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谷朔背着手在牢里信步走了几步,问:“从我寒楼出来的那六个人,到皇宫里时还有几个?”
安源抬头看向他,“有多少人楼主还不知道吗?”
湘雨知道司谷朔是在和原若说话,既然他不让她进去,她也不敢随随便便就进去。牢里的隔音效果并不好,湘雨也只能听见了当做没听见。
司谷朔没有说话,是在等着安源的回答。
安源呶了呶嘴,道:“是五个。”
“消失的那一个人是谁?”司谷朔继续问。
安源听见他这样问,不由得心下跳了一跳,抬眸看向司谷朔,“是中文。”
“那你是谁?”缓步走到安源背后,司谷朔声音依旧冷冷的。
“我,是原若。”
“住进流光阁的人是谁?”
“安源。”
“那你是谁?”
安源的呼吸紧了紧,觉得忽然有些窒息,但是她知道司谷朔在她身后,看不见她不正常的表情。“我,是原若。”
司谷朔在她身后转过身,“原若是谁?”
“原若,是我。”安源负隅顽抗。
“你,是谁?”
湘雨虽在外,但是也能听见司谷朔连着问出的三句“你是谁”,心中纳罕,不由得注意了起来。
安源深深地呼吸一口,道:“我,是寒楼七领主元华清门下洒扫婢女,原若。”
“很好。”司谷朔微微一笑,接着问:“寒楼的人,为什么会被关在这儿?”
“奴婢学艺不精,中了奸人的招数。”安源看了一眼自己手腕上的铁锁,自嘲地笑了笑。
“为什么要来韩王府?”
“朋友托我来韩王府看望旧人。”
“什么旧人?”
“曾经的友人。”
“见到了吗?”
“见到了。”
“现在还有什么事没做吗?”
司谷朔忽然间问了一句这样的话,让安源觉得自己可能要回寒楼了。他说了半天,问了半天,常理来说是没有问到什么,他没有生气反倒这么问了一句,安源觉得自己听到的可能是假司谷朔的声音。“回楼主的话,没有了。”
安源“没有了”三个字刚说完,就听见锁住自己的手和脚的铁锁“哗啦”一声,全都碎成了两半。手脚自由了的安源身体向前一倾不受控制地倒向地面,司谷朔伸手拉住她的腰带,硬生生叫他拉了回来。司谷朔给她输了点真力,道:“没有事就走吧。”
勉强站稳的安源不得不扶住墙,“去哪里。”
司谷朔回过头看向她:“从今天起,你就不用在元华清门下做事了。来上河宫,服侍我。”
猛然抬头,安源以为自己听错了,眉头深深地蹙了蹙。
“不能走?”很怀疑的语气。
“能。”努力地喘了几口气,安源扶着墙,自己站直了身躯,向外走去。
湘雨看见两人出来了,便迎上前去。司谷朔指了指自己身后,示意湘雨去扶着安源。湘雨点了点头,搀着安源一起走出了牢房。
牢房外面,司谷朔淡淡微笑着立在牢房门口,对面,是升平凯和一帮杂七杂八的人。那些人有的拿刀有的拿剑,个个都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模样。眼看着湘雨扶着安源走出了牢房,升平凯得意地一笑,“关了个小喽???幌氲交拐娴牡壤戳艘惶醮笥恪!
司谷朔脸上表情不变,道:“把我称作大鱼的也曾经有过不少人,但是,现在是一个都没有了。今天听见韩王殿下这样说,就凭你如此的大胆,你今天可以不死。”
“好大的口气!”升平凯眼睛眯着,将目光从安源身上调到司谷朔身上。这一眼,让他有些吃惊。这个人,好生眼熟!
升平凯的手下人看升平凯正放着大话,却忽然间不说话了,一个个的也原本不敢乱说话。但是看到昨天嚣张不已的女子都被迷晕了关到大牢里折磨了一夜。于是看着这个嚣张的男人,任他气场再怎么强大,他们也都认为不过只是个气场而已。于是纷纷大声呵斥司谷朔的大胆。甚至有人说要把他的舌头割掉看他还敢不敢“乱叫唤”!
湘雨听见了,轻蔑地笑了笑。
升平凯忽然问:“你是谁?”眼睛中竟然有些深深地惧怕。
“寒楼,司谷朔!”司谷朔知道他在害怕什么,宛如春日清风的微笑此时在升平凯看来都是魔鬼一般的笑容。
“司,古烁?”不由自主地退后一步。
司谷朔轻蔑地笑了一声,“是司谷,朔。韩王爷可要记清楚了!”眼睛扫视一圈升平凯的手下,看见他们听见寒楼司谷朔的名头都吓得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向后面躲,司谷朔满意地笑了笑,“寒楼的人在韩王爷这里被好好招待了一番,司谷记住了。这笔好意,韩王爷记住,寒楼会还的。”司谷朔这样说着,心里不由得仔细想了想,这样的话,好像不是第一次说了吧。上一次是安源遇刺,这一次是安源被抓。司谷朔觉得,论情意,安源这可是欠了自己不少了啊。
升平凯只听见司谷朔说这份好意会还的就六神无主了,哪里顾得上去追究什么熟悉不熟悉的事?回过头一看,往日里一个二个能的不得了的人都吓得直往后躲,不由得气得想骂人。
司谷朔看着他们一个个的没了嚣张气焰,熊的跟个小鸡仔似的,除了觉得好笑,更觉得悲哀。没有能力将武功练到极致不是他们的错。毕竟人各有各的能力,做不到就是做不到,再强求也只是徒劳无功,是人所不能左右的。但是选主人却是一件可以被人左右的事。只是他们没有选好主人,到头来,也就只能跟着受连累受影响受无尽的窝囊气。想到了这里,看向他们的眼神里多了很多同情。看着他们一副恐惧自己的狼狈样子,司谷朔不屑地笑了笑,问升平凯:“韩王殿下,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吗?”
“贵客要走,本王不敢挽留。先生,请。”升平凯毕竟不是蠢人,阎王爷要走难道还不让他走?
湘雨看了升平凯一眼,眼神中尽是无声的嘲讽。
黄玉姝带着邹老三的尸体回到赤云楼之后,先是殓了邹老三的尸体,忙活到天亮时,将受伤的兄弟安置好。一切都收拾好了,黄玉姝越想越生气,越想越生气,于是提笔修书一封,放飞鸽子向寒楼方向。黄玉姝的侍女提月进屋来看见黄玉姝脸色发黄满脸怒容中还带着三分疲惫,就劝黄玉姝歇一歇。
黄玉姝气得直拍桌子:“说好了是安源一个人经过五里岗!他说了他没有告诉淮安宫!怎么来的不是安源?!怎么南淮也到了!啊?”
提月小心翼翼地劝说:“或许是司谷楼主的消息走漏了,被不相干的人得了,让那安源知道了也是有可能的。楼主还是不要生气了。您忙了一天了,还是休息休息吧。”说着,提月倒了一杯温热的茶水,恭敬地递给黄玉姝。
黄玉姝接过了茶水一口饮了,道:“你去让人准备准备,明天我去一趟越剑天庄。”
“是。”
“从现在起不要打扰我!有事就禀告邹三爷……”话刚说出口,黄玉姝就想起邹老三已经被那个白衣服的人给杀了,心中怒不可遏。但是想一想,那人虽然害了邹老三,但是她自己也命不久矣。中了她黄玉姝的天门毒,谅她武功修为再高也活不过三天!想到这里,黄玉姝心里才算是有了点安慰,她道:“告诉彭伟,邹三爷的位置由他接替,有事情就告知他就行了。”
提月恭敬地行了礼,服侍黄玉姝上床睡了,便离去去了七星阁告诉了彭伟黄玉姝的安排。
彼时彭伟正好接到了长康司家的来信,说是司家大小姐司宛失踪了,可能是跑到了江湖去玩了,让赤云楼帮忙看着点,有了消息就赶紧告知司古惠。彭伟接了消息之后原想告诉邹三爷,但是三爷已经不在了,于是他本来准备去告诉楼主的,毕竟是司家来的信,楼主一向不轻视。但是提月到了七星阁之后对他说楼主让他接任邹三爷的职务,彭伟心想,司家来的信,看来是要在他这里好好待上几天了。
赤云楼上空掠过一抹白影,因为速度实在太快声音实在太小,就没有人发现。只有黄玉姝院子里养着的一只雪白雪白的猫,抬头向着那白影掠过的方向“喵”了两声,看没有人搭理它,也就没有继续叫。
赤云楼外约有二十里的山麓地带有一个不小的湖,湖旁边还有一个雕栏玉砌的亭子,亭子上面一块木匾,书写三个隶书的字:半山亭。木晴兮坐在亭子里,正运功疗伤。不一会儿,那抹白影就掠到了半山亭这里,看到木晴兮,就弯腰行礼:“圣女。”原来的木族的人。
木晴兮调整气息,问:“她有什么打算?”
“黄玉姝说,明天要去一趟越剑天庄。”
“好,我知道了。你且去吧。”
话音刚落,那抹白影就立时掠出了半山亭。速度之快,令人发指。
木晴兮看向那人离去的方向,道:“如云,你跟着如风。”
如云听了,满脸的不乐意,“圣女,你又不是不知道,如风的速度,谁能跟得上?”
木晴兮道:“虽然如风速度快,但是他也就只有速度快。论功夫什么的,没有人跟着他,你以为我真的能放心?近几日可能还有不少的事,我们也不能总是都跟着如风。你跟如风关系好,速度也不慢。你就去远远的跟着他,万一出了事,你也能及时地出手帮他。”
如云嘴撅的老高,但是心中确实不放心如风,又听见木晴兮身旁的穆然道:“再不跟上可就真的跟不上了!”,恼得连连跺脚,纵身一跃,跟上了如风的脚步。
穆然看向木晴兮,木晴兮宛然一笑。穆然问:“圣女,你的伤……”昨夜黄玉姝的天门毒果然名不虚传,即使是天下圣手的关门大弟子也不能立刻彻底解决。木晴兮运功调养完毕,给了众人一个安心的笑容:“放心,她的毒虽然厉害,但毕竟我是天下圣手的弟子,怎么说也不能就这样交代给她。放心吧,我没事。”穆然还是不放心:“咱们一共有三个人中了黄玉姝的天门毒,圣女可有把握最后一定能根除?”
“根除也是不难,只是时间要耗费的长一些。而且,天门毒毒发之时的痛苦,是肯定避免不了的。”脸上带着歉意,木晴兮道:“说到底是我把你们带出来的,还让你们受了伤。我会对你们负责的。”
几个人齐齐跪倒:“圣女言重了。为圣女排除万难是我等的分内之事!”
“不必多礼,你们收拾一下东西,我们离开这里。”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赤云楼,木晴兮站起身来,“到底这里是赤云楼的地盘,我们在这里终究是危险。先离开这里,找一处安全的地方修养调整,其他的事,我来处理。”
“是!”
众人都起身离去,木晴兮跟在后面。起先穆然还不同意木晴兮走在后面,但是木晴兮执意要跟在后面,不许穆然多话,穆然无法,只能遂了她的意。木晴兮走在最后,是因为她心里有事情。南淮是怎样对待安源的她看到了,是不是要听安源的帮她让南淮离她远点,让她很难决定。当年白衣楼和安家同时遭遇巨难,本应该出手帮助的人一个都没有出现。不是木晴兮道德绑架,既然当初许下了诺言,那么为什么要失守呢?失守也不怪你,为什么时过境迁了又来给出希望?给一个处在绝境中的人以希望,无疑是给他一把自杀的匕首。木晴兮不会允许南淮这样做,更不许安源接下这一把匕首。
南淮昨天夜里匆匆忙忙赶往了五里岗结束了事情之后,并没有回淮安宫。他让苏玟带着弟兄们回去了,自己直接来了寒楼。三领主林湍接见了南淮,却差点被南淮打伤。林湍气急败坏地解释给南淮说楼主几天前就出门了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可是南淮不听,就跟在寒楼里了,愣是赖上寒楼了。林湍问他:“南淮宫主,您到底是有什么事?”
南淮大马金刀地坐在太师椅上,说:“你们楼主不仗义!害得我半夜带人赶去了五里岗,累得我腿都酸疼酸疼的!你们啊,你们楼主没回来之前我就不走了!好好给我伺候着!”
“南淮宫主啊,有什么事儿您就明说了吧,我,我在这听着也听不懂啊。我们楼主做了什么事让您半夜跑的腿疼啊?”林湍无奈,只能好声好气地劝着。
“你们不知道啊?”
摇摇头。给黄玉姝送信说安源的行踪这件事司谷朔并没有公开,连湘雨也只是知道楼主给黄玉姝送了信让安源陷入危境,但是到底信上写的是什么,湘雨也不知道。所以,八个领主里,除了湘雨对这件事知道的一知半解之外,其他七个人是连半点都不知道。
南淮看他是真的不知道,就不再多说:“你不知道跟你说了也没什么用,这几天我不走了,你们好吃好喝地伺候着我!有一点我不开心了,你们就等着司谷朔回来收拾你们吧!”
林湍心里一百个委屈,被人无厘头地耍了一通,还要好好地伺候他。林湍觉得,自己怎么就那么倒霉当了这么个三领主去接待外来人呢?!
司谷朔知道南淮会去寒楼找自己的麻烦,所以一早就带着湘雨躲了出来。南淮那个人虽然不坏,但是唠叨起来耍起无赖来是一把好手,就算是司谷朔也不能完全制服他。况且这一次是自己理亏,南淮又心里担心安源,这一次不躲开,估计耳朵要难受上一个月。
找了一家客栈,司谷朔给安源疗伤。虽然升平凯没怎么动安源,但是这一身的伤怎么看着怎么触目惊心。司谷朔将真力缓缓输入她的体内,顺便问:“你好歹也是寒楼的人,怎么弄得这一身的伤?”
安源闭着眼睛,道:“他们用了大量的软骨散,我没撑住。被他们锁住了,反抗不了。”
“他们都问了你些什么东西你没有说,然后把你打成这样?”司谷朔语气淡淡的,却在等她的回答。
安源停了停,好久才说:“他们,问我白衣楼的事。”
“为什么问你白衣楼的事?”
“不知道。”
司谷朔听见轻轻笑了笑,说:“你这顿打,挨的可是冤枉啊!连为什么打你都不知道。”
安源低下头,声如蚊语:“是奴婢愚笨。”
掌力收回,司谷朔运功调息,道:“你确实愚笨。”
安源听了,没有回话。司谷朔出去了之后,让湘雨进来给安源的伤口上药。湘雨进了屋,看见安源趴在床上,不由得笑了。安源纳罕:“二领主,你笑什么?”
湘雨掩口道:“先前我以为楼主是块铁疙瘩,没想到他还这般害羞。”
安源一脸的无语,道:“自古男女授受不亲,任谁都是知道的。二领主,你想的也太多了吧。”
“是我想的多,还是楼主做得多?”湘雨掀开安源的衣服,给她上药,“我跟着楼主十几年了,这可是头一次见他给别人运功疗伤!以后你跟着楼主,我管不到的地方,你可得好好管管他!”
安源将头埋到被子里,满满的无语。湘雨见了只是笑。忽然间从窗户飞进来一根羽毛,直直地钉在了湘雨手边的木头上。湘雨瞪大了眼睛,这样的手笔,一看就是楼主!湘雨瘪瘪嘴,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给安源敷药。
夜里时分,司谷朔站在窗边看着二人吃完了饭,道:“等会儿收拾好了东西,跟我出去一趟。”
湘雨帮着安源收拾了碗筷,问:“是有什么事吗?”
司谷朔淡淡道:“没什么事,去看场戏罢了。听说是演的很好的戏。”
安源听见了也装作没听见,湘雨看了安源的反应,又看看司谷朔,微微笑着说:“楼主今日真是好雅兴。”
湘雨以为,去看戏应该是很热闹的事。戏院里熙熙攘攘挤满了人,灯火阑珊处,粉墨登场的戏子们在舞台上挥舞着美丽的水袖唱着婉转动听的歌曲,台下的看客们聚精会神地听着看着,不时地爆发出一阵接着一阵的热烈的掌声。然而,这些只是湘雨的想象。现实是,偌大的戏院里,除了他们,再也没有其他的什么人。湘雨想问问怎么回事,司谷朔淡然地找了一个舒服的位子坐下,说:“我不喜欢人多,今天这里被包场了。湘雨,你随便坐。原若,坐这里。”说着,司谷朔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湘雨看了安源一眼,偷偷地坏笑。安源没有任何反应,淡定地坐了过去。虽然说了让湘雨随便坐,但是湘雨也不敢坐的同他们距离太远。就跟在司谷朔后面两排,湘雨坐下了。
短暂的寂静之后,舞台上锣鼓喧天,好戏开场。
穿白色衣裙的旦角先登场,她衣衫服饰十分华贵,背后别着的几杆枪显示她不仅是一个女子还是一个习武的女子。上了台后,她咿咿呀呀地唱了半天,出来了一个蓝色衣衫的男戏子。男戏子也是衣衫华贵,背后也背着几杆红缨枪,一上场就先舞了一通漂亮的花枪。然后两个人在舞台上坐唱念打,演得十分精彩。
这一场戏,戏子很少,不是传统的戏曲。看了半天,湘雨认出这是一场新戏。看着舞台上的戏子演绎的故事,湘雨的脸色渐渐的变了。这是一场新戏,是一场以白衣楼主安源的故事为蓝本而排演的新戏!湘雨看向坐在前面的司谷朔,他的手紧紧地拉着安源的手,两个人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正聚精会神地看着舞台上演得正精彩的戏,一动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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