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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秋娘确有其人, 只是辛无畏没想到安国人如此狠绝，竟然烧毁自己容貌装扮的没有一点差别。
    要知道当初查秋娘来历, 不仅派侍女和她一起洗澡查看皮肤，还让人悄悄找来秋娘小叔、弟妹辨认，那么亲近的人都没看出区别。
    安国如此势在必得，也让辛无畏更加担心顾明溪。怕她被抓去借尸还魂, 或者被施以别旳妖法命归黄泉。毕竟安国国师张鹤德以法术闻名天下，就连化智大师也说他的法术冠绝古今神鬼莫测。
    因此辛无畏这次也是下了血本，辛字部精英尽数派出。安国在宁国东边偏南一点, 辛无畏乔装改扮亲自出马兵分几路去追。
    谁知道水陆连追三处都只是疑兵，直到顾明溪一把火，辛无畏才明白过来, 艳无双实在狡诈, 她当日劫走顾明溪直接走水路往西, 南辕北辙让辛无畏扑空。
    天罡地煞厉害, 辛无畏手下精英也不是吃素的，这场小小伏击刀光剑影双方都不死不休。
    “秋娘!”绿茵抱着顾明溪奔跑到秋娘身边，这里聚集的安国人稍微多点。
    不断有鲜血迸出不断有人倒下，都是大好年华, 就因为自己没了。顾明溪心里木木的双眼无神, 瞳孔里倒映出秋娘挥舞长鞭的模样，灵巧犀利。
    可是这灵巧犀利下都是鲜血和生命, 为什么,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要抓自己？痛到极致的麻木，让顾明溪像木偶一般呆滞，心里只剩：为什么。
    忙乱间不知是谁牵一匹马过来：“秋娘，你骑马带公主冲出去，我们天罡十二星断后!”
    “我来开路!”绿莺把顾明溪交给秋娘，自己转身抓一匹马，提枪跨马向前冲。秋娘没有迟疑，用长鞭将顾明溪和自己绑在一起翻身上马。
    顾明溪木木看着男子不算陌生的面孔，冲向后边宁国人。听着身后刀枪相撞还有闷哼声，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她被秋娘骑马带进山里。
    也许是早就担心遭遇辛字部吧，顾明溪木木的想，要不然怎么会离山这么近。
    绿莺拉住缰绳停下马，调转马头：“秋娘到了，这里是事先说好的意外集合地。”
    另外三五个天罡地煞也跟着下马：“秋娘……”欲言又止。
    “我的伤不要紧先把公主解下来，记得就算拼到最后一人也要送公主回国。”
    秋娘语气冷静听不出什么异样，可是顾明溪却有不祥预感，如果真的没事为什么不亲自解开自己。
    自己动手，顾明溪拆开鞭子，身后秋娘却直直向后坠下马去。
    顾明溪头皮发炸迅速转身，一把抓住秋娘前襟：“你受伤了？”
    秋娘丑陋的脸想笑，可是烧毁的皮肤纠结成块很难弯出笑容，她也意识到自己可怖的脸笑起来更可怖。
    无力的手从怀里掏出丝巾，对绿莺说：“帮我系上别吓到公主。”
    这块淡绿色绣梅花的丝巾顾明溪认识，因为秋娘烧毁容貌，她在府里一直都低头不敢看人。
    总是畏畏缩缩，顾明溪很同情就送了这块丝帕还安慰‘其实遮起来就好，又没做亏心事干嘛低人一等。’
    遮好脸，秋娘虚弱笑：“公主有天底下最悲悯的慈心，对人最好。”是上天赐给我们安国最大的福气。
    悲悯的是你们锦绣公主不是我，顾明溪自嘲，如果自己乖乖跟着安国人去受死，就不会有这么多伤亡哪里来的悲天悯人。
    所以自己就该死吗？自己的命不是命？我也有父母家人。
    “先看看你的伤要紧不。”顾明溪把秋娘交给后边的天罡抱下马去，自己也跟着下来，看到的第一眼血液凝固。
    秋娘后背中箭，鲜血早已濡湿衣裳马背。顾明溪来这里也玩过几次箭，只看深度就知道伤到心脏。
    “秋娘……”顾明溪失魂落魄腿一软半跪到秋娘面前。
    “公主别难过，小伤不碍事……”秋娘弱弱的笑着安慰，绿纱遮住哪些伤疤，只余一双眼睛温柔多情。
    小伤…当我是傻子吗？好歹练跆拳道时我也仔细学过人体结构。
    “真的没事，随行有疗伤秘药，拔出箭止住血养养就能好。”秋娘温柔的安慰顾明溪。
    也许是真的，小说里不是常有那样神奇的药。
    “药在哪里？”
    艳无双被轻轻放在地上，她没法躺着只能侧趴在一块大石头上：“药在军医那里，等他来就行。”
    “那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干等”顾明溪稳住慌乱的心神，她看到太多死亡不想再看。
    “对了，刺荆嫩芽能止血!”顾明溪连忙四下乱看，好在这是深林最不缺野草几步远的地方就有刺荆。
    顾明溪不管扎手撸下嫩芽，放到嘴里嚼：“这法子是我外公教我的，还算管用。”
    秋娘趴在石头上软软的笑：“我知道公主以前教过秋娘这个办法。”
    又是锦绣公主，舌尖口腔还在刺痛，顾明溪动作缓下来。可是秋娘危在旦夕，顾明溪不想和她争辩，只是重新默默嚼荆棘。
    秋娘看出那一瞬停顿，弱弱安慰“公主不必怀疑什么，你就是你，就是我们安国公主。你的容貌、爱好、心底、都没变秋娘不会认错。”
    顾明溪艰难的扯出笑容，你说是就是吧，只要你能好过点。
    嘴里荆棘嚼烂，顾明溪走到秋娘身边含含糊糊说：“我帮你把衣裳剪开，口水还能消毒……”
    话没说完丛林深处一阵马蹄乱响，几个安国细作持刀戒备，就是绿莺也抽出双刺挡在顾明溪和秋娘前边。
    “明月照我归故乡”人未到声先到，是燕红和其他人赶过来了，那句话是暗号。
    “万里江山勇守护”这边细作松弛下来，对上暗号。
    草丛一阵响燕红率先骑马出现，然后看到趴在石头上的秋娘：“!!!首领!”那一刻燕红血液凝固心跳停止。
    “首领!”燕红脸色煞白扑过去，焦急的看着箭伤嘴唇哆嗦说不出话。
    “军医来没有？秋娘说军医那里有密药。”顾明溪着急的问。
    燕红听到顾明溪的话，满腔惶恐变成怒火，恶狠狠回头：“世上有什么药能救回心脏中箭的伤!都是因为你不是因为你，首领怎么会……”
    燕红说不下去回头满眼泪：“首领……”
    “首领……”顾明溪喃喃，她听辛无畏说过艳无双是安国细作首领。
    “当然是我们首领!”燕红恨透了顾明溪“我们首领‘瑶台仙子玉成行，不及人间艳无双’是这世上最美最好的女子!”
    无双？竟然是无双，眼泪自己从眼眶里流出来，顾明溪呆呆软软跪跌在地：“无双……”
    “明溪，还是被你发现这幅丑模样了。”艳无双浅浅轻笑，粗嘎的声音意外低沉温柔。
    “无双……”顾明溪颤抖的伸出手，将她抱到怀里“你要死了，是吗？”
    “是啊”艳无双伸出手擦掉顾明溪的泪“别哭，就算死我的魂魄也会和你一起回故乡。”
    我的故乡……在遥远的地球中国，可是顾明溪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眼泪流的更凶，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伤心。
    “别难过……”艳无双眼神开始涣散“我永远记得公主曾经对无双的关爱，公主你能再叫我一声‘凤儿’吗？”
    公主……顾明溪哭的不能自已：“凤儿……”
    艳无双眼里只剩下涣散的祥和，手艰难的抬起，语音像轻烟般飘渺：“镯子……”
    “什么镯子？”顾明溪问。
    一旁燕红不说话，抿嘴从艳无双怀里掏出一对赤金虾须镯，帮她套到手腕上。
    顾明溪呆呆看着眼泪流的更凶，这是她祝贺艳无双乔迁贺礼。
    镯子带到手上艳无双放下心思，偏头到明细怀里咽下最后一口气。她没法告诉顾明溪，在死亡来临时她忽然想通了，是不是公主没关系，既然顾明溪不想去安国就不去了吧。
    “首领？首领!!!”燕红几乎疯狂，其他人也是低头哀伤。
    “都是你，都是你害死的首领!”燕红忽然拔剑指向顾明溪。
    绿莺上前一步格挡开：“以下犯上你疯了!”
    “我是疯了疯了!”燕红满脸泪双眼被怒火烧的通红，转向顾明溪一件件往事浮上心头。
    “你知道吗，首领在通胜行第一次遇到你有多高兴，晚上兴奋的睡不着命令我们布置你喜欢的屋子。你、不、知、道!”
    “你不过在里边呆了半下午，可是首领她却花了三天一点点布置。”
    顾明溪呆呆抱着艳无双依然温热柔软的身体，怪不得翠烟阁那间偏厅自己那样喜欢。
    “为了你喜欢吃肘子，首领天天叫人买蹄膀回来。安排人手让你撞那盒珠钗……”
    顾明溪抱着艳无双尸身，木木听那些自己不知道的过往。
    “半个月就集合好各处暗部，就为你一句‘无双是最棒的歌者’，为了让你高兴，首领取消原定计划逗留到斗春会最后。”
    呵呵呵呵呵，顾明溪心痛。所以自己一心为人想，都是错的吗？只是希望艳无双才艺不被淹没，让她名声如日中天，日子好过些也是错的？
    “你贪恋男色痴迷辛无畏，一次次在首领面前说他好话，你知道首领夜里流过多少泪吗？”
    辛无畏是长乐郡王，有他支持没人敢欺负无双，难道也是我错了？
    “你把我们安国机密告诉敌人，辛字部把你防的水桶一般，首领没办法只能亲自潜伏……”
    想到往日场景，燕红恨不能生撕了顾明溪：“真正的秋娘早就自尽了，为了模仿在你跟着辛无畏回京时，首领就用炭火一点点烧伤自己，你知道要完全复制烧伤有多难受吗!”
    “一点一点一次一次重复，你知道有多疼吗!”
    “不要说了，不要说了。”顾明溪摇头眼泪四溅。
    燕红满腔刀割般悲愤：“为了模仿那妇人身材，首领一天五顿饭吃的往出吐……”
    艳无双原是舞者腰身极纤细，不是中年妇女能比的。
    “为了那身粗燥皮肤，首领赤条条任由风吹日晒……”
    “为了那副粗嘎嗓音，首领硬生生让烟火熏坏嗓子……”
    “啊啊啊!”顾明溪抱着艳无双柔软尸身仰天长啸，太痛了，她的心仿佛被人捏碎般疼痛。
    瑶台仙子玉成行，不及人间艳无双，明溪永远记得第一次见到艳无。
    肤若凝脂瑰姿艳逸；体态飘然若流风回雪。
    她还记得艳无双连外边的茶水都不喝，却因为自己毁容毁声，那样高贵美好的女子在街上像牲口般被人任意欺凌。
    怪谁呢？怪自己？可是有谁在意过顾明溪是谁，心里怎么想？我是顾明溪，是中华人民共和国的一个大三学生，是一个活生生存在的人!可是谁在乎？
    心里有个隐蔽的声音说“辛无畏在乎。”但是都不重要了，够了，牺牲已经够多了。
    “不要说了，我跟你们回去。”
    够了，就让顾明溪消失吧，这世上再没有顾明溪这个人。
    顾明溪第一次放弃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