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圣母

    
    县衙。
    钱俊心有余悸地坐在书房，都怪自己查案心急，收到信件说有线索，便人也不带地去了迎宾楼。
    琴童只是个跟班，算不上得力助手，他将之忽略在外。
    明年就到了他的考察之年，只要考核合格，老师许诺给他一个肥差，可是偏偏今年在他治内发生三人被杀这样大的凶案，平洲府巡抚姜大人已经三番两次下令他缉拿真凶，原来限期十天，现在已经超期，他头皮发麻，不知如何应对姜大人。
    昨天他刚在信中请求延期，又给老师写了信讨主意，让快马送去，也不知道老师收到没。
    想起约他见面的人，那人一看就不是好惹的，满身煞气，是他想得简单了，以为对方只是提供线索，谁知对方狮子大张口，定要先给一万两，还要给他弄路引和身份，才给信息。
    钱俊何时受过这等挟制，心中恼怒，想要甩袖而去，对方却来了句：“你不买，自然有人买”，一句话成功拖住了他。
    他心中十分确信来人必定是犯了命案，也许就是杀游典三人的凶手，不然何以需要路引和身份？
    随即他摇头，这人既然要从他手里拿路引和身份，而且如此坦然自若，准备将信息卖给他人，看起来倒未必是杀游典的凶手了。
    如果是他，他何必自投罗网，从他手里拿路引和身份，只要他将此人头像特征画下来，再点名他新改的名字，就算他插翅也难飞。
    那又何必多此一举？
    钱俊跟对方讨价还价，对方分文不让，坚持要一万两。
    跟这样的亡命之徒简直说不通，钱俊说得口干舌燥，正准备松口，谁知黑衣人便闯了进来。
    那人一见黑衣人，便面如土色，浑身发抖，将杯盘都掉落在地，黑衣人明明什么都没做，那人却连反抗都不敢，只语无伦次地说：“是……你”，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钱俊见状不对，刚喊“来人”，便被制住，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黑衣人，生怕他一个挥手，便让他身首异处。
    幸好黑衣人目标不在他，制住他后，只冷冷地看着那人，那人无力地委顿在地。
    外面传来喧哗声，钱俊满怀希冀，黑衣人却充耳不闻，那人突然出手，钱俊以为他要攻击黑衣人，谁知是拍向自己头部，也不知是怎么弄的，被黑衣人拦下了。
    那人神色惨淡，又企图咬舌，被黑衣人点了穴道。
    “想死？晚了”，说着看也不看钱俊，将那人挟住，从窗外跃了出去。
    目击全过程的钱俊吓得浑身发凉，什么情况下，一个人会一心求死？
    自然是生不如死。
    不知那人会遭遇何等手段，钱俊不寒而栗，门撞开后，他松一口气，顾不得寒暄，像逃命一般离开了迎宾楼，唯恐黑衣人想起什么，将他也一并带走。
    看起来像是江湖帮派，内讧？那人满身杀气，黑衣人更是地狱使者，毫无人气，那句“想死？晚了”透心凉，像阎王发出的最后通告。
    以后再不能像今天这样轻易涉险了，他官途正好，钱途无量，折在这样的事上就太可惜了。
    可是凶手到底是谁呢？他跟幕僚高赞反复推敲，也反复盘问过琴童，这样一个不知名的老先生和学堂，到底会得罪什么人，以致对方痛下杀手？
    还有学堂那翻得乱七八糟，掘地三尺的样子，像是游典手中掌握着什么珍宝似的？或者证据？
    琴童最初被他派去学堂，是为了他那隐秘的心理，也不知道为什么，自从见过沈清晏身边那小子后，心里就有点痒痒的，睡里梦里也见到那人嘴边的笑靥，明明穿着打扮普通得很，皮肤也不见得好。
    只是鬼迷了心窍似的，想吃想看，又顾忌沈清晏，听说她去了学堂，就忙不迭地让琴童去接近她。
    想着看看能不能有机会结识，弄清楚她的喜好，哪天沈清晏好说话或者干脆不要她了，他可以接手。
    琴童倒是跟她走一起了，不过也没套到什么信息，那边防范得紧，规矩严。
    还没上手，游典就出事了。
    对于游典这个人，他没什么印象，也是林艾去了，他才注意到县里还有这么个小学堂，收的都是贫苦人家的孩子，想必这游先生水平也不怎样，不然何至于七老八十还在靠教书户口？人到死了连老婆孩子都没有，真是！
    钱俊不屑地撇了撇嘴，活成这样还不如早点死了算了！
    想到这里，他站起来，轻轻拉开书架，后面露出一个小隔间，他先用钥匙开了隔间，摸出两个一模一样的铁盒子来。
    端详着盒子，一手拂过一个，钱俊脸上露出满足的笑，铁盒子上也有小锁，他先开启了左边那个，里面是一叠一叠的银票，粗粗估算，大约有十来万两。
    “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钱俊觉得自己这一任知县没白干，多亏老师帮衬，不然他还在做苦巴巴的小京官，每个月为菜钱饭钱精打细算。哪有如今这样的风光？
    家里的黄脸婆，以前还颐指气使，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地数落他，现在拿着大把的银子，摆起富贵太太的款，对于他狎妓玩小厮，睁只眼闭只眼，再不敢横眉竖目。
    这都是银子带来的好处啊，他觉醒得太晚了，不，不，是他没有好的机会，老师给他指了条明路。
    他将银票放在嘴边，亲着、嗅着，眼睛发亮，像只贪婪的野兽，那是暴发之后对钱的极端占有欲。
    他床前还有一箱子元宝，每晚都要把玩一番才能睡去，在钱俊看来，这世上没有什么比银子更好的东西了，漂亮的人、高大的房子、成群的奴仆、华丽的衣饰，这一切无一不跟银子挂钩。
    可惜，这银票是纸，不像元宝经得起揉搓，如果可以，他真想把银票全部换成元宝，整天睡在元宝房里，不过老师叮嘱他收敛些，不要太炫富，而且银票比之元宝，安全好携带，也方便兑现。
    磋磨半天，他才恋恋不舍地放下，将另一个铁盒子也打开，里面都是些名贵珠宝，按理珠宝要送给黄脸婆的，不过他实在没那份心。
    他拿起一粒祖母绿，对着灯光眯缝着眼细看，这小小的珠子碧绿晶莹，光华流转，又拿起一颗红宝石，看了看，放下……就这样依次将盒子里的珠宝摩挲了个遍。
    珠宝送美人，只是他没美人可送，琴童不错，不过他也没有送的心思，脑海闪过那笑靥，如果是她，他倒不介意给她。
    虽说他自己也真爱这些珠宝，不过想想如果能长得美人相伴，送给她也是美给他看。
    想象着珠宝戴在美人身上的样子，他脸上泛起淫荡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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