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你!若没有允煦,你早就死了一百次了!”沈韶手上的力度又重了几分,满目怒意,“我警告你,这里是靖州,不是京城,所以我说了算,你最好安守本分些,否则”
“否则怎么样?”明程抽出腰间匕首,精准地划在了她的手腕之上,“沈郡主难不成还想杀了我吗?”
沈韶退后一步,看着自己手里的血痕,勃然大怒,可还未等她做出下一步动作,明程手中的匕首便锋光毕现地直指面前之人。
“我也告诉你,你若想和慕容魏联手对付允煦,我便将你二人之事告知天下,看看到时候,皇上和太后,谁第一个会杀了你!”
沈韶冷声一笑,“就凭你?”
“就凭我。”明程的声音笃定而冷静。
沈韶一步一步走近她那把匕首的剑锋,丝毫不惧,“明程啊明程,你以为你是谁?敢威胁我?若没有允煦,你算个什么东西!”
“我自然算不上什么东西。”明程轻笑,“但也是知道,若靖乾联姻,必遭诛灭的道理。你若让那慕容魏借道江城,后果如何,你应该很清楚。”
“这些不需要你来操心,我自有分寸。只是现在我还真有些看不懂你了。”沈韶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审视的目光像是要把她看穿,“明逸已离京,明家那些姐妹也与你没什么交情,像你这般自私的人,如今阻止乾州骑进京到底是为谁?”
“我自然是为了允煦。”
话音落,沈韶突然大笑,“你?为了允煦?这真是我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了!”
明程没有理会她,只是悠远的目光落向西边潼城的方向,固执而决绝,“不管你信不信,我不会让他有事的。”
沈韶一愣,她从未见眼前这女人这般深邃的神情。
“放心吧,允煦不会有事的。”
沈韶说完,便不再多言,转身正欲回房,却听身后响起一声清脆生硬的响声。
沈韶转身,见她忽然间就向自己下跪,一时没弄明白,赶紧扶她起来,“你这是干什么!这要让允煦知道还不得杀了我!赶紧起来!”
“郡主不答应,我便不长跪不起。”明程低首垂伤,却偏偏倔强得要命。
沈韶无奈地叹了口气,妥协道,“你想让我答应什么?”
明程抬眼,坚定如丝,“我希望郡主能出兵潼城,救出允煦。”
沈韶失笑,“你在跟我开玩笑吗?你可知诸侯贸然出兵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可慕容魏现在是企图造反,郡主出兵平乱,理所应当!”明程有些急切,她甚至不知道萧珩到底是生是死,这样的煎熬,已经快要把她逼疯了,“还请郡主看在和允煦多年朋友的情谊上,出兵潼城!”
明程说完便朝她行稽首大礼。
“且不说潼城隶属西疆,是陵王府的地界,就算出兵平乱,也需要有皇上的圣旨。”沈韶将她扶起来坐下,“我知道你担心允煦,但我了解长临的为人,即便他知道允煦在潼城也不会对他怎么样的。这样,你先好好回去睡觉,好好休息,你若是有个闪失,让允煦怎么心安?”
“睡觉?休息?你让我怎么去睡觉休息?他在潼城那个鬼地方已经七天了!我连他是生是死都不知道!”
见明程猛然起身,朝大门口跑去,沈韶赶紧拉住她,“你要干什么?!”
“既然你不愿意出兵相助,我便去潼城陪他。即便要死,我也要和他死在一起。”明程甩开她,厉声道,“让开!”
“来人!”沈韶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扔给侍卫,“给我把她看好了,不许她离开府邸半步!”
“是!”
沈韶说完,头也不回地便走了。……“我要见你们郡主,她在哪?”
明程被一众下人围着,且不说出府,就连前行几步都十分困难,“我问你们,她在哪?”
“王妃还是回去吧,郡主正在军机殿和众位大人将军议事,现在不方便见客。”
明程想要扒开阻拦自己的丫鬟们,然而,却只是徒劳。
“参见袁大人。”
见丫鬟们突然下跪行礼,明程转身,便见袁毅和几位穿着靖州官服的人走了过来。
“参见豫王妃,豫王妃万安。”
“沈郡主在哪?我有急事要见她。”
袁毅拦下她,十分有礼貌地回道,“郡主正在议事,王妃还是不压迫打扰的好。”
见明程神色黯然失落,袁毅便解释道,“郡主知道豫王妃担心豫王殿下安危,特让属下来告知王妃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乾州骑主力已经撤出了潼城,并且探子回报,慕容世子除了处决一个帮派人物之外,并未有其他人被株连,还请王妃放宽心,静候豫王殿下归来。”
即便面前之人脸色与往常无异,但明程还是感觉到了袁毅的喜悦和放松。
昨晚以前,他明明是在为慕容魏借道江城之事苦恼,为何今日…
明程眼光倏然一亮,只有一个原因,他现在很确定慕容魏不会借道江城,那就是昨晚沈韶和慕容魏达成了某种协议。
可若是不借道江城,乾州如何进兵京城了?
乾州主力撤出潼城,显然已经准备放弃江城这条路了…那么只有一个办法可以通往京城。
从西疆境内的花穗河,以水路进兵。
难怪!难怪她不愿意出兵潼城!
引诱慕容魏从西疆之地进兵,原来她是想利用慕容魏的乾州骑来打击西疆,既可以用双方开战来削弱陵王府的实力,又可以保全江城,一箭双雕!
明程冷冷一笑,真不愧是靖州郡主,好计谋!真是好计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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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急报!乾州骑突袭花穗河!乾州骑突袭花穗河!”
本是安静柔和的夜晚,来报之声却像平地惊雷一般,床上熟睡之人倏然睁眼。
“殿下,发什么事了?”
萧璟迅速起身,神情肃穆,但还是轻轻抚了抚秦兰的头发,“没事,你先睡,我出去看看。”
陵王府,军正殿。
西疆各部主司大人皆已到齐,见萧璟披着一袭白色披风走了进来,赶紧行礼。
“殿下。”
萧璟接过奏报,走向案台,双眼沉肃地看着手里的那一封军情。
“慕容魏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敢带兵擅闯我西疆之地!”
“听说慕容魏之子慕容绍在京城病重,他这分明是要找皇上的麻烦啊!”
“可他要进京,怎么不走江城,偏偏选择花穗河?!乾州人素来不通睡醒,极少以水路代替陆路的啊!”
“殿下,现在花穗河的守军不过三万,跟慕容魏率领的十万大军没法比啊!”
“殿下,慕容魏一旦过了花穗河,离京城就不远了,到时候我们这个护驾不力的罪名可就百口莫辩了!”
“可是现在殿下刚刚巡视完,各处守军都还是磨合之中,如果调动一处兵马,必有一处受牵连,难保那些个西域部落不会趁虚而入!”
“是啊!殿下!我们花了三年才打下来的这片太平,不能前功尽弃啊!”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急得像是热锅蚂蚁,毫无办法。
许久,诸人见萧璟将奏报折了起来,便赶紧安静了下来。
“殿下,我们”
萧璟微微抬手,那人立马不再说话。
“许央还未归,花穗河直通尧姜码头,若让慕容魏到了尧姜码头,京城危矣。”萧璟目光浮沉,可语气却一如往常般的从容淡然。
“殿下的意思是?”
“传我之令,今晚把我的府兵全数调去花穗河,绝不能让慕容魏过河。”
“可殿下的府兵乃是王府专职侍卫,怎可”
“好了,我已经决定了。传令。”萧璟的声音温温凉凉,却有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是!”
花穗河岸。
黑压压的乾州骑不断逼近,仅余的数千名将士死守着河岸和船只不肯退让分毫。
“世子,是否强攻?”
慕容魏身着盔甲银剑,利于赤红战马之上,深凹的双眼之下,杀意四起。
“报!启禀世子!探子回禀陵王府的援兵已至三十里开外!”
慕容魏牙关龇咧,双手紧扣缰绳,“传我之令,务必于黎明之前攻占花穗河!”
“是!”
夜深人静,河雾缭绕,雾白之色似与天际融于一体,几不可见。
白露沾发,晨寒袭人,一丝微亮于东方划开云层之际,花穗河岸,顷刻之间,战鼓擂鸣,马蹄嚣声,不绝于耳。
“杀!”乾州骑传来的厮杀声,叫喊声,越来越清晰,天震地骇。
“怎么样!”
沈韶见来报之人进来,急忙从正座之上的位置上站了起来,“花穗河战情如何?!”
“启禀郡主,各位将军,各位大人,陵王萧璟果然派出了他的全部府兵前往花穗河阻拦慕容魏!”
来报之人话音刚落,整个军机殿都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太好了!”
“是啊!真是太好了!”
“郡主英明啊!陵王府府兵全线压入花穗河,那么由陵王府驻守的潮汐码头一定守卫空虚,现在只要在潮汐码头制造暴乱,再由沈启沈巡抚出兵平乱,便可顺理成章,就算闹到皇上那,也只能怪他陵王府看守不利之罪,自古以来都是有能者居之!恭喜郡主!大事可成!”
“恭喜郡主!”
沈韶嘴角一勾,扬起一抹狡黠的弧度。
“若得潮汐码头,以后我靖州五城的船队就再也不必依靠外人了。”
“是啊!有了自己的码头,便没了过境税,老百姓们这下该高兴了!”
靖州诸官皆相识而笑,十分欣慰。
“来人!立马飞鸽给沈启,他应该知道该怎么做。”沈韶赶紧吩咐道。
“是!”
沈韶缓缓坐下,脸上笑意自听到这个消息开始便从未消失。
“想当年,我昭齐在位之时最想为老百姓们完成的大业,如今终于在郡主手里得偿所愿了。”
“是啊!真是可喜可贺啊!可喜可贺啊!”
正当众人都沉浸在一片欢欣喜悦中时,袁毅从门外匆匆忙忙地跑进来。
见他脸色并不太好,沈韶心一紧,“怎么了?可是京城发什么什么事了?”
“启,启禀郡主,乾州世子慕容魏之子慕容绍突发高烧,已于昨晚病逝了。”
沈韶面色骤变,一个不稳,差点跌倒,“绍儿…绍儿…他…”
“谢非大人于京城派人三百里加急,早于皇室公文告知于郡主,还请郡主务必加强江城防卫,以防慕容魏狗急跳墙,咬攻江城。”
沈韶面如土色,许久后,才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
“这可如何是好啊?离江城最近的平乐关兵马,已经被派去潮汐码头了。”
“潮汐码头固然重要,但江城之事还是不能不防啊!”
“可郡主到现在都未对江城做任何布防啊!”
“要对江城加强布防,若从五城之中遣调兵马恐怕不妥,还是调离得最近的平乐关兵马最为顺理成章,但这样一来,潮汐码头之事,怕要搁浅了。”
“是啊!以后怕是再也寻不到这样绝佳的机会了。”
沈韶的房门外,站了一众大人,将军们,众人喜忧各异。
“王妃!王妃!你不能进去!”
明程穿过侍卫和门外的众位大人,径直走到沈韶门前,而巧的是,沈韶正好开门走出,见她一脸怒容,不禁笑了笑,“王妃这又是怎么了?”
明程也没给她绕弯子,开门见山,“为何还不下令让平乐关的兵马前往江城?!”
沈韶不满地瞟了她一眼,“王妃这还是要干涉我靖州内政起来了?”
“陵王府驻守花穗河多年,极其熟悉当地地势,加上昨晚援兵又到,慕容魏若想从花穗河走水路,基本没有这个可能,矛头可就落在现在守卫薄弱的江城身上了,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
沈韶目光有一瞬的犹豫,但马上轻声一笑,像是在鄙视面前之人一般,“他不会攻打江城的。”
“你!”
“至于平乐关的兵马,我有别的用处,不劳王妃这个外人来操心了。”沈韶跟她说完,便看向庭院内担忧的将军大人们,“诸位放宽心,潮汐码头,我靖州势在必得,而江城也绝不会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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