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世

    
    那是她回京的第二个年头，她已经和他相恋了很久。那天晚上太子升平凯在太子府设酒宴，众多相干不相干的人起哄，他喝了不少的酒，回到自己的王府时已是醉的晕晕乎乎。贴身的侍从谢毅把他架回了他自己的院子，安置好了就回去歇息。本以为他上床睡了就安安生生地睡了，谁知道酒上心头他竟然一个人半夜又爬了起来。那时候因为一些案子要查所以她就暂时住在了他的王府，思考案子思考到半夜的她累得要命，伸了个懒腰就起了身要去铺床睡觉。她一向不喜欢带侍女，所以那种小事也只能她亲力亲为。床还没有铺好，就听见“吱”的一声门竟然开了。她放下手中的被子想转身去看是谁之时，他的胳膊就贼贼地圈了上来。看了是他她不由得笑了，问他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上她这里干什么。他晕晕乎乎的，二话不说就抱着她歪倒在床上。闻到他身上浓浓的酒味，她嫌恶地要推开他。可是他不许，他眯着眼睛仔细的看她，仿佛是在确认是不是她，半天了他才说，阿源，我喜欢你啊。她愣了愣，道，我知道，你快起来。但是那天晚上他始终没有从她身上起来，他酒已上头，做事全凭感情。她毕竟心中有他，听了他说的???锣碌幕埃?仆巡豢?膊幌朐偻仆选Ｄ且灰狗毙锹?欤?跏翘鹈邸
    升平烨一寸一寸地凑近她，看着她出神。她的眼睛朦朦胧胧，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以前从来都没有想过的事情。两个人的距离在一点一点的缩短，升平烨有点好奇她到底在想什么，也好奇她什么时候能回过神来考虑考虑她现在的处境。如果她真的是阿源，那么现在，她在想的是他和她以前在一起的事情还是如何才能杀死他呢？
    忽然间感觉到了他温热的气息，她骤然一惊，不由自主地把脸扭到了一边。
    升平烨猜到她会这么做，半点都不惊讶地捏住她的下巴把她的脸扭了回来，“怕了吗？”似是戏谑，似是挑逗。
    安源抬起眼睛正视他，心中思虑万千。看着不断靠近的升平烨的脸，安源忽然间抬起双臂揽住他的脖子，借力上前抬头吻住了他。
    升平烨知道十有八九身下的这个女子就是阿源。但是如果她是阿源，他不信她能抛开她和他之间的血海深仇主动吻住他，阿源不是那样屈就自己的人。但是，如果她真的是阿源，如果真的为了取得他的信任不惜屈就自己……升平烨一时之间不知道该如何判断。
    吻过了，安源揽着升平烨的手臂没有松，她躺了回去，“皇上，就寝吧。”
    升平烨看着她，慢慢地将她的手臂从自己的脖子上取下来，道，“往里去。”
    若她是阿源，他不愿她为了仇恨屈就自己。若她不是阿源，他也不愿今夜就这样屈就自己。
    安源暗暗出了一口气，装作不理解的样子往床里面挪了挪，“皇上？”
    “睡吧。”
    阿源，如果真的是你，为什么要藏的这么深？
    第二天一早安源醒过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了人，摸了摸被子，没有一点余温，很是冰冷。她坐起身来，准备穿衣起床，刚下床就看见有一队宫女鱼贯而入。她们手里端着脸盆拿着毛巾，捧着衣服鞋子，恭恭敬敬地候在一旁，问：“姑娘可是要起床？”点了点头，这一次她没有拒绝。
    回到惠安宫，惠妃娘娘已经去见过了皇后和太后。安源心里不由得疑惑，难道自己起来的这么晚吗？惠妃见她回来了，拉着她进了大殿说话。先是问了些关于昨夜侍寝的事情，安源装作害羞不予回答。惠妃也不怪她，只当是小女儿第一次服侍男人羞于启齿，跟她开了两句玩笑就不再说了。然后就是告诉她，侍寝了的妃嫔第二天是要去见皇后和太后聆听教诲的，要她赶紧准备，马上出发。安源听了，恭恭敬敬地行了礼，就出大殿想要回紫玉楼。
    刚刚走出大殿，就见阿古领着一队人进了惠安宫。惠妃娘娘见了便从宫里出来了，笑着问是不是来给原若姑娘封号的。
    阿古笑着摇了摇头，取出圣旨念道，“惠安宫有女原若，品行温淑，端行知礼，自此时起，入住流光阁。不必去往景宣宫拜见皇后娘娘，也无须去往太后娘娘处聆听教诲，立刻迁往流光阁。惠安宫上下人等，皆有行赏。”
    安源等人跪在地上，听及此，无不大惊。惠妃惊愕地看向原若，眼睛瞪得老大说不出话来，似乎是听到了比天塌了还大的事情。
    “原若接旨。”阿古将圣旨收好，恭敬地奉给安源。但是，仿佛没有听到似的，安源并没有任何动作。
    其实，她是忽然想到了从前的事。
    他从房顶上摸进她的房间，说要给她一座金屋。她同他嬉笑打闹，说才不要什么金屋银楼，要是要就要一座流光阁。他问她什么是流光阁。她笑嘻嘻的就不告诉他。他说，八成又是你瞎掰的。她踹了他一脚，蛮横地问他是瞎掰就不给了吗？他趁势拦她入怀，道，给给给，一定给你一座最好的流光阁！一定让你住最好的流光阁！
    流光阁，是他许给她的一个美好的梦。
    那个梦，从来就只属于安源，不属于原若。
    惠妃皱了皱眉头，暗暗地用手戳了戳一旁的安源。安源被惠妃一戳，猛然惊醒，茫然地看向拿着圣旨的阿古。阿古无奈地又道：
    “原若接旨。”
    “奴婢接旨。”双手上伸，感觉到有一个东西落到了自己的手里。慢慢地收回，安源怔怔地看着那圣旨。升平烨让她住流光阁，他知道她是安源了？安源心里提了一口气，昨夜里一切都做得很好，究竟是哪里露了破绽让他发现了？
    安源还在发楞，一旁的惠妃察觉到不对，问：“古公公，皇上没有说，给原若姑娘什么封号吗？”
    安源听见，骤然一愣，没有名分？
    阿古甩了一下拂尘，道，“娘娘，咱们都在宫里这么些年了，这都住进流光阁了，要不要名分封号有什么区别吗？皇上没有说要给原若姑娘封位分的事。不过，估计也等不了多久了。”
    “古公公说的是。”
    “原若姑娘，您这也不要去皇后娘娘和太后娘娘那里了，赶紧的收拾东西往流光阁那里去吧。”
    安源听了，静静地行了礼，送阿古出去了。
    阿古刚出了惠安宫不久，原若要入住流光阁的消息就跟长了翅膀一样飞了出去。飞到景宣宫时，若子安正坐在软榻上看书。婉樱匆匆忙忙赶进大殿，将消息说给若子安听。
    若子安听了，拿书的手狠狠地抖了一抖。婉樱见了连忙上前接过她手里的书，“娘娘，您没事吧？”
    “本宫没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若子安端了一杯水饮了，道：“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婉樱有些不放心，但是看了若子安的表情，知道也帮不上什么忙就放下了手中的书出去了。
    若子安看了一眼外面的阳光，慢慢地闭上了眼睛。她知道原若可能是安源，但是她没想到她真的就是安源。
    流光阁是升平烨龙潜（①）之时许给安源的，自从他登基了之后就开始建。尽管那个时候所有人都说了安家二小姐已经葬身火海不复存焉，但是升平烨依旧执着地建筑着。建好了之后又在里面布置山水花木，往里面布置天下罕见的宝物。都修整好了，再往里面单辟出几间房子用来布置安源生前的闺阁。一件一件，一样一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记住的，布置好了竟然一丝不差。这一座流光阁，与其说是珍宝阁，不如说是升平烨的相思寄托之地。
    如今升平烨让原若住进了流光阁，就等于向天下人说原若就是他的妻子，是他此生最重要的人。
    宫里有很多人都是这五年来新来的人，他们几乎没有人知道关于流光阁真正意义。但是她们也都知道这座流光阁不是一般人能住进去的。如今消息传了出去，估计有不少人将原若当成了眼中钉肉中刺。但是若子安并不担心这个，她知道韩王升平凯在宫里安排的有人，今日原若入住流光阁的消息一旦传进他的耳朵里，难保他不会对安源动手。
    若子安只觉得心中有太多的事情，压得她直喘不过气来。窗外的阳光明媚依旧，皇上升平烨也已经等回了属于他的太阳，若子安觉得太累了，她想睡觉。于是连床上也不去，直接就在软榻上蜷缩着身子昏昏沉沉地睡去了。
    安源被领着进了流光阁，也不过就是转眼间的事。她原本想收拾收拾东西，但是惠妃娘娘告诉她，什么都不必收拾，流光阁里这五年来时时刻刻都有人照看，这一去只要带个人就行了。既然惠妃都这样说了，安源也不好再多磨叽，行了礼，就由小诺领着去了流光阁。
    出惠安宫之前，惠妃遣去了奴婢拉住了安源，看了看四下无人便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姑娘在惠安宫的这些时日受委屈了，惠安宫里有什么做的不好的还请姑娘多担待。”
    安源心中想，果然这皇宫里的人都是心思缜密，做事说话滴水不漏。自己这才刚被叫去住流光阁多久？惠妃就如此说。这当真是高看了她了。心里虽然是这样想着，但是口上依旧不得不同她客气一通。如此这般说了，她这才走出了惠安宫，跟着小诺前往流光阁。
    流光阁被冠以阁的名号，但是它是一座宫殿，而且是一座很大很大的宫殿。
    刚一进了宫门，安源就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流光阁进门的山水布景设计是照搬的安源在安家的院子，里面的花花木木都是安源所熟悉的。向里面拐了几下，就是当初安源和升平烨初次见面的地方——半华亭。只是这里的半华亭是华美的，而安源记忆里的半华亭早已破败不堪，不能再经受住她站在上面的重量。
    刚刚感伤一把，侍女小诺就在一旁唤她，“姑娘，姑娘？”叫回了神，安源抱歉的一笑，“大太阳的，我们进去吧。”小诺欢喜道：“是！”
    进了流光阁，小诺立刻就被里面别出心裁的布置吸引住了，不由得喃喃自语：怪不得人人都想住进流光阁，原来这里那么好啊！就是连皇后娘娘的景宣宫都比不上呢！小诺惊叹着，四处张望，对安源道：“原若姑娘，这就是流光阁啊！好漂亮啊！”说了半天小诺也没听见安源有回复她，回过身一看，却看见安源一个人径直走向了一扇隐蔽的门。只见她双手轻轻一推，门应声而开，里面的布置瞬间映入眼帘。小诺跑过去，有些愕然，“姑娘，这里是……”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真的也是流光阁吗？这不是女子的闺房吗？
    安源愣愣地看了里面的摆设，都是她所不能再熟悉的。小诺还在问，但是安源却没有心思回答她。她双手狠狠一关，“嘭”的一声两页门狠狠地咬合在了一起。小诺吓了一跳，看看安源，眼睛竟然是发红的。于是就不敢再说什么，一个人到一边去收拾东西了。
    既然亲手放火烧了她的家，那么如今又重建她的寝阁做什么？升平烨，你这是要让我永远记得以前的仇恨？永远不得翻身！
    忽然间感觉脸颊上有什么东西划过，她摸了摸才惊觉自己哭了。不由得自嘲地笑了笑，安源，你哭什么？有什么好哭的？！既然他不要你忘记以前的所有的曾经，那么就好好的记着，好好的记着，永远都不许忘了！
    她深深地呼吸，要让自己清醒。快步走到茶桌边，倒了一杯水进嘴里才觉得好受一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刚定了神就发现茶桌边有一张看样子刚写不久的字，她拿起来看了看，是一首词。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今年元夜时，月与灯依旧。不见去年人，泪满春衫袖。
    她的手轻轻一抖，字张差点掉落。这不是写给自己的，不是！安源不停地告诉自己，这不是他特别写的，就算是也不是他特别写给她的。她是什么人？怎么配让他特别给她写词？她是他的仇人，血海深仇的仇人！她和他，最终只能留一个！
    “姑，姑娘？”
    “姑娘？”
    突然听到有人说话，她转过身，是小诺。
    “姑娘，古公公刚刚来了，奴婢看姑娘正在出神，就没有叫姑娘。古公公说，皇上今儿晚上要来！”小诺将阿古说的话说了一半，还有一句小诺没有说，因为她不是很明白，古公公说皇上让她看好了原若姑娘。小诺有些听不懂，但是知道这句话的意思，感觉自己这样子好像是做暗探似的，莫名的就很激动。
    看着小诺莫名兴奋的笑脸，安源从嘴角挤出了些许笑容。他今夜会来？这可真是一个好消息。
    阿古去传了话之后就一直跟在升平烨身边，看着他难得的早早地处理完了所有的事情。阿古心里偷偷地想，皇上这个样子，很像是情窦大开的少年人啊！虽然皇上而今已经三十三岁了，但是像这样子着急处理公务去见一个女子，不知是他阿古跟着升平烨的时间太短还是他升平烨真的没有过，阿古觉得，实在是罕见呐！
    好不容易等到了黄昏，升平烨换好了衣服准备往流光阁里去。忽然间阿古跑了进来，满脸的惊慌，“皇上！皇上！皇后娘娘刚刚来说，原若姑娘不见了！”
    系衣带的手顿了顿，升平烨的动作停了下来。猛然间意识到阿古在说什么，三两下匆忙系好了衣带就往外面快步走去。阿古小跑着跟在后面，连声喊“皇上您慢点”。
    升平烨大步走出正阳宫，看见若子安立在一旁就问她：“怎么回事？什么叫阿源不见了？”
    “皇上息怒。”若子安跪倒在地，脸色苍白，“今日中午时臣妾前去看青若，青若还在流光阁。但是下午，下午臣妾做了青若爱吃的蟹粉羹给她送去，就发现流光阁里没有人了！”
    “没有人了？你中午去见她做什么？！”升平烨怒气不止，说起话来更是狠戾。
    “中午，中午韩王妃派人来说想见见入住流光阁的原若姑娘，于是臣妾就去了一趟流光阁问问青若要不要见。青若当时还不承认自己就是青若，臣妾也就没有多说，她拒绝见韩王妃，我就没有让韩王妃入宫。事情就只发生了这么多，等过了几个时辰哪知道青若就不见了！”若子安说着说着，渐渐的抽泣了起来。升平烨见了更是不胜烦，衣袖一甩大步去了流光阁。
    一路上，他心中翻江倒海，五味杂陈，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就只知道好像在心里哪个有疤的地方被人活活揭开了，往里面狠狠地剜了几下取走了他最重要的东西。虽然那东西模糊不清，但是失去了它让他感觉喘不过气来。
    昨天晚上他故意让她侍寝，就是要看看她是不是阿源。无论是武功还是亲密的接触，她都处理得很好，没有表现出任何的不正常的让他疑心的举动。昨天夜里，他差点就以为她不是阿源了。他放弃了试探她的念头，两个人很有距离地睡在一起。不知是她太累了还是他入眠比较迟，安源都睡熟了他还没有睡着。不经意间他看了一眼睡在身边的她，那时他只觉得有一个莫大的闪电闪过了他的眼，也就是这一眼，他确定她就是阿源。一个人可以在他清醒的时候随意的伪装，只要他足够用心就可以骗过任何人，甚至包括最熟悉他的人。但是一旦一个人处于不清醒的状态，比如醉酒，比如睡着，那么他所有的伪装都将崩塌。没有人可以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继续伪装，在那种情况下他只能释放最真实的自己。阿源就是这样暴露的。当时升平烨欣喜若狂，几次紧紧地凑近了她都不敢再近一步，生怕再近一步就吵醒了她。
    第二天他一刻也不能等，上了朝后就拟了圣旨让她住进流光阁。流光阁是当年他许给她的梦，如今他好不容易才等回来她，他迫不及待地要圆了她的这个梦。
    可是，还没有一天，她就又一次不见了。
    升平烨心里被悲痛塞的满满的说不出一句话，他想，阿源，如果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是阿源，你告诉我啊。你告诉我我就先不让你住流光阁好不好？你不愿意住流光阁就不住，你想住在哪里就住在哪里，我保证不拦着你！可是阿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又一声不吭地走了？难道，你就这般的不愿意见我吗？就连跟我同住在一个地方你都不愿意吗？
    泪水不知不觉涌到了眼眶，升平烨狠狠地闭了闭眼睛将泪水逼了回去。
    快步赶到流光阁时，里面很少的宫女太监也已经乱成了一团。升平烨咳了两声，先稳定了自己的情绪，“你们主子呢？”
    三四个宫女太监齐齐跪倒，“回，回皇上，不知道。”
    “贴身跟着你们主子的是哪一个？”升平烨扫视一圈，发现了躺在一旁已然昏倒的小诺。
    其余人等赶到了流光阁，也都被赶了出来，若子安安慰跟着的人，“皇上此时不想有太多人跟着，你们该走的就走吧，留几个等皇上出来服侍的就行了。”看阿古也没能进去，就叹了口气道：“你就先在这里侯着，本宫先行一步。”
    一行人听了皇后娘娘的话，谁也不敢多说什么，恭恭敬敬地送走了皇后，就看着留了几个人等在外面。阿古伸着脖子向里面看了看，只看到一片很冷很冷的烛光，和无尽的黑暗。
    升平烨并起双指在小诺的几个穴位上按了按，又在她脖颈处轻轻砍了一手，小诺这才悠悠转醒。醒过来的小诺睁开眼睛就看见升平烨坐在椅子上，脸色十分苍白。小诺管不得那么多，急急跪倒就磕头，“皇上，皇上！姑娘走了，原若姑娘走了！”
    一旁在流光阁里主管的太监看了看升平烨十分不好的脸色，忙提醒小诺，“皇上已经知道原若姑娘走了，你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诺急得话声儿里都带了哭腔，升平烨听了不免心烦，“你慢慢说，朕不急。”话虽这样说，但是小诺看着脸色苍白得没有半分血色的皇上，她又怎敢慢慢地说？只能尽量说得清楚又简单。
    原来，中午皇后娘娘来了之后没有多久，天空之中忽然间飞来了很多年鸽子。鸽群里面有白的也有灰的，甚至还有黑色的。一时之间鸽子们盘旋在流光阁上空，流光阁里的几个宫女太监都说是祥瑞景象，小诺当时也顾着高兴只知道仰着脖子去看鸽子了。趁着没有人注意，安源上了楼，站在窗户边朝着鸽群伸出了手，紧接着就有一群鸽子飞向了她。在下面的宫女们都饶有兴趣地看着安源逗鸽子玩，根本没有人看到她轻轻的捉住了一只黑色的鸽子并且从它的腿上翅膀下拿下了一只小管。
    那是南淮写给她的信。上面写的内容安源看了，身体就不由得剧烈地颤抖了起来。南淮说，前些日子他在北越山庄看到了月月，只是不知怎么了竟然不识得他了。安源以为是自己看错了，就连着又看了好几遍，直看得她眼睛里蓄满了泪水。信的结尾南淮说，寒楼楼主司谷朔说他愿意帮她。
    安源使劲地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哭出来，五年了，五年了她终于有了月月的消息。她没死，月月她好好的没有死……
    这五年间若是说担心，安源从来都没有担心过自己，她一直在担心林超和月月。月月已经被废了武功失了神智，是她这些年来最担心的人。五年间她从来都没有停止过找寻，但是一直没有结果。今天突然说找到月月了，她欢喜得想哭。
    然后，她决定要走，她要走，她要去救月月。她不要再待在皇宫里，比起杀升平烨她认为找月月更重要。于是连行李也不收拾她下了楼就要走。
    流光阁里的宫女太监看见主子出来了就不敢再偷懒都去干活了，小诺见了就问她要去哪里。她说不去哪里让小诺不要管，然后就往外走。安源见了就劝她回去不要跟着自己，但是小诺说是皇上要她看紧了她的，就执意要跟着安源。安源不想引人注目，又嫌小诺实在太烦，就对着小诺的脖子不轻不重的砍了一手刀。看着小诺倒在地上，安源说了声抱歉就离开了流光阁。
    升平烨自然明白那一群鸽子是来干什么的。他苦苦一笑，阿源，阿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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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龙潜：皇帝还未登基之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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