乒乓国手在红楼

13.暗室惊弓

    
    肉质细嫩,酱汁鲜甜,配菜爽口,一筷入口,三者交融,美哉!
    贾环咬着嘴里的金酱肉丝,心情复杂。
    东府寿宴的排场,虽然奢华,也比不上从前参加的各国乒联宴席,声光效果差太多,观众素质更差。
    他见了许多族学里没有的新面孔,却没碰上新气象。
    东府的亲眷比他们西府还拿不出手,有那畏畏缩缩、奴颜婢膝的,更有荒淫无度,借着贾珍贾蓉的嗜好顺杆爬的,一言以蔽之:辣眼睛!
    唯一可乐的,就是东府的厨子,匹配他们的奢靡之风,做得一手味美料足的好菜肴,趁着别人喝酒混闹,贾环心满意足吃了个痛快。
    酒足饭饱,他想避开人群,找个清净亭子歇歇。迈步没留神,那葡萄架子旁,伸出一只官靴,把他绊了个跌。
    他双手撑地,将身支起,好悬没摔个狗啃泥。
    伸脚的是个胡须茂密的中年男子,单手执壶自饮自斟,满脸陶醉,倚着锦褥晒太阳。
    原来这就是东府的万恶之源。
    结合资料和原主的记忆,每逢大祭,贾珍是主事人,在隆重场合没少露脸,还挂着一个三品的虚职。
    要是先前没来宁府走一遭,他都不知道这人治家是什么德行。贾环拍拍掌上沙土,硬着头皮上前见礼:
    “珍大哥好,环儿有礼了。”
    “环哥儿,前儿,在舜华门,得了御用紫檀弓?”贾珍口齿含混,却把御用紫檀弓说得无比清晰,“拿来我瞧瞧。”
    大哥啊,你莫不是被酒色掏空了脑子,谁来拜寿,还带一张那么长的弓啊,我倒是想!贾环腹诽,拈弓搭箭闭眼射,一箭解决一只猪。
    他陪着笑说没带,这下贾珍觉得自己被冒犯了,满脸霸道总裁之色,霍然起身,拦腰把贾环一挎,带进了东厢房,关门插门落锁,还鬼鬼祟祟的放下帘子。
    这是干嘛?
    让我看夜光啥啥啥?
    贾环晃荡着还没站稳,这珍大爷踉踉跄跄抽出发簪,摸到立柜缝隙转上几转,喀拉拉响声,露出一道暗格。贾珍伸臂几次掏摸,从中抽出一张金灿灿的弓,送到他鼻子底,晃来晃去。
    “环兄弟,哥哥我,什么好的没见过,喏!瞧瞧,比你的那把强、强得多!”
    贾环从来不跟醉汉计较,原想顺着他的话说,可目光往那张金弓上一落,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里。
    这这这,这东西!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出现在这里!
    这弓当真是个罕物,精铁炼制,通体包金,弓缘严丝合缝嵌着黑犀角,其上以青金、砗磲盘护,与寻常玩物不同,是足以上阵杀敌的强弓。
    更令人心惊的,是弓背上,几个细小鎏金字——“?戳姨?影?铩保
    穿越过后,为了行动不露怯,他一气搜罗了许多本朝的野史,知道?戳姨?幽耸潜境?咸?樱??ㄈ?昶鸨?旆矗????涝诰┦ψ髀遥?郎瞬抑亍
    皇帝出兵镇压,许久才平息□□,这当中,许多关键人物不是死了,就是莫名失踪。
    可脑子进水的贾珍,随手就掏出了废太子的贴身之物。
    瞧瞧?有什么好瞧?见证你脑袋至今还没掉的奇迹吗?
    难不成……贾环的脑中有了不好的猜想,这猜想随着贾珍从夹层又翻出几支赤金雀翎箭而越发真实。
    在本朝,惟有废太子?戳沂劝?隔峒?
    皇上爱子,特将滇关每年进上的煌彩雀羽,尽数赐予?戳摇
    太子长到十五岁,被奸人挑唆,夤夜起兵造反。在钟阳门前回马弯弓,金箭破空,孔雀翎掠过天子身畔,牢牢钉上城砖。
    好一出父子成仇的经典戏码,可贾珍在其中不该有姓名!
    同气连枝的宁府大哥,是废太子亲信,而且是侥幸保命、全然不知收敛的亲信?
    我……我一定还在梦里!
    贾珍见贾环面色惨然,全无钦羡之意,觉得没意思,嘟囔着“环儿怎的这样小气”,把弓箭塞回原处放好,打开房门,拔脚寻贾蔷去了。
    贾环真想一把抱住他这头号傻大哥的腿,你不小气,你最不小气,帮帮忙,咱们把那金弓拆卸了,把字磨了,宝石铁料,随你打个什么玩器都可!
    可他能说吗?
    说了他这珍大哥能听吗?
    听了能信吗?
    瞧他成竹在胸,把废太子贴身之物给同辈炫耀,这已经不只是糊涂,这是做着梦呢!珍大哥打量其余皇嗣幼弱,没有能独当一面的,还做着废太子起复的春秋大梦。
    这不是没有先例,先帝为太子时,就曾因太傅风波一废再立。可这情况大相径庭。
    先帝是无故沾包,废太子却把箭射到了华阳楼门,只差一点圣上就要遇害。一个牵连,一个要命,一样吗?能一样吗?!
    他想一个扫堂腿绊倒贾珍,晃晃他的脑袋,听听有没有水的声音。
    怔然失语间,贾珍已经人影不见。贾环收拾心情,将厢房门关好,打量四下无人,在院中信步而行,沉浸在按下葫芦浮起瓢的悲痛之中。
    有没有搞错!
    模式太hard了,能不能删号!他太天真,还规划一条光明正大的上升路线,殊不知贾家几乎横在案板上,只待秋后算账。有意动摇皇权的人,天子怎能容忍?
    正踱步沉思,迎头跑来一人,与他贴胸相撞,二人齐声哎呦,贾环以手抚膺,定睛一看,这不正是贾府头号无事忙,他的宝二哥吗?
    此刻眼泪汪汪,哭得好生伤感。
    看了贾珍,贾环突然觉得宝玉令人欣慰不少,虽说被娇养的几乎废掉,一有点鸡毛蒜皮的事情就哭个不停,但害人性命、引火烧身的事还没干过。
    他觉得,找个机会,断尾求生,不不不,是和宁国府一刀两断,彻底切割,他们这荣国府或许能活。
    贾环觉得自己操碎了心,不但要关心家族存亡,还得给宝玉抒怀散闷。你说说,穿越前连女朋友都没有,穿越后却要充当老父亲的角色。这又是跟哪个女孩儿杠上了?哪知宝玉一开口,却不是为了寻常“女孩儿”。
    “蓉儿媳妇的病,怕是不好了!”
    ……蓉儿媳妇?哦,他见过的,气质出众的秦可卿。
    贾环顿感无力,宝玉啊宝玉,你对侄媳妇这么上心干嘛?
    她病了?
    人不都有个三灾两病,他掉到荷花池那会子,宝玉还不知在哪玩呢。
    要哭也轮不到你哭……
    贾环口里百般的“命大福大”好言相劝,脑子里闪过寿宴酒过三巡,搂着贾菌贴脸亲嘴的小蓉大爷,心想,算了,还是你哭吧,好歹有点人情味。
    宝玉哭了一会子,袭人来寻,便拭着眼泪走了。
    贾环也往后花园散步去。要说古人的园艺,真是太有看头了,和后世量产的不一样。花型叶影,处处关情,贾环对人类的感情还认识不清,但他喜欢植物,话少,事也少,独自美丽。
    行不多远,瞧见牡丹架边有一鬼鬼祟祟的身影,嚯哟!还真是什么人都有。
    近前再看,他认得出来,是族学里老夫子贾代儒的儿子贾瑞。自从他被揍了一顿,逐出学堂,还以为再也不会碍眼。
    嗨,低估了贾瑞脸皮厚度。这人就像打不死的小强,哪里有吃喝往哪里钻!
    这个群魔乱舞的好时候,他不去吃酒作乐,弓腰曲腿的猫这儿干嘛?
    偷窥狂?
    然后贾环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老练地吩咐身边人做事情。
    然后贾环看着贾瑞涎皮赖脸的样子,惊呆了!
    东府的寿宴办的真不错,可以改名叫《阖家作死大剧场》,既不要脸又不要命的,一个接一个!!
    贾环一跃到一丛草后,开始考虑如何给贾瑞收尸。
    不错,收尸。
    古代倒没有法规将偷窥狂怎样,只是当他偷窥的对象是凤姐,就已经土埋半截。
    凤姐儿与她丈夫贾琏不同,最是精明强干下手狠,在感情方面更是专一不二,贾瑞这么个眼露淫光的小人敢起歪心思,怕是离凉不远喽。
    贾环有一瞬间心里想着,让他自己玩死自己也不错,反正留着也是祸害,见天儿在族学拉皮条,不安好心,贱人一个。
    可转念一想,又不行。
    贾瑞虽有罪,但罪不至死,他不愿意荣国府再背人命——特别是经历了贾珍的金弓大梦之后,他整个人都惊弓了。
    环顾四周,拾起几颗夯土块,抽出怀里的球板,走你!
    这边厢,贾瑞见凤姐落单,以为机会来了,呲溜呲溜窜到凤姐儿面前,还跟小狗似的拱拱手。四下无人,正要卖弄口齿,忽然不知何处掷来一块土,正中他的天灵盖,扑啦啦灰泥土渣沿着额头鬓角蜿蜒而下,栽进他苦心打理的衣襟里。
    按说乒乓球是绝对不能用来打人的,贾环在心里和教练反复道歉,第一,我……我没用乒乓球!第二,我这真的是在救人!
    凤姐儿面上笑着说客套话,心内早让贾瑞死了不下十回,正要下个套儿慢慢的摆弄,忽听一声惨叫,贾瑞满头满身的灰泥,蜷在地上抱着脑袋,不住地呼痛。
    身后传来脚步声,却是贾环,拍拍手上的灰土,煞有介事地说:“二嫂子好,环儿适才在树荫子下打盹,祖宗托梦给我,说东北角出了贾家奸邪一个,祖宗要略施小惩,差环儿过来递话儿。奸邪在哪?奸邪呢?”
    说罢东张西望,将天上尽看了一遍,才把视线移到脚下。
    “瑞大哥,你怎么在这儿?莫非,祖宗说的奸邪,就是你?快说,你犯了什么奸邪事?”
    贾瑞本欲不信的,可他那份淫心惟有天知地知,适才又天降土块,正中他的脑袋,不由得胆颤起来。
    凤姐见机,问:“有这样的事?不知祖宗有什么吩咐?”
    贾环指着贾瑞,扬眉道:“祖宗说了,叫那胆大包天的奸邪,此后每日去祠堂守门,敬香思过,如有再犯,便是由祖宗地下亲审。”
    一语未了,贾瑞拔腿就跑。
    “呸!”凤姐儿在身后啐了一口,“便宜他了,环小子,多余来管。”
    “什么也瞒不过二嫂子的眼睛。”贾环笑眯眯,“这等不知耻的人,还是交给环儿就好,包管让他吓破了胆。”
    凤姐慢慢的点头,是首肯了。
    贾环摩拳擦掌,他等这天很久了,说到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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