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厨神的娇宠日常

    
    【告状不成被打脸】
    当天中午，南珠做了一道萝卜干炒腊肉。
    半指长的萝卜干在凉水中泡开，切成筷子粗细的小段，撒上辣椒，和着肥瘦相间的腊肉，用热油翻炒均匀，当真是咸香可口——如果不特意“加料”的话。
    这些日子，韩冽已经把吃饭当成了治病，别管酸甜苦辣，只要南珠端上桌，他都能面不改色地吃下去。
    这次，韩冽依旧十分郑重地拿起了筷子。
    南珠坐在对面，乌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小娘子今日梳了一个双丫髻，尖尖的髻头顶在脑袋上，衬着圆圆的眼睛、巴掌大的小脸，更显得娇俏动人。
    韩冽避开那双过于晶亮的眸子，低头夹了一口菜，放进嘴里，缓缓咀嚼。
    “好吃吗？”清清脆脆的声音，透着丝丝笑意。
    “嗯，不错。”是咸的，味道明显比之前更重了些。
    韩冽不动声色地看向南珠，他可不会傻傻地认为是自己的味觉变灵敏了，不用想便知道是小娘子在搞鬼。
    果然，看到他不仅没把那根萝卜干吐出来，反而吃得津津有味，南珠惊讶得瞪圆了眼。
    腊肉是咸的！萝卜干也是咸的！还放了那么多盐！为什么他能吃得这么香？
    南珠挫败地趴到桌子上。
    韩冽勾了勾唇，单是看着小娘子生动的表情，足以下饭。
    与此同时，内院。
    韩灵住在西厢房，是整个宅子里最宽敞、最气派的屋子。
    窗前种着一棵李子树，树干有碗口粗，硕大的树冠披散开来，一直伸到将军府。
    午饭送过来的时候，韩灵正在树下看书。
    她其实并不爱看书，尤其是这些晦涩难懂的经史子集，只是为了迎合韩冽的喜好，才会时不时装模作样。
    “小姐，是现在用饭，还是过些时候？”一个小丫鬟提着食盒，小心翼翼地问。
    韩灵没回答，眼睛朝她身后看去，“那个厨娘没随你来？”
    小丫鬟摇摇头，“奴婢到厨房的时候，她已经出去了。”
    “出去了？”明杏接过话头，语气凌厉，“不是告诉你把她一道带过来吗？”
    小丫鬟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声解释：“我问了，她给郎君送饭去了。”
    明杏将小丫鬟挥开，手脚麻利地把碗筷摆上，“要我说，她多半是不敢来，才故意躲了出去。”
    韩灵眼中闪过一丝轻蔑，“过于小家子气了。”
    明杏撇撇嘴，“谁说不是呢！”
    韩灵本就怀着挑刺的心思，没想到，刚吃了一口就忍不住吐了出来。
    当时，除了明杏和取菜的环儿，还有四五个丫鬟婆子守着，个个瞠大了眼。
    平日里韩灵向来以大家闺秀自居，饮食起居最是讲究，放在从前，把菜吐出来这种事是绝对不会发生的。
    韩灵的脸涨得通红，和着厚厚的香粉显得十足的怪异。她盯着那块腊肉，恨不得捡起来重新吃掉。
    明杏连忙上前，把肉收到帕子里，乍乍乎乎地说：“是不是烫到了？小姐别急，慢慢来。”
    不是烫，而是咸，咸得催泪。
    韩灵第一反应就是南珠故意整她。为了证实自己的猜测，她又吃了一口。
    这次，她强忍着咸涩咽了下去，嗓子眼儿像是吞了一口盐巴，难受得很。旁边放着半盏茶，她也顾不上凉，狠狠地喝了一口。
    “很难吃？”明杏看出苗头，不管不顾地抓起筷子，夹了一口。
    韩灵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是又很快隐去。
    “呸呸！”明杏嚼都没嚼就吐了出来，“这是把卖盐的打死了吗？这么咸！”
    韩灵垂着眼睛，顺势解释：“我也是没料到，不然的话，方才也不会……”
    明杏冷哼，“一定是那个该死的厨娘！小姐，您不用自责，我这就去跟郎君说，真是反了她了！”
    韩灵捏着帕子，眼泪说来就来，“算了，她兴许是一时没注意，盐放多了。”
    “您可别帮她说话，您是没看到她那嚣张的样子！”明杏想到先前的事，更加气愤，“小姐，您别管，我去找郎君说。”
    韩灵期期艾艾地说：“冽哥哥那么忙，怎么好用这种小事打扰他？”
    “小姐放心，我会向郎君解释清楚，一个厨娘都敢欺主，真当咱们府里没规矩吗？”
    韩灵擦擦眼泪，温声说：“你呀，总是这样……既如此，我便同你一起去罢。”
    明杏以为她是担心自己，忙说：“不过是传个话，用不着小姐亲自去，我一个人就行。”
    韩灵却不理她这茬，坚持道：“你且等着，我稍后便来。”说着，便施施然回了屋子。
    再出来时，不仅身上的衣裳换了，脸上的粉、眉上的黛、头上的珠钗全是新的。
    此时的她上身着一件天青色的偏襟短襦，下身是同色百褶裙，外搭一件桃粉色的修身长褙，更显得身姿曼妙，柔弱可人。
    明杏自然是不住嘴地夸。
    旁边的丫鬟婆子也纷纷应和。
    韩灵面上矜持地笑，心里却是乐开了花。
    但愿冽哥哥会喜欢。
    ***
    主仆二人来到皓月轩的时候，南珠正要离开。
    明杏往门口一站，强势地把她拦住，“先别走，免得多跑一趟！”
    南珠瞅了眼她瘦瘦弱弱的小身板，手抬了一半，到底没把她给推飞出去。
    明杏丝毫不知自己逃过了一劫，依旧趾高气扬地说：“我家小姐正要向郎君回话，和你有关，要不要进去听听？”
    南珠瞅了眼旁边的韩灵，唔，凑近了看也就一般般嘛，眼睛不够大，鼻子也不够挺，眉毛画得那么浓，看上去有点老——还不如她二娘三娘四娘五娘六娘七娘八娘好看呢！
    如此肆意的打量，韩灵想忽略都难。她嫌弃地皱了皱眉，给明杏使了个眼色。
    明杏扯着帕子在南珠眼前晃了晃，“喂，你到底进不进？不进别挡着路！”
    南珠扬起下巴，不就是告状吗？英明盖世的小岛主还怕你不成？
    于是，三个人就一前一后地进去了。
    皓月轩是韩冽的院子，院中的房屋都是四面带窗的木质结构，屋与屋之间以曲曲折折的游廊相连。廊下辟出一方浅池，养着游鱼，种着睡莲。
    三位小娘子进来的时候，韩冽正沿着游廊缓步消食。
    他的视线跳过韩灵和明杏，放到南珠身上，“为何又回来了？”
    南珠指了指前面的主仆二人，脆生生地说：“问她们。”
    韩冽看向韩灵。
    韩灵羞涩地低下头，袅袅娜娜地福了福身，“小灵见过冽哥哥。”
    韩冽微微颔首，淡淡地说：“有事？”
    韩灵咬着下唇，吞吞吐吐地说：“原本不想打扰冽哥哥，只是……”话还没说完，眼中便漫上了水色。
    南珠拿眼看着，整个人都惊呆了——她要有这本事，哪里还会挨她爹那么多板子！
    明杏指着南珠，接口道：“启禀郎君，奴婢和小姐前来，是想向您告发这个任性妄为、胆大欺主的厨娘！”
    任性妄为、胆大欺主？韩冽看向南珠，还真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南珠撇了撇嘴，抓着衣服上的流苏甩来甩去，根本不带怕的。
    明杏再次福身，气愤道：“郎君，我家小姐不过央她做了一道菜，她却故意放了整罐的盐巴进去……”
    韩冽一听，两道剑眉便皱了起来，“让她给你们做菜？胡闹！”
    明杏吓了一跳，战战兢兢地低下头。韩灵掩着嘴，眼中蓄满了泪。
    南珠也意外地眨了眨眼。
    韩冽并不会把娘子之间的明争暗斗放在心上，除非影响到大局，比如，南珠身份不明，不能节外生枝——他自动把内心的隐怒归为这一原因。
    “明婶应该说得很清楚，南珠只负责我的吃食，旁人一概不管。”韩冽声音很冷，面色严厉。
    韩灵真的哭了。
    明杏跪到地上，毫不犹豫地把责任揽到了自己头上，“郎君，不关小姐的事，是我自作主张，想要尝尝新厨娘的手艺……您、您要罚就罚我吧！”
    韩冽背着手，“自去找管家领罚。”
    “……是。”明杏含泪应下。
    韩灵只柔柔弱弱地抹着泪，一句都没替她辩解。
    韩冽的视线落到她身上。这也是今日他第一次拿正眼看她。
    韩灵垂着头，肩膀一颤一颤，那模样十足地惹人爱怜。
    韩冽却半点心思都没动，反而看着她惹眼的打扮，眉心一皱，“我会告诉你兄长，叫他来接你。”
    韩灵猛地抬起头，眼中满是难以置信，“冽哥哥，你是要赶我走吗？”
    韩冽的视线从那张精心描画的脸上移开，漠然道：“你如今大了，同我共处一院于你名声有碍。”
    不等韩灵多说，他便背过身去，摆了摆手，“若没其他事，便回去罢。”
    韩灵一双杏眼直愣愣地瞪着，手中的丝帕险些扯碎。她怎么也没想到，明明是来告状，却落得这样的结果。
    “我不会走的！”她丢下一句，捂着脸哭着跑出了院子。
    明杏匆匆行了礼，急慌慌地追在后面。
    南珠坐在栏杆上，歪头看着韩冽，“你为何不罚我？”
    韩冽敛去面上的寒意，反问：“我为何要罚你？”
    南珠一顿，乌溜溜的眼珠转啊转，掩不住的心虚。
    韩冽微不可查地勾了勾唇。
    三月的清风拂过玉冠，在郎君肩头打了个旋儿，撩得垂坠的东珠叮咚作响。
    小娘子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发际，第一次生出“戴点首饰也不错”的想法。
    郎君的眼睛微微垂着，似是在看廊下的流水，又好像什么都没收入眼中。
    小娘子暗搓搓凑过去，伸着脖子往下瞅：“水里有什么？”
    “鱼。”
    “好看吗？”
    “好看。”
    “我也看会儿。”小娘子欢欢喜喜地扒到栏杆上。
    韩冽往旁边挪了半步，暗自轻叹——
    如果世间之人都能如此简单，会省去多少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