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打开后,三人便走到了回廊中,司琛推开隔壁一扇房门,窗户便现在眼前,慕见卿上前拨开了窗格上的横木,将窗户拉开,回头看向了妫伊人,“能上吗?”
妫伊人有些难为情,“前夜……甄姬在熏香里下了药,此时还四肢无力……”“司琛,你先下去。”慕见卿转头对司琛说道,司琛故作恍然大悟的神情,“噢”了一声,大步跨上了窗台,疾步走上屋檐,跳了下去。
“我搀着你吧。”慕见卿眼观鼻鼻观心的说道。妫伊人除了神情不太自然,倒也不扭捏,答了声:“好。”慕见卿便揽住了妫伊人的胳膊,跨上了窗沿,说是搀,其实慕见卿根本是将妫伊人提溜着走的,妫伊人脸上有些挂不住,她自幼习武,功法也算得上上乘,若非这体内的毒香,如何需一个男子帮她上窗下房?
心中虽是这般想,却也不能表露出来,毕竟她此时的样子,若无慕见卿,便是从观月台逃下来,也出不了这攀月楼。还未来得及恼自己,慕见卿已将她带到了地面上。
“走吧。”慕见卿知妫伊人不喜他的触碰,落定在地上,就立刻松开了手。妫伊人跟着慕见卿一直走到矮墙边,倏地停下了脚步,低头看向了怀中的白雪,“小家伙,我要走了,你回去吧。”说罢,依依不舍地将白雪放在了地上。
白雪茫然地看着妫伊人,张了张嘴想叫唤,却又立即闭上了嘴巴,像是知道自己的叫唤声会引来人,便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妫伊人,摆着尾。
妫伊人看了许久,有些不忍,“走吧。”然后立刻转身跟上了慕见卿,“恐怕这里,还需劳烦奕王。”妫伊人站定在矮墙下,试图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不回头去看白雪。“无妨。”慕见卿便又伸手揽住妫伊人,正打算发力,却感觉到衣摆被拉扯住了,只得松开手低头去看。
白雪可怜巴巴地看向慕见卿,又转头挠了挠妫伊人的腿,想要跟她走。妫伊人有些犹豫,却也知道若将白雪带走,甄姬定不会善罢甘休,便咬了咬牙撇过头去,不再看它。“我看它是真心喜欢你,想要跟着你。”慕见卿突然开口说道,“带它走吧,我自有办法。”
妫伊人惊讶地看向慕见卿,不知他是何意。“我有办法让甄姬不来寻它,不必担心。”说罢,慕见卿就蹲下去抱住了白雪,将它递给了妫伊人。
白雪瞪大了眸子,欣喜地爬进妫伊人的臂弯中,使劲蹭了蹭。妫伊人虽不知慕见卿有什么法子,不过既然他这么说了,便也没了顾忌,搂紧了白雪。它跟着她,就不用遭那毒妇的虐待了,心中也觉得宽慰许多。
慕见卿见妫伊人脸上有了些许笑意,便一把将她揽过,一跃而起,出了玲珑殿。
三人趁着夜幕,回到了雍宁殿。
访文在右殿整整等了两夜,见到妫伊人毫发无损的回来,又惊又喜,冲到门口打量着妫伊人,连规矩都忘了。直到发觉妫伊人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当即涨红了脸,想要跪下去,又想到妫伊人说过的话,便僵住了身子,只微微福身行了个礼,“公子,您可算回来了。”
妫伊人搀起访文,笑着说道:“让你担心了。”
“公子折煞奴婢了,这是做下人的本分。”访文羞红了脸,有些不知所措。她出身卑微,因是女儿身不被阿爹重视,为了有口粮养活弟弟,只十个布币就将她卖到牙市,起初她日日哭,也日日被牙子打。后来进了宫,被主子撒气,被管事姑姑教训,从未有人如此轻言细语同她说过话。
妫伊人见访文眼眶有些泛红,便清咳了声,“两日未吃好了,你去寻些吃食来。”访文忙福身应是,转身去了膳房。妫伊人便进了房,在美人榻上收拾出一个角落,从衣橱中取了床遮膝的褥子,叠的方方正正,铺在了榻上。白雪在门外眼珠滴溜溜地观察了许久,看见围成圈的小褥子,‘呼’地冲上了榻,优雅地踩在了上边,躺了下来。
“你倒是不客气。”妫伊人故作气恼的样子,看着白雪,白雪不知所以直勾勾地看着她,妫伊人便又咯咯笑了起来。
这时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公子?”妫伊人以为是访文回来了,“进来。”门被打了开来,走进来的却是兰亭,访文端着吃食跟在身后,“公子,王爷吩咐老妇给您做了些饭菜。”妫伊人有些诧异,慕见卿还真是心细,“姑姑客气了,叫访文送来就行,天都快亮了,怎么还劳您跑这一趟?”
“不妨事的。”兰亭笑呵呵地说道,“老妇此来,是想问问公子,王爷这方才回来,怎么又出去了?”兰亭心里有些焦急,慕见卿一整日未进食,她这刚做好饭菜,房中又没了人。
妫伊人沉吟片刻,说道:“奕王还有些事没处理完,应该很快就会回来的,姑姑莫要太挂心。”只怕是因为她将白雪带走,他需得将此事解决了,否则甄姬必会找上门来。
“公子说得是,那您先用膳,老妇先回去了。”兰亭想来也是,自己关心则乱了,便吆来访文将饭菜摆在桌上,妫伊人点了点头,“那姑姑慢走,早些歇息。”说罢,叫访文送兰亭出去。
桌上摆着三个小菜,一碗米饭,还有一碗鱼羹。妫伊人轻笑了一声,这奕王面面俱到,连猫儿的吃食都准备好了。坐在榻上,白雪便围了上来,估计是闻着鱼香味儿了,妫伊人端起碗,搅了搅,打算放在白雪面前,却又被鱼香勾住了馋虫,心虚般的舀了一匙,放进嘴中。
兰亭做鱼是最拿手的,这一口便是满口溢香,欲罢不能。妫伊人看见白雪渴望的眼神,有些不舍的将碗摆在了它跟前,白雪便迫不及待地将头埋进碗中,大吃起来。
送走兰亭的访文,焦急地跑了回来,“公子……”妫伊人正吃着饭,见访文进来,便抬起了头,“怎么了?”
“这……这是甄姬娘娘的猫?”访文皱着脸,欲言又止。“是的,有何不妥?”妫伊人疑惑地看向访文。
访文拧着眉说道,“甄姬娘娘若是知道了,怕是又不得安生了。”她实在担心妫伊人。妫伊人却是轻轻笑了起来,“无妨,奕王已经去处理了,不必担忧。”“噢……是。”访文知道慕见卿已经去处理了,便也安下心来,静静地站在一旁。
一人一猫,用完膳,访文上前收拾好桌子,又端来热水,让妫伊人泡了个澡。两日未洗澡安睡,净过身的妫伊人已是哈欠连连,换了衣服,便躺在床上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
这一觉,就睡到了日上三竿,天亮后访文几次进出将冰盆放在里头,生怕妫伊人会睡得不踏实,那厢兰亭已经在准备午膳了,她一直在门口等着妫伊人醒来。白雪刚才吃了访文带回来的一条小鲫鱼,这会趴在院子里眯着眼晒太阳。
直到屋内有了悉索的动静,她才端起热水进了房去,“公子,您醒了?”将净手盆搁在架台上,又撩开帘帐将一件墨色的长袍,递了进去。
“奕王回来了吗?”眼瞧着已经晌午,妫伊人难免有些担忧。访文垂下帘子,站在一旁答道:“王爷已经回来了。”妫伊人系上腰带,‘噢’了一声,又问道:“几时回来的?”
“大约辰时,睡了片刻,方才过来问了公子起身未曾。”妫伊人听后,撩开帘帐在门外折了条柳枝,细细漱了口,着水洗了脸。外头就来了个小婢女,“公子,王爷请您去主殿用膳。”
“好,我这就去。”访文替妫伊人理好发冠,二人便一前一后去了主殿。
出了右殿,妫伊人寻了条小道,去主殿也会稍微快些。
“听说了吗?甄姬娘娘的猫不见了,宫里翻了天在找呢。”
“你还不知道?辰时有下人在玲珑殿尾的莲池里找到了,怕是贪池里的鱼掉下去的。”
“那管猫的人有得罪受了!别说了别说了。”
两个小婢女打边上的大道走过,并未发觉树下的人,掩着嘴叽叽喳喳地走了过去。
妫伊人突然顿住了,眉头拧在一起,脸色不太好看。访文心道不好!“公子,别听这些嘴碎的丫头胡说,王爷还在等您呢。”因为自己,连累到旁人!妫伊人不知心中是什么滋味,深吸了口气,大步走向了主殿。
此时慕见卿已经坐在了餐桌前,妫伊人在门外顿了顿,许久才走进去。慕见卿看着门口的妫伊人,有些不解,直到她走进房内,才笑着开口问道:“这是怎么了?”
妫伊人只是怔怔地坐着,不搭话,也不看慕见卿。慕见卿便敛住笑意,回头看了眼兰亭,示意她先下去,兰亭会意,领着几个婢女出了门。访文不太情愿地看了看妫伊人,随着兰亭出了门去。
妫伊人不开口,慕见卿也不问,安安静静地坐在主位上看着她。良久,妫伊人才抬起头来,“这就是你说的法子?”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奕王当真是大手笔,这么珍贵的猫儿,您还能寻来一只替罪。”
“你这是何意?”慕见卿明白了她是为何事这般,却不知她何来这么大的不满。“何意?”妫伊人撇过头去,不再看他,“呵呵,我若是知道奕王的手段,怎么也不会将白雪带回来。如今还要连累到旁人,您说我是何意?”她虽也出身王室,但当时民风淳朴,她的母上虽为女王,也从未将百姓分出三六九等。
她知道以甄姬的性情,定不会让平日里看猫的下人好过,却都是因自己平白惹了祸上身,她怎能好过?
慕见卿胸口也有些堵闷,但目光触及妫伊人受伤的神情时,又败下阵来,“你何苦将罪名往自己身上揽?恶事是我做的,况那猫平日里都是甄姬的贴身侍女看护,甄姬断不会将她如何的。”
妫伊人突然垂下头,掩住了面,自己如今的处境,竟还有闲情怜悯他人!“我本也不是什么良善之辈,让奕王见笑了。”说罢,她仰起头,伸手拿住筷子和碗,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饭。打野物,捉弄下人的事她做的也不少,今日却这般矫情。
慕见卿张了张嘴,最后也没有说话,两人便安静地吃完了这顿饭。
“午后,去一趟玲珑殿,甄姬已经知道你逃了,现下得先让她消停下来。”妫伊人正要离开,慕见卿突然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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