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女初长成

第十八章

    
    一倩提了瓶葡萄酒,走到思柔阁处。
    一倩敲门,“子颜哥哥?”在二楼闭目养神的子颜听见一倩的声音,便吩咐手下应天给一倩开门。
    应天从二楼小跑到一楼,给一倩开门。“姑娘,请。”应天恭敬的开口。
    一倩微笑的向应天点头,而后走了进去,径直上了二楼。
    “子颜哥哥,我给你带了瓶葡萄酒,想让你尝尝鲜。”一倩直接坐在垫子,说明来意。
    子颜掀开了帘子,从主座处走出来,坐在一倩对面的垫子上。
    一倩给子颜倒了杯葡萄酒,恭敬的捧到子颜的面前。子颜接过,细细品尝,赞扬的点头。这酒不错,桑榆应该会喜欢。
    “这酒可是新鲜玩意,纪家酒庄现可没剩几瓶存货。若哥哥喜欢,一倩房里还有一瓶,到时候给哥哥送来。”
    “好。”一倩笑得更开心。一倩眼波流转,“哥哥,许久没听你弹琴了,不如给一倩弹个琴。”
    子颜婉拒一倩,“不了,听哥哥弹琴怕是污了你的耳朵。”
    一倩掩嘴笑道,“子颜哥哥若不愿为我弹琴,不妨直说,何必如此。”而后起身,直直的开口道,“既然子颜哥哥不愿跟我弹琴,那我识趣点,先告退了。”子颜应了声。
    一倩走后,子颜起身,掀开帘子,走回主座位置。子颜的细长的手指抚上了桑榆的黑木琴。一曲《凤求凰》的旋律自然而然的弹了出来。
    桑榆送走了曼兮,正准备练琴时,意外发现自己的黑木琴不见了。子颜,我的琴落在子颜处,桑榆双手捂脸,自己怎么那么糊涂,随意将琴落下。桑榆敲了敲自己糊涂的脑袋,明日得向他要回。
    桑榆镇定走到镜台前,拉开小木抽屉,从里头拿出一小瓷瓶,摊开手,将百毒丸倒在手上,和水服下。
    吃完药后,桑榆在软榻上打坐,开始修炼内力。
    一刻钟后,桑榆吐出体内的浊气,跳下榻,穿鞋,去绣楼找曼兮。
    “曼兮?”桑榆推开绣楼的门口,伸头,往里探了探。
    曼兮见门口处的桑榆的小脑袋,笑道,“进来吧。”
    桑榆推开门,大步的走了进去。“曼兮,你还在绣松柏?”桑榆掀开珠帘,询问道。
    认真刺绣的曼兮没有抬头,随意应了声。
    桑榆跳上榻,见自己上回的刺绣蹦子还在绣篮上,绣布上描的福字只绣了一点,剩余大片的空白。曼兮见桑榆默不作声,便回头,见桑榆盯着未完工的刺绣发呆。
    “想绣吗?”曼兮曼声开口道。桑榆回过神来,认真的开口道,“自然。”说罢,拿起刺绣蹦子,一针一线的开始绣“福”字。
    曼兮难得见桑榆认真刺绣的模样,调侃道,“桑榆,你这次这么认真刺绣,难不成是送给男子?”
    桑榆“唰”的一下脸红了,自己确实打算做个荷包送给子颜,毕竟自己的琴落在别人手里,白手直接找人拿回似乎不太好。
    桑榆干脆直接承认,“是想送给男子,我欠了他人情,想还给他。”
    曼兮没想过桑榆承认得那么爽快,不过在楚都女子绣荷包给男子,是代表对他有意。桑榆初来,自是不知。但曼兮并不想告诉桑榆听。自从那日感受到纪寒钰对桑榆的关心后,她便认定纪寒钰会是桑榆一辈子的良人。她也从心里觉得桑榆这次是在还纪寒钰的人情。因而她并不阻止桑榆刺绣。可曼兮怎么也不会猜到桑榆在楚都除了招惹到纪寒钰外,还招惹到子颜琴师。
    曼兮诡秘的笑看桑榆,让桑榆有些毛骨悚然。
    “曼兮,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怪不舒服的。”桑榆下意识的往后缩。
    曼兮收回笑容,正色道,“既是还人情,那便好好绣,不可马虎。”自认定纪寒钰后,曼兮便一直很想撮合桑榆和纪寒钰在一起,因为她想桑榆幸福。
    桑榆点点头,无辜状的开口道,“自是如此。”
    曼兮转过身去,开始忙活自己的刺绣。
    “嘶”桑榆又开始倒吸凉气,桑榆吮吸指间处点点血珠。
    “还好吧?”曼兮听到桑榆痛苦的呻吟声,放下手中的活,扭头转身,趴在软榻上,小心捧着桑榆的手指,往上吹气。曼兮蹙眉,“你没刺绣过吗?”桑榆面容痛苦,“只是会简单的刺绣,比如说平常缝补衣服。”生活在洛水镇的桑榆,每天都忙着和殷初斗智斗勇,每天忙着替老谋子还赌债,酒钱,每天都忙着赚钱养家糊口,从来都没有时间想着女儿家家该做的事情。如果不是洛溪一直宠着桑榆,或许桑榆都不知自己还是个女子。
    曼兮轻叹,“要不我来帮你吧?”
    桑榆一听,眼神亮了,“真的?”
    曼兮娇嗔敲了敲桑榆的脑壳门,“你是不是就等着我这一句话?我告诉你,没门,今天不绣完,没饭吃。”说罢,挺直腰杆,转过身去,继续开始她的刺绣。
    桑榆鲜少见曼兮这样,心中开始疑心起来,曼兮为何那么紧张自己的刺绣,桑榆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什么结果,索性不想,安心开始自己的刺绣。
    日落时分,夕阳的余晖斜照进镂空的窗架,照在桑榆瘦小的身体上。桑榆放下手中的刺绣,有一搭没一搭的捶着自己发麻的弯曲的小腿。
    “桑榆,绣好了没?”曼兮温声开口。
    桑榆点头,将荷包递给曼兮过目。曼兮接过后,仔细端详,上头的福字虽绣的不怎么出色,可胜在够端庄,能看出是个福字。
    “绣的不错。”曼兮称赞了句。桑榆嫣然一笑。
    桑榆伸了伸懒腰,撒娇的开口道,“曼兮,我饿了。”
    曼兮刮了刮桑榆的鼻梁,“走吧,去用晚膳。”
    桑榆“腾”的一下,跳下软榻,挽着曼兮的手,往饭厅方向走去。
    桑榆,曼兮准备进内堂时,见杜若正往内堂方向过来,老谋子紧随其后。
    “娘亲,叔叔。”曼兮恭敬的向他们行礼,桑榆也学着曼兮的模样,向杜若他们行礼。
    “进去吧。”杜若轻声的开口。
    “是。”曼兮,桑榆恭敬的应着。
    曼兮,桑榆随杜若,老谋子走进内堂,绕过屏风,走到饭桌前,开始用晚膳。
    用过晚膳后,众人来到后院的凉亭处。
    曼兮缓缓走到凉亭正中央处,端庄坐在正中央的圆木凳上,手轻柔的抚上架上的古筝,美妙的音调开始漂浮在凉亭之内。
    桑榆随意的靠在凉亭的角落的柱子上,手搭在栏杆处,耳听干净,美好的琴声,眼观皎洁,明亮的月亮。老谋子,杜若坐在一侧,仔细的听,沉醉其中。
    一刻钟后,琴慢慢停下,余音也渐渐消散开来。
    “琴可绘景,活灵活现,可见下了点苦功夫,不错。”杜若肯定的说了一句。
    “谢过娘亲的夸奖。”曼兮恭声的开口。
    杜若转了一眼,直看桑榆,“桑榆,你呢?”
    桑榆回过神来,见杜若双眼灼热,让桑榆免不了一阵恶寒。桑榆不知该如何开口,她自认自己的琴还弹得不错,可是她的琴丢了,而且还丢在一个男人手里,要是被杜若姨知道了,指不定又要怎么折磨自己。
    就在桑榆不知怎么圆场时,老谋子替桑榆开口,“她没学过琴。”
    杜若,曼兮惊讶的看向老谋子,杜若脱口一句,“不可能。”
    但桑榆还冷静了些,心里揣测老谋子的心思。
    老谋子耸肩,假装轻松的开口,“我可不想她再次遭上我的罪。我还指望她给我养老呢。”
    杜若分不清老谋子的话孰真孰假,只轻叹一句,“但也可惜了这么好的琴术。”
    曼兮见老谋子神情,心里猜测其肯定是有难言之隐,不然也不会骗娘亲。
    三人沉默半晌后,倒是曼兮先开口打破沉默,“夜深了,我扶娘亲回去歇息吧。”
    杜若应了声,“好。”随后挽着曼兮的手离开凉亭。
    桑榆轻叹了一声,“老谋子,为什么要骗杜若姨?”
    老谋子颇有感触的开口道,“桑榆,这里是楚都,任何锋芒都必须收敛,否则容易招致杀身之祸。”
    桑榆反问了一句,“你就因为锋芒毕露,才被驱逐到洛水镇,是吗?”
    老谋子被回问的不知该如何反驳,那段记忆于他而言太痛苦,他不想再回忆。
    桑榆见老谋子面露痛苦神情,便知自己问了不该问的。桑榆起身,走到老谋子面前,抱住老谋子,“对不起。”
    老谋子闷声的开口,“桑榆,你没错,错的是楚都。”
    桑榆安慰道,“老谋子,等曼兮选秀完后,我们便离开,寻找一个和洛水镇一样的地方,自由的活着。”
    老谋子闷声开口,“好。”
    次日,天色微蒙。
    桑榆认真坐在镜台前,开始梳妆。桑榆随意的挽了髻,一如既往的以攸宁送的簪子固定住。桑榆起身,走到衣柜前,挑了淡蓝色,袖子处绣了点点碎花的衣裙。桑榆穿戴整齐后,在铜镜前,转了一圈后,便将镜台前的荷包收好,径直出房门,前去饭厅。
    桑榆在游廊上,碰巧遇到曼兮。
    “曼兮。”桑榆喊了声。
    曼兮回过头来,见桑榆笑容灿烂的往自己方向走来。曼兮笑道,“桑榆,早啊。”
    桑榆快步的走上前,挽着曼兮的手臂,甜甜的笑着。桑榆随曼兮前往内堂。
    曼兮,桑榆按照往常般,给杜若,老谋子请安。请过安后,三人一同前去饭厅用早膳。
    用过早膳后,曼兮前去绣楼,继续绣未完成的松柏。桑榆一如既往的翻墙出去。
    桑榆熟稔的翻过龙府的墙,熟悉的穿过闹市区,走到水月坊的后墙处。桑榆蹬脚,抓住矮小的墙头。灵活的越过后墙。桑榆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后,直接跑到里头。桑榆放轻脚步,蹑手蹑脚的走上二楼。桑榆小心的推开门,探头进去,瞅了瞅。
    “进来吧。”清冷的声音幽幽传到桑榆耳畔处。桑榆干笑几声,“嗖”的一下,将自己的身子挪到里头。“过来。”桑榆循着声音。掀开珠帘,往更里头走了进去。
    桑榆见子颜正斜坐在软榻上,手执白棋,眼盯棋盘。桑榆一屁股坐在软榻上,托腮在矮桌上,大致看了一眼凌乱的棋盘。黑白棋子,在小小的棋盘上厮杀着,争锋相对着。“这是死棋吧。”桑榆随便说了句。
    “说来听听。”子颜抬头看了一眼桑榆,轻声的开口。
    桑榆侧头,一本正经的解释道,“黑棋步步紧逼白棋,看似占进上风,可散落布在黑棋中的白棋又偏偏落在黑棋的关键地方,似乎只需一步,便可将黑棋杀得片甲不留。”桑榆解释完后,又嘻嘻的笑着,补了句,“我不懂棋,随便说说,不可当真,不可当真。”
    子颜敲了敲桑榆的额头,“你这胡掐的本领越来越高了。”
    桑榆撅起嘴来,揉了揉自己的额头,“疼。”
    子颜笑道,“说吧,今日找我来何事?”
    桑榆直接摊开手来,“还我琴来。”
    “可不在我这。”子颜笑得更欢,耍赖的开口。
    桑榆别过身,直接用背部对着子颜。子颜无奈,拿扇子戳了戳桑榆的后背,“我拿给你吧。”桑榆这才回过身来,直视子颜。
    子颜起身,走到外头。桑榆紧随其后。子颜绕过屏风,坐在垫子上,桑榆坐在一旁。桑榆见自己的黑木琴干净的躺在矮桌上,上头还闪着黑亮的光泽。桑榆摸了上去,干净,且没有半点血腥味。桑榆笑道,“你擦了我的琴多少遍?”桑榆可知道,自己的黑木琴被自己的血染了好几回,自己可从来没有认真擦过琴,以至于黑木琴隐隐约约透着一股血腥味。
    子颜没说话,子颜看着桑榆明亮的眼神,自己的心被填蜂蜜填的满满的。
    桑榆忽然想起了一些事。桑榆从衣袖里掏出荷包,笑道,“给你。”
    子颜意外的接过桑榆的荷包,子颜不相信的看着桑榆。
    “喜欢吗?就当我谢谢你对我的琴厚待的恩情。”桑榆咯咯的笑着,清脆的宛如银铃般。
    “你可知女子送男子荷包是什么意思?”子颜低垂眼睑,询问桑榆。
    桑榆侧头,天真的问到,“什么意思?”
    子颜扯了笑容,“没什么。”他早该想到桑榆不是楚都人,本就不知道这些规矩。子颜抬眼,见桑榆簪子垂下的红珠子有些褪色,子颜抚上去,嫌弃的开口道,“珠子都褪色了,为何不换一支。”
    桑榆顺手摸了上去,神秘兮兮的开口道,“这是一个很重要的人送的。”
    “重要?”子颜心里不由泛酸。
    “对啊,他是我在洛水镇内第三个亲人。”桑榆坦白道。
    “那我呢?”子颜继续追问。这把桑榆给难住了。子颜见桑榆回答不上,也不再追问,这个答案或许连桑榆都没想过。
    “咚咚”外头的门开始响了起来。“公子,端王爷,纪公子前来拜访。”应天在外头恭敬的开口。
    “纪寒钰?”桑榆心里倒有些恐慌。“我得躲起来。”桑榆急忙的开口。子颜见桑榆恐慌的神情,不由得好奇桑榆和他们的关系。
    桑榆握住子颜的手臂,“不能他们知道我在这里,不然龙府的声誉就毁在我手里。”桑榆自在楚都生活后,就特别担心自己的一言一行会连累曼兮的声誉。
    “应天,将他们带到一楼的内堂处。”子颜朝门外的龙天开口道。
    “是,公子。”桑榆听后,才舒了口气。
    “等我。”子颜顺手从旁边拿出一面具戴上,起身大步往前走。
    子颜走下楼去,拐弯,绕过屏风,走到内堂处。
    “抱歉,让各位久等。”子颜歉意的开口。
    苏染爽朗的笑着,“无碍,坐。”
    子颜撩袍坐在软垫上,开始和苏染,纪寒钰商量楚王生辰的事情。“三天后,你搬来端王府住。迟些,我再安排你入宫。”苏染不疾不慢的开口。“好,还有别的事情吗?”
    纪寒钰见子颜拢手入袍,平淡的眼眸里有些焦灼的神情。纪寒钰挑眉,调侃道,“该不是这屋子里有我们不该见的东西吧,该不会子颜兄金屋藏娇了吧。”子颜扫了纪寒钰一眼,纪寒钰惊了一下,该不会是被自己说中的。
    苏染从中调和道,“好了,既然子颜有急事,我们便不打扰了。”
    “慢走,不送。”子颜起身,作揖行礼,而后往回走。
    应天见此,上前,送纪寒钰,苏染离开。
    子颜走回二楼,推开门,已无桑榆的踪影。子颜皱眉,掀开珠帘,往里走,见桑榆斜坐在软榻上,半边身子趴在矮桌上,手里拿着黑棋,琢磨着。
    子颜不动声息走了过去,撩袍坐在软榻上,“不如我陪你下一盘?”
    桑榆一听,抬了下眼皮子,应了声,“好。”
    两人手执黑棋,白棋,在棋盘尽情厮杀,桑榆虽然从小在老谋子耳濡目染下,学的几下谋略,可相比于子颜从小研究兵法,桑榆的谋略显得有些不够看。
    “不玩了。”桑榆直起身子来,赌气的开口道。
    “这么没耐性?”子颜不咸不淡的开口道。
    桑榆抱手,气鼓鼓的开口道,“你就不能让我一下?每次都是你赢,好没意思。”
    子颜刮了刮桑榆的鼻梁,“技不如人,便想走后门了。”
    桑榆扯了扯子颜的衣袖,撒娇的开口,“子颜哥哥,你最好了,你就让我一下嘛,让我一下嘛。”
    子颜反问桑榆一句,“你想我让你一辈子吗?”
    桑榆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侧头思索了下后,点点头,“好啊,你就让我一辈子。”
    子颜看着桑榆纯真的神情,眼里蒙上一层淡淡的忧伤,自己真的能让她一辈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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