下茶碗,手肘搁在几上,呵呵一笑,“这纸笺都放你那儿好几天了,你现在一句一概不知,卢云生,做男人,不能这么没担当吧?”
    卢云生的眼角余光朝孙倩娘那边飘了过去,孙倩娘咬着唇瓣,脸上一股激愤,他收回目光,依旧倔强地道,“这纸笺是草民的书童捡来的……”
    “那也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了……”
    富棠的身影在门口出现,赵樽便止住了话头,朝他招手。富棠的身后,几个小太监鱼贯而入,手中捧着一些纸张书籍,在赵樽面前排成一排跪下,手中物件举过头顶,富棠在旁边禀道,“王爷,奴才等随国公府中的嬷嬷们先去了宣瑞堂的东厢房,也是奴才们运气好,找到了这些字迹,奴才自己看着,倒是和那传情纸笺上的字并无二致!”
    “哦,本王瞧瞧!”赵樽随意拿了几本,看过之后,笑着对傅慎高道,“傅大人,恭喜啊,本王听说卢云生有状元之才,当世文曲星,这一次殿试,不出意外,头二甲应当是跑不了的,凭穷得掉渣的安远伯府,想选这么个女婿,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不过国公府的表姑娘,那就另当别论!”
    他将那一沓子纸张书本朝傅慎高的怀里一掷过去,“改日若是在定国公府办喜事,别忘了给本王下个帖子,本王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干这保媒拉纤的活儿呢!”
    若说前一刻,崔依云如坠冰窟的话,那么听了赵樽的话,她朝卢云生看过去的眼里已是桃色一片了。毕竟,从燕王口中说出卢云生有状元之才,与从孙倩娘口中说出的意义不同,前者一语千金,后者坑蒙拐骗,难以信任。
    如果卢云生真的有状元之才的话,她凭什么要把这样的良人让给傅锦瑶?燕王说的不错,定国公府对她再好,她也不是这府里的姑娘,而凭着落魄的安远伯府,府中还有后娘在,她根本不可能谋得这么好的姻缘。
    想到这里,崔依云走过去,跪在了老太太的跟前,哭道,“祖母,孙女糊涂!”
    四个字,足以说明一切!
    严氏惊得抬起头,朝崔依云看过去,如果她没有记错,好几次崔依云都在老太太面前各种构陷傅锦瑶和卢云生如何如何,事情转变到这种方向,她简直是难以相信,这种事竟然是一个十四岁的姑娘做出来的。
    老太太到底强悍,她站起身,绕过崔依云,走到燕王面前,略一福身,“王爷钧令,老婆子等不敢不从,喜宴之上,自然少不了王爷……”
    “王爷!”
    谁也没有料到,卢云生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朝燕王拱手道,“请恕草民无礼,实在是婚姻大事,非同小可,且草民自幼已有婚约……”
    傅锦瑶只觉得脑子里轰地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爆炸了,前世一共有两盘散珠,无论她如何串,因为少了一根线都串不起来,此时此刻,她才总算是明白过来,卢云生居然有婚约,可怜她前世做了他十多年的妻子,与他甘苦与共,却从不知道。
    可怜她两世才知道!
    这个与他有婚约的人,又是谁?
    傅锦瑶厉目如箭,朝着孙倩娘看了过去,见她脸色白得如纸,无一丝自在,而南康长公主也别过了脸,很不高兴。傅锦瑶冷笑一声,“卢公子,自古婚姻讲究门当户对,范阳卢氏虽曾为帝师,数百年传承的世家,可这世间,花有期,月有常,一切都在前朝终结了。卢公子再有才,也不过一介寒门,哪里有资格配得上金枝玉叶?”
    崔依云不敢置信地望向孙倩娘,眼中无可避免地闪动着怨恨的光芒,她气得唇瓣发抖,被卢云生当场拒婚,被手帕交背叛,种种都令她非常不堪。
    孙倩娘也是全身颤抖,她盯着傅锦瑶的目光已经没有任何掩饰了,“瑶瑶,我素来拿你当亲妹妹,你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傅锦瑶勾起唇角,抬手理了理袖摆,慢条斯理地道,“孙姐姐这话,我可听不懂了,我说了什么?金枝玉叶难道说的就是孙姐姐你吗?”
    孙倩娘被气了个倒仰,她一时心虚,被傅锦瑶抓住了话里的把柄,此时否认也分明有了“此地三百两”的嫌疑,一贯聪慧的她道歉道,“妹妹看似对我有成见,我担心妹妹是针对我,倒是姐姐我着了相了!”
    傅锦瑶最听不得她一开口就“姐姐”“妹妹”地叫,便笑道,“这事,如今已是水落石出了,也没有我什么事了。孙姐姐一向古道热肠,如今,卢公子和表姊能否成就好事,就看孙姐姐肯不肯帮忙了!”
    前世,为了将她一脚踢进火坑,卢云生不也是对孙倩娘言听计从了吗?后来,燕王叛乱成功,新皇陷落,身为皇太子妃的孙倩娘流离失所,最后重新傍身于卢云生。傅锦瑶真是不明白,到底是多深厚的情义,才会让卢云生对孙倩娘“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如牵线木偶一般,连男人的尊严都不要了。
    崔依云看看傅锦瑶,又看看孙倩娘,估摸着也明白自己拿孙倩娘没有办法,冲到了傅锦瑶面前,扬起手就朝傅锦瑶的脸上扇去。
    傅锦瑶有些傻了,她大约也是没有预料到崔依云会朝她动手,而她原本是想往旁边躲一下,身形正要闪动,却又定住了。
    燕王就站在傅锦瑶旁边,也看出她身形略有所动,只是不明白,她明明可以躲开,为何想要生生受了这一巴掌。他的手上动作快过大脑,袖袍一甩,一股内劲发出去,将崔依云往老太太那边抛了过去,怒道,“傅大人,本王还在这里站着呢,三番两次朝本王这边动手,当本王脾气很好?”
    傅锦瑶愣了一下,她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赵樽居然会出手阻拦,眯着眼打量赵樽半天,得出的结论是,燕王的计谋被揭穿,做贼心虚,怕是也担心爹爹回来之后,她告状,现在才会这么卖好,不由得冷哼一声,半点不领情。
    傅慎高呵斥崔依云道,“有没有点规矩?若是再这样下去,就让安远伯府把你接回去!”
    崔依云跌坐在老太太的脚边,连番打击下,她委屈的想哭又不敢哭,朝老太太的怀里扑过去,老太太搂着她,“你要听你二舅的话,还不快向燕王赔礼!”
    老太太也是怕燕王追究之前用拐杖向他那边袭击的事,崔依云不敢不从,跪在地上,哭泣着磕头,头不要钱一般,咚咚响,“求燕王恕罪,臣女罪该万死!”
    “哼,说得好听!”燕王瞥了一眼,不依不饶,对傅慎高道,“傅大人办差事的能力不差,这治家的本事,还有待提高啊!”
    傅慎高脸膛憋得通红,低下了头,朝燕王跪下赔礼,“臣谨遵教诲!”
    大梁的亲王地位崇高,百官不得与之钧礼,是以,哪怕是公侯在亲王面前也必须行君臣之礼。
    老太太见此,不由得害怕,忙起身向燕王福礼,并谴责崔依云道,“今日起禁足,将《女则》抄写一百遍,字迹务必工整,不得叫丫鬟们代劳。”
    老太太出身村野,大字不识一个,可惩罚起人来,一向喜欢附庸风雅。
    傅锦瑶心底里暗笑,表姊以为老太太是她的依靠,这依靠也不过如此!老太太的一生,怕是除了二叔,便没有把任何人真正放在心上。前世,她出了那样的丑事之后,要被祖母撵出家门,后来,爹爹因她而被罢黜爵位,老太太连爹爹都逐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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