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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毫无防备的时候, 顾明溪知道了艳无双心意, 疼痛弥漫整个胸腔：无双你知道吗，跟你约定人去了遥远异世, 而我根本不知道这个约定，你注定被我辜负了。
    悲痛混乱的顾明溪开始分不清自我。
    “先生说凤儿姐姐是旷世奇才, 十一岁来到这里，三年时间歌舞抚琴武艺全部顶尖，当世没有几人能出其右。”林秀含着一丝怀念看向顾明溪手里的瓷罐。
    姜晚眉在旁边解释：“林秀和靳凤都是郎国那次突袭的遗孤，她们一起来到金凤营。”
    “凤儿姐姐只用了三年，我却用了七年才堪堪和她比肩。”最后留恋的看一眼瓷罐, 林秀抬头看向顾明溪。
    “公主, 秀儿不敢和公主约定什么，只想身死之后请公主命人带回秀儿骨灰埋在爹娘身边。”说完十三四的女孩儿深深屈膝。
    “不, 你不必去安国, 如果没有家人就一直住在这里学一点女红或者医术桑麻, 等年龄到了挑一个喜欢的人成亲。”
    顾明溪抱着艳无双瓷罐心里说, 你的悲剧到此为止。
    姜晚眉震惊了：“公主你说什么!”
    “我说，不会再有任何一个女孩儿靠出卖身体技艺去窃取情报。”顾明溪高昂起头。
    姜晚眉双溪跪地抱拳直谏：“请公主收回成命, 末将知道公主忘记过往，那么末将愿意提醒公主, 当年就是因为没有细作，我们才会被宁国人欺骗, 才会被郎国偷袭。”
    “公主不知道, 这六年之间靳凤带回多少重要情报, 避免大安……”
    顾明溪回头盯着地上姜晚眉一字一句：“你知道那些情报是怎么来的，那都是无双用屈辱和血泪换来的。”
    林秀清清淡淡遗世独立：“大安男儿用身躯化作血肉长城抵抗敌人，我们大安女儿也能用血肉之躯阻挡敌人一样为国牺牲一样荣光。这是公主的话凤儿姐姐一直记在心里，秀儿和金凤营其他姐妹也不敢片刻遗忘。”
    “那怎么能一样？”
    “怎么不一样？不都是血肉之躯”林秀比顾明溪更激动“公主真的忘了，如果不是凤儿姐姐，安国和宁郎两国最少会爆发三次战争，你知道会有多少大安男儿丢掉性命？我的父亲，我的哥哥……”
    林秀清雅绝伦的脸上流下两行泪：“相比动辄上万伤亡，我们几个女子以身赴死算什么!”
    顾明溪抱紧艳无双的罐子说不出话，完全男女平等的前提下，确实几个人几十人就算上百人也没法和上万人牺牲相比较。
    而且应该算是更先进吧，这里没有程朱理学，没有那一套女子服务从属男子的所谓贞洁。因此这些女孩儿，都觉得这是十分划算的事情，为了家园安宁，她们愿意以身犯险。
    难道自己所处的社会对于贞洁看重，是因为还在受封建思想荼毒？所以自己认为的屈辱贞洁，其实是潜意识承认男尊女卑？
    顾明溪大脑有些混乱。
    “如果咱们安国早有凤儿姐姐那样厉害的细作，当年就不会被宁国欺骗，白白给分水岭陈兵几十万，郎国就不能偷袭，我父兄……”林秀停下话头，对顾明溪屈膝下去“秀儿一定要去安国，秀儿要用一己之力保家卫国。”
    “公主你是我们大安战神，你怎么忍心看士兵们像瞎子一样在战场上被人屠杀!”姜晚眉语气激奋。
    顾明溪抱着冷冷瓷罐，没有理会左将军。她嘴唇紧抿静静看着眼前倔强的小姑娘：“……我不同意，本公主不同意。”掷地有声丢下几个字，顾明溪抱着瓷罐转身就走。
    “没有本公主首肯，任何人不得离开金凤营，否则军法处置。”
    昆山离金凤营很近，或者说金凤营就在昆山脚下。顾明溪上去的时候，已经有女兵挖好墓坑。
    “你们都下山吧，粉绒也带着伺候的人离开，我想和无双……凤儿独自呆一会儿。”顾明溪一手抱着瓷罐一手接过铁锹，淡淡挥退其他人。
    女兵、侍卫、随从行礼后悉悉索索倒退离开，不一会儿山林静寂下来。青绿的松柏衬着刚挖出来深红的泥土，混合出松香夹杂泥土气息。
    顾明溪丢掉铁锹，抱着艳无双失神落魄沿着树干蹲下：“无双……凤儿，我只是不想看着那些小姑娘被送出去糟蹋，我错了吗？”
    山风微微吹过，挺拔的松针互相碰撞，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像是有人在顾明溪耳边温柔低语安慰。
    顾明溪手指留恋的摸过瓷罐挣扎着站起来，半跪在墓坑前将瓷罐放下去，最后一次用手指描绘过罐上的傲雪红梅。
    站起来顾明溪捡起铁锹开始埋土，一锹一锹深红色的土壤洒在洁白如玉的瓷罐上。
    往事纷踏而来，恍惚是那一年三月草长莺飞。
    “不过一个钗子，连累明溪姑娘清白女儿踏足烟花地，无双十分内疚，若姑娘不介意请让无双以茶代酒赔罪如何？”那时的无双微微一笑，如春风扑面。
    杏花树下，艳无双立定双臂抬起侧腰成弯月，玉手捏诀。风微微拂过，杏花点点落下。
    那是斗春会自己看了小凤仙歌舞担心厌恶双落败，为了安慰自己艳无双在杏花树下起舞。
    清灵歌声飘渺舞姿，无边杏花随着山风点点飘落，让人忘记今夕何夕。顾明溪还记得自己去杏花树下拉艳无双，她借力扑进自己怀里，两个人相视一眼在杏花树下开心的笑，悦耳的笑声似乎还在耳边。
    又一抔深红色泥土洒下，顾明溪像是说给长眠的人，又想是说给自己：“我绝不会让任何一个女孩儿，再重复你的老路。”
    顾明溪靠坐在树干下，身旁一座新坟，坟前几样供品一堆纸灰，山风过来时，纸灰打着旋儿慢慢飞走。
    顾明溪看着纸灰自由自在飞向天空，最终归于虚无，她的脑子忽然清明：“凤儿，我不让女孩们靠身体窃取情报保卫国家，不是我潜意识觉得男尊女卑女孩儿要贞洁。”
    顾明溪站起来看着凤儿的墓，双眼闪闪发亮：“□□本身是平等的，可是为了某种利益去取悦对方，就是对自身的贬低就是屈辱，我，绝不会让别的女孩儿像你那样屈辱的受伤害。”
    最起码我在的时候绝不允许。
    志气容易有，现实却很残忍，顾明溪回来遇到国师张鹤德。
    “听说公主不许金凤营再派出细作？”
    “是”顾明溪戒备的看着张鹤德“我不许她们再派出细作有什么问题？”
    对于顾明溪的戒备，张鹤德倒半点不在意，他微微一笑十分宽容：“金凤营是公主所创，当然公主说了算，莫说金凤营便是朝堂大事，公主有什么意见，陛下也一定会听的。”
    张鹤德拱手笑的洒脱：“为了安国，老臣把公主从异世请到这里。老臣使命已经完成，安国将来是公主的使命，老臣要回山了。”
    张鹤德倒是真潇洒，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就那样离开了。
    留下顾明溪面对皇宫，皇帝对她的决定没有任何异议全力支持，顾明溪每天听着姜晚眉送来的各种消息。
    比如郎国全套的抵押田宅制度，比如郎国开始春季征兵，比往年多征了三十万。
    比如宁国也开始征兵，征兵力度不弱于郎国。
    一把胡子的兵部尚书来问：“公主，我们今年征兵多少？”
    姜晚眉再三来请命：“各处细作都有损伤尤其安国，请公主派遣新的细作，否则以宁国奸滑，我朝不知会吃什么样的亏。”
    “公主，前事不忘后事之师!”姜晚眉几乎字字啼血。
    顾明溪已经了解了很多宁国坑骗安国的事情，可是她怎么能让那些十三四岁花骨朵一样的女孩去与虎谋皮？
    想起最初来时遇到的那对被抓住的安国细作，顾明溪更加坚定，这不仅是屈辱蹂躏，一旦被抓到就是生不如死。
    顾明溪抬起高傲的头颅“我自有打算，退下。”
    公主威严日增姜晚眉不敢质疑，行礼后轻轻退下，宫里一干侍女也悄悄退下。
    宫殿里再无旁人顾明溪颓废的坐下，一个国家的安危压在肩上，真的让人战战兢兢。
    宁，郎两国都大力征兵，对安国来说绝不是什么好消息，顾明溪胳膊支在桌上疲惫的揉揉眉心。
    一国对两国……绝对的劣势，她忽然很佩服另外一个自己，只有处在这个位置才知道要让百姓安居乐业有多难。
    真的要发明出火药吗？其实最原始的大炮，火枪都不难。相信古人的智慧，只要给他们思路方向，他们很快就能造出来。
    还有冶炼、合金，加上蒸汽机，还有化学药剂……
    炮火轰鸣哀鸿遍野残肢断臂……顾明溪想起自己多灾多难的祖国，曾经饱受战火蹂躏。
    她想起宋家祖孙，想起在他们家吃过的羊蛋，想起和善的宋婶，还有珠儿……她视为妹妹的人。
    陈玉，她的朋友虽然没了，可是家人依旧在。冯奶奶栓子冯爷爷，就算顾婶儿也没有大奸大恶，还有才六岁的合儿……那么多人幸福的生活在宁国。
    不，不能造出火药，热武器的战争更加残酷，而且一旦开始武器就会被不断增强，受苦的只能是百姓。
    无畏，你在哪里？人人都说你是天下第一才子，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单论兵力安国不足以抵抗宁、郎二国。我不想那么小的女孩，冒着生命危险遭受凌辱窃取情报，我不想制造出热武器让这片大陆上的百姓遭受炮火蹂躏。
    无畏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办才能保住安国百姓？
    “公主，左将军求见，说有重要消息。”
    顾明溪心思衰落的时候，粉绒悄悄进来禀告。
    “传”
    “是”
    粉绒出去，不多时姜晚眉难得脸色难看进来：“公主，绿莺从宁国传回最新消息。”
    想到消息内容姜晚眉咬牙切齿：“那个迷惑公主的长乐郡王辛无畏，是辛字部真正的统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