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君绝思君切

峰回路转

    
    素脂前去寻找卜星晓的时候,一路上正想着在外耍了一日多,是得回去一趟,又要怎么拜别他。
    突然身后有人叫住了她。她转身,只见一排人身穿黑衣,凌冽地站在她面前。看着眼前一排气势汹汹的高大男子,她呼吸突然一顿,有种不好的预感涌上了心头,遏制住了她的心跳。
    “素脂姑娘,还望借步。”为首的那位声音听着有些耳熟,素脂打量着,顿时想到了王宫那次救虞瑾的一行黑衣,之后什么灰瞳少年,然后素来不大喜哭的小姐便放声大哭。
    她一边心里思索着,一边微微点头示意。随后,她便随为首的那人去了最近的一家茶楼。其余的黑衣人霎时间消失殆尽,不留于半点痕迹,速度快得令人咂舌。
    到了茶楼,刚一坐下,不等店小二上来一壶茶,那坐在对面的黑衣男子就立即快刀斩乱麻,直冲主题道:“素脂姑娘,我觉得你还是离开卜公子为好。”
    “什么!”原本素脂心不在焉地听着,就这样猛地一抬头,对上了面前黑衣男子犀利的鹰眸。
    她着急问道:“为什么要我离开?!”
    “姑娘是有婚约在身的人,若要是再与其他男子接触,恐怕是不大好。”那黑衣男子看着她,面无表情地开了口,“我可以不计较你与卜星晓的肌肤之亲,也可以的不计较你的坦然相待,至少你还是个姑娘不是吗?”
    字字如刀剐心,素脂放在桌下的手渐渐紧握成了拳,不住地抖着,指甲掐进了掌心,但却没有胸口来得这般疼痛。她没有恼羞成怒,只有忍着千万般难受,若无其事地问道:“我和谁有婚约?又是什么时候许的?我怎么都不知道。况且我没爹没娘,又哪里来的一纸婚书!”
    “姑娘还是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事的,大体细节我不知晓,只是要姑娘知道,自己的本分!在哪。”黑衣男子依旧面无表情,冷若冰霜。
    “唰——”素脂站了起来,拿出了卜星晓为她准备的短匕,直朝眼前之人的面门刺去。
    黑衣男子一对鹰眸半分未动,浑身上下稳如泰山,等到千钧一发之刻,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出手,怎么交手,只知道他出手后,那短匕悄无声息地断成了两截,指尖一送,剩下的那段应声而落。
    直接插入茶桌三分!
    素脂站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前方,还抬着的右手手臂的衣裳裂开了一道细小的口子。黑衣男子丢下茶钱,在她身边道:“这些姑娘以后定会知晓,现在你只要知道不要贸然与其他男子有过多来往。不然……”
    后者的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儿。
    ——她与他,身份如此殊途,不太是好。
    ——若是有罪,那让罪祸于她来当。
    ——还是分别最好。
    不知为何,素脂觉得心口泛起了深深的疼痛,好像要把她整个人给击倒一般。是的,她现在转眼一想,当初的抉择太过于匆忙,有些情,还是该断为好。
    她沉默的走在街上。
    “娘子,你可在寻我?”卜星晓不知从哪冒出来,到了低头沉思走路的素脂跟前,道。
    此时他心里正装着一个天大的秘密,而这个秘密此时也写在了纸上折叠起来放在他的胸口处,他有些迫不及待地想告诉眼前的人。
    可素脂一下没注意,她整个人撞倒在面前男子的怀里。心疼得小声道:“哎呦,你弄疼我了。”卜星晓一听,忙急道:“怎么了?哪里疼了?”
    “脑门!”素脂抬手捂起额头,嘟着嘴撒娇。可是她的眼眸中,全是痛苦与哀伤,眼前之人,她心上之人。却为了凭空冒出的婚约,朝朝暮暮一切两全空。
    选择,抉择,都在一瞬间。
    之后便是面对,站在这一生的交叉路口。
    半点不知的卜星晓眉头一挑,忙莞尔抬手替她揉一揉,顺势就将人抱在了怀里,大手伸向素脂的腰间,使劲揉捏着。逗得被占便宜的人满脸羞红,素脂低头抿唇,双臂一挣,从卜星晓怀里逃了出来站在他的对立面,捏着一角衣服有些舍不得地道:“我……我出来了这么久,我要回……”
    卜星晓不等她说完,便已了然,只是心中觉得十分不快,为何你家小姐一来,你便要对她言听计从。
    谁料素脂好似知晓他的想法,抬起头来看着卜星晓的双目道:“不是小姐一来我便要走,是小姐来了,在提醒我要走。”说完,有垂下了头。
    素脂是真觉得,待在黑市也很不错,舍不得离开卜星晓,但……终究她还未与他成亲,她还是要回去。
    舍不得。
    你吻我、抱我,替我挽面纱,替我更衣,带着我去瞧大夫。
    但后来终归是我想,我们身份殊途,是不可能的。
    如果能一人静静缩在角落,看着自己那一颗充满悲哀的心,产生裂痕,一块块破裂,随风走了。可眼前你还是那日晨曦般耀眼,入我心的那一瞬间伟岸。
    我付之一笑。
    心,好痛。
    这难道就是无法与权势作斗争的,自己弱小的后果吗?
    “星……”她终究还是开口了,“我、我们,分别吧。”
    “怎么,是舍不得我吗?”卜星晓将人抱过来紧紧搂住,抚着她的发道。
    我想这一刻永存。素脂知道,有几双眼睛,犀利的眼睛,正在暗处紧盯着她,她不能让卜星晓有事。
    “不!不是的……我们结束吧,就这样,可好?”素脂咬牙,哪怕再眷恋那个她依赖的怀抱,哪怕她想一直看着卜星晓的容颜,一辈子……可她还是狠下心来一把推开了他,推开了她所依赖的的温暖怀抱。
    原来,只有经历了才懂,没有你的怀抱,世间好冷。
    卜星晓震住了,他皱起眉,艰难地蠕动着唇问道:“为何?”
    “我们身份悬殊,我们不是一路人,为何?我看上别家的荣华富贵,别家的滔天权势,你,卜星晓,能给我吗?不过是一个黑市副主的身份罢了。我要的,你给不了!”笑着开口,不留半点疑心,话虽如此,可泪水却在眼眶里呼之欲出,素脂硬逼着,迟迟不让它落下。她大口大口喘着气,可心口的疼痛不解半分。
    卜星晓的脸慢慢沉了下来,他淡淡看了素脂一眼,眼中的陌生和疏离让素脂在一霎那停止了呼吸。
    眼前的高大男子,白衣纤尘,挺立不屈,只见卜星晓从胸口拿出一张已经捂热的纸,轻轻抖开,轻轻丢在素脂的脸上。
    “滚。”
    他轻轻地开口,转身离去。
    纸张飘落在地,素脂不再去看那离开的男子,慌忙中蹲下身去捡,纸被风吹着,手被人踩着。
    不再会有人说:你别去捡,脏。
    也不会有人再问:疼吗?
    微微颤颤地将纸的正面摊开,抹去眼中的泪,细细看到;纸上画着一枚三星镖,写着他苍劲有力的字:三星镖,孟秋国。
    还是他的风格啊——话很少,但很暖。
    现在,最后一点暖也没了。
    “呜——”素脂蹲在地上,低垂着头小声嗫泣着。
    ——真傻,明明知道他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他,这是最好结果。
    ——为什么还要安慰自己,劝说自己身份殊途,罪祸于她。
    ——放不下……
    不远处,一个拐角。卜星晓淡淡地看着那心上人慌忙中去捡他丢给她的纸,手背都被踩红了。
    别捡呀,不就一张纸而已,脏。
    你疼吗?
    我心疼。
    他闭眸,一滴晶莹顺着脸庞滑落,拂袖而去,让风来吹干吧。
    ……
    回到虞府,虞瑾就被爹告知明天一定要回书院学习。
    “先生都说了,教了这么多年书,还真没见过你一个女娃如此顽皮!要不去!家法伺候!”虞崇侯怒道。
    却被虞瑾回击:“你用家法,打不过我。”
    “你!……咳咳咳!”虞将军觉得自己一口老血都要喷完了,他指着虞瑾道,“你信不信我现在就动家法!”
    “瑜儿,你别气你爹,他是为你好。”姚霜月赶紧上前去帮虞老爷顺气,转头对虞瑾说道。
    不知为何,虞瑾只觉得心口烦闷,但还是压下来好声说:“我去便是。”转身便回房了。
    “这孩子。也不知素脂怎样了。”虞夫人看着虞瑾的背影,叹道,继而又想起了素脂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
    素脂现在一揩干了一脸的泪痕,唯有两双眼红得厉害,她走进房里,先向虞老爷虞夫人行了个礼。
    “哎呦,素脂回来了,快让我看看,怎么都瘦了,眼睛红肿的厉害。怎么了啊?是不是外面有人欺负你了,你告诉夫人,夫人帮你报仇!不对,你武功这么高强,都被欺负了,一定是遇上高手了,要不要让瑜儿也去帮你……”虞夫人见素脂回来了,赶紧上前捧着她的脸问这问那,一席话又逗起了素脂满胸腔的酸涩,泪水又要涌上来,她赶紧退开,擦了擦眼道。
    “不用了,素脂只是眼里进了风沙,难受的很。”
    虞夫人一听,又赶紧道:“进了风沙,那更不得了了!要不叫个大夫来给你看看啊?”
    虞老爷也着急上前来道:“还是去给你请个大夫吧,女儿家要自爱。”
    “真不用了,我先回房了。”素脂行了个礼,退下下去。
    “唉——一个个都不让人省心啊,不知何时才能长大,懂得我们的苦心呢?”虞夫人无奈地摇了摇头道。
    虞崇侯看着被关上的房门,道:“总归雏鹰会长大,只是差的时间和磨砺。”
    “那就慢点长吧,我可舍不得她们离开。”虞夫人道。
    素脂低头疾行,虞瑾从边上一个拐角处出来,拦住了她,道:“你和卜公子,怎么了?”
    “小姐!”素脂抬头一看是虞瑾,就觉得满心的委屈可以发泄一下了,带着哭腔唤道,立马上前抱住了虞瑾,伏在她怀里低低地哭着。
    虞瑾抬手抚着她的背,叹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
    “都过去了,放下吧。你该去休息了。”最后的最后,她只轻轻说了一句。
    素脂点头应道,回了房间。
    虞夫人从另一处藏身之地走了过来,着急地问虞瑾道:“素脂她没事吧?要不要紧?”
    “娘,没事的,都过去了,她会好起来的。”虞瑾看着自己的母亲,并没有觉得她对素脂过多的问候是偏袒,亦或者是过多关心,反而对她一个亲生的如此不上心。
    她知道,有些上心,有些爱,是会放在心底,像一口醇香中的酒,饮来让人平静,心如止水般,浓浓的都是父母亲的爱。
    这种爱,可以治愈一切伤痛。
    因为在外面受到了苦,受到了情伤,回家后才发觉,家里还有人在等着你,将心中珍藏的美酒打开,让醇香浸透那颗漂泊已久,伤痕累累的心。
    “会好起来的?那就好那就好,娘去给你们烧好吃的啊,多休息一会儿,等着吃娘做的烤乳鸽。”虞夫人笑得准备大展身手。
    虞瑾莞尔,一双凤眸微眯,她道:“娘你可要多少点,我和素脂都饿了。”
    “好咧。”
    虞夫人走了,带着两个女儿的归家之心,去做一桌她们从小爱吃的菜,安慰她们受伤的心。
    耳边传来一声响动,虞瑾警觉地站直了身,响动好似从屋顶上的瓦砖传来的。
    她突然很好奇,有谁会在青天白日下,暗访将军府。
    “瑜儿——”虞崇侯又在边上喊了,“过来一下,爹和你说个事。”
    虞瑾挑眉,最近事还真多。她快步走了过去,悄悄在自己刚才所站着的位置使力踩了一脚,才出一个不深的浅坑,然后到了虞老爷的书房里。
    一进门,虞崇侯便递给女儿一个盒子,虞瑾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张没有署名画押的卖身契。但确确实实条款里写得是素脂的名字。
    “爹,你这是?”虞瑾不解。
    虞将军看着她,道:“这是素脂的卖身契,可是我并没有在上头签字,现在交给你来保管,等到适合的时候,你再给她看吧。”
    “是,女儿知道了。”虞瑾道。
    “好了,都休息吧,一把老骨头了。”虞崇侯伸了个懒腰,走进了里屋。
    只剩虞瑾对着那卖身契发呆,停了一小会儿,她郑重地合上盒盖,走出书房回到自己房里,等放好了那个盒子。她似乎又听到了一丝响动。
    于是她走了出来,顺手关上了自己的房门,来到自己先前踩得浅坑那里。
    虞瑾轻描淡写的抬头一看,聂钰舛正坐在虞府的屋顶上,看着她。
    他说:“我们的事,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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