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台战役

第三章 人心躁动

    
    餐后,一众武士离去,各自回家准备合适的拜礼。
    下一次再聚就是廉士武接受家产后设宴款待,正式确立他在这个小团体里的地位。
    廉士武也没停着,被拉着拜见东门氏家族的女眷,正室、侧室、幼小子女也都一一见面,但妾室不论生育与否,地位也就比侍女高一些,没资格出席这场家族内部的认亲。
    待女眷离去,只剩下名义上的东门氏四个成年男丁和家丞张铁,围坐在庭院竹林侧,各端一碗茶。
    永远在上首位置的东门纲温声询问:“廉武一路而来,有何感想?”
    闻言,同为小辈坐在东门纲对面的东门信挺直腰背提高注意力,目光跃跃欲试,期待着。
    此时已是日近黄昏,鸦雀归巢之际,头顶几只乌鸦呱呱叫唤,却显衬他处寂静。
    廉士武长吁一声:“侄儿自清水津乘船,温侯严令清水津渡船不得抵靠南岸。船至半渡时,侄儿只能泅水靠岸,携带书册溺毁。逃难灾民约千余人集结于对岸延津,多有泅渡向北者,或溺死梁水中,或为温军射杀,鲜有成功者。”
    “沿梁水而下,至大梁处,约有灾民两千余,魏侯无力赈济封闭四门,疫疾蔓延无人能止,侄儿难入大梁城直趋高唐而来,侄儿走时,魏军栽植栅栏已围困染疫灾民,恐怕鲜有能活者。”
    “过高唐县城,沿途村寨毁弃近半,并有流贼抄掠,田间野草滋生无人治理,或为海水淹没尽显荒芜,士族、农奴尸横遍野豺狼撒欢,所见皆触目凄惨之事,实难细述。”
    说着叹一口气:“大梁城外灾民之事,已使魏侯大失士民之心。天灾又使高唐津覆灭,国内瘟疫滋生蔓延,人心惶惶,侄儿以为魏国将陷入多事之秋。幸好天不绝我东门氏,使我等能温饱安居于乱世之中。”
    “是呀,得天之幸,使我东门氏安泰无伤。”
    东门纲感慨一声,就问:“贤侄可知林邑大夫家状况?”
    廉士武轻轻摇头,似乎神情疲敝:“不知。”
    东门纲轻轻颔首看向儿子:“旅途劳顿,三郎先引廉武歇息,你兄弟二人也该择机亲近亲近。”
    待两人利息后,东门纲沉眉思考状不发言,见此东门纪也不开口低头看着杯中茶叶,家丞张铁开口:“家主,是否探查林邑大夫家?若不幸遭难,本家也好早作应对,争取先手以免被动。”
    “是该这样,你着手此事立刻去办。”
    张铁应下,当即起身离去,留下沉默,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两兄弟’。
    东门纪越发觉得兄长陌生和不可测,忍不住开口:“弟之心思众人皆知,不知家主如何看?”
    “不急一时,眼前天灾横祸使我魏国生民涂炭社稷动荡,此关系我高唐东门氏存亡延续之大事也,实不该分心他事。”
    东门纲说着还拍拍自己弟弟肩膀用意深沉的样子,东门纪神情诧异,追问:“难道此番动荡中,兄长欲大展拳脚?”
    沉默片刻,东门纲起身低语:“你我人至中年,掌家十余载,一生拘谨本份,所承基业皆父祖之功,你我兄弟未能增长一分……每每念及,我心难安。”
    东门纪惊愕异常,敛容应和:“或许,晴朗叔父正是得悉这场天灾,才使廉武回归家中效力。”
    惊愕之余,心中不满情绪更甚。
    前庭正中的小广场,这里既是武士集合誓师之地,也是粮食收获晾晒场,功能繁多。
    比如现在东门信抱着皮球拉廉士武走来时,各家适龄少女已在这里摆设箭靶,个个身穿紧身箭服,袖口收紧尽显青涩体态,在一名苍头武士教导下练习齐射。
    “廉武兄自评不精武学,弟却不以为然。”
    怀抱皮球,东门信看似旁观射箭,却斜眼去看廉士武、目光落在那宽肩、长臂上:“弟以为,廉武兄长武学造诣必然绝伦,尤其剑术非俗人能及。”
    少女们心思浮动,大多情绪不稳,一轮齐射箭矢散落纷飞,更有两位少女箭矢脱弦坠落在脚下,引得苍头武士一阵喝斥。
    廉士武却观察这些少女使用的弓,是弹力软弱的竹片复合层压弓,兴趣大减,淡笑着回应:“剑术相搏算的是人心,胜算者生,失算者死,我只有一颗向往平静的杀心,并不了解当世人心。故,只论剑术,我远不及成名武士或剑术名家。”
    也侧头看这个忐忑‘族弟’,廉士武笑容略显得意:“至于武学根本,如今也仅仅贯通内息,未能内壮。”
    两个世界不一样,实力划分、成长也不一样。
    这个世界的士族体内神珠退化,不仅要努力吃,还要努力锻炼刺激神珠,使身体得到强化,有健康、内息、内壮、大力、刚柔五境界。
    廉士武在源世界身体发育健全,起步就是大力,自有意识以来经历八十余次附体活动,具体参加大小战斗或格杀多少人,已无法详细统计。故,刚柔境界早已掌握,可游刃有余使用神珠释放的能量,达到某种意义上的微操。
    至于刚柔境界之上,这个世界没有,源世界也没有,刚柔境界只有高深之分,没有突破新境界的相关技术,突破的猜想倒是很多很多,可没有一个突破的例子。
    或许有这种例子,只是秘而不宣不为人知。
    “廉武兄长竟已贯通内息!”
    东门信惊诧低呼,随即是释然:“难怪廉武兄长不惧疫疾……”
    还想着跟廉士武玩耍皮球增进友谊,可想到这位远房族兄已达到内息境界,再比较彼此体貌、气度,东门信不由气馁,就送廉士武去偏僻庭院里休息,随后神情怏怏去寻父亲。
    书房里,东门信手拿折扇挠着耳际发丝,脸色垮下,目光暗淡:“父亲,三郎观廉武兄长行为举止,他步履稳健轻灵,双臂长而有力,必然剑术高深。文武兼备偏偏又有天人姿貌,难道我远国男儿就如此不堪,比不得京都男儿?”
    东门纲却翻阅着一册长辈传下的游记,头也不抬:“廉武这等英武之士,料来在京都也是凤毛麟角,岂是三郎该比较的?他所来为何,三郎可知?”
    “三郎不知,还望父亲点拨。”
    “呵呵,我与你叔父商议此事,推断是魏国遭灾一事传扬列国,晴朗叔父在京都听闻后生出一些想法,才督促廉武投奔我东门氏。或许是一番历练,也可能是来助我东门氏拼搏基业。为笼络如此英才,为父才当即交付晴朗叔父一系所领。”
    东门纲说着嘴角含笑:“三郎好好想想,五十石领地能收这等英杰之心?”
    东门信扣着腮帮子,苦笑摇头:“三郎如有这等气度风采,足以做个魏君近臣,所得何止百石、千石?”
    东门纲目露赞许之色,口吻坚定:“五十石不足惜,若能使我东门氏进大夫位,五百石也不足惜!林邑表高三千七百石,为父愿分他千石!”
    东门信的神情先是犹豫,随后是恍然,紧接着认同,呼吸加粗,期待询问:“父亲已然下定决心?”
    “呵呵,廉武家业初立,三郎以为本家当送何物为妙?”
    “父亲,孩儿见廉武兄长并无剑甲,不若送一副剑甲,以示父亲尚武之心。”
    东门信眼光闪烁心思灵活,思索着方方面面:“不过……叔父那里似有一番心思。父亲若是放任三郎总掌此事,三郎会选一口上好宝剑赠予廉武兄长,使叔父送战甲于他。如此家中和睦人心一致,自能全力争夺林邑!”
    入夜,廉士武正远眺天际火烧云时,一名青年仆从缓步而来:“静山家主,我家主人略设薄酒于书房中,诚邀静山家主赴宴。”
    随着廉士武进入书房,东门纲特意嘱咐老仆父子二人:“紧守门户,不可让第三人靠近书房。”
    “是,臣下明白。”
    东门纲这才施施然走入书房,关上门,转身就俯首低语:“主人?”
    廉士武此时已大口进食,一口一个点心,毫无所谓的风度,风扫残云清理干净,才拍着略略鼓起的肚子:“这里能效低微,饱餐一顿还不如我过去的半碗麦粥。”
    “主人受委屈了,待夺取一城、一国后,老奴精心筹备,必让主人满意。”
    东门纲跪坐在一侧,将几份书信和一叠笔记递来:“林邑大夫家中三子俱亡,不仅东门氏生觊觎之心,高唐卿家亦有别样心思。”
    廉士武翻阅笔记,记载的是高唐卿一家的来源,原本这里有唐津,魏侯分支子弟管理唐津税务迁移于此,再次繁衍分家后形成高地唐氏、低地唐氏,几番争斗后高地唐氏笑到最后,势力扩增,晋升卿位之余,还自持力强争夺魏相之位,以相权屡次架空魏侯君权,君、相内战频繁。
    此次滨海三县受灾严重,这是高唐氏基本盘,今高唐氏元气大损,现在的魏侯想到历代国君饱受欺凌之事,怎么可能放过痛打落水狗的机会?恢复滨海南三县的掌控,贸易恢复后,魏侯收入必然大涨。
    不过现在的魏相一职还握在高唐氏手中,君相争斗维持在大梁城内,还没到全面内战的时刻。
    全面内战只是时间问题,魏侯忍得住,魏侯一系的人马忍不住;魏侯上下忍得住,周围的国君可不会老老实实当个吃瓜观众。
    高唐氏根基受损,就是一切的原罪,这场针对高唐氏的围剿战争已在筹备中。
    林邑大夫家三个儿子都没了,林邑会陷入内部纷争,高唐氏急缺战斗力,自不会坐看林邑出现动乱,这点动乱会在外部力量推动下蔓延开来!
    今下有东门氏磨刀霍霍,上有高唐氏秣马厉兵,林邑大夫家淘汰出局之势明显。
    林邑大夫家会怎么做?
    廉士武笑容淡淡,翻开几份信件,准备认真享受这场狩猎游戏。
    心中庆幸,好在士族压制,这个世界没发展出火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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