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大人笑什么?”
谢非掸了掸衣袖,毫无担忧感伤之色,“诸位大人别难过了,依在下看,与殿下怕是马上又会见面的,到时候可有好戏看了。”
“谢大人这话是何意?”
“豫王殿下的心思我可看不明白,不过这豫王妃,我倒还是有几分了解,她可不是个简单的女人。”谢非伸了个懒腰,“诸位且看吧,看看这个京城,这个天下又要怎么个天翻地覆了!”
“可”
“皇上有令!抓捕逆犯!一个都不许走!”
急促的马蹄声从城门口方向奔来,迅速包围送行的人们。
“这,这是何意!”
“放肆!本官乃朝廷一品,你们是谁!竟敢这般大胆!”
“皇上有令,抓捕逆犯!一个都不许走。”
“你!”
“来人!全都给我带走!!!打进枢密司大牢!若有反抗格杀勿论!”
树林中一阵骚动,直到一抹鲜血冲天而上,喷洒四周,众人才目瞪口呆地安静了下来。
“谁再敢反抗,这就是下场。带走!”
****
此次前往随州,萧珩所带之人并不多,只留了一些丫鬟和侍从,和五十名亲卫,其余的全都留在京城的王府内。
“殿,殿下,王妃好像有些不舒服。”
丫鬟刚说完,便见明程从马车上跑了下来,抱着前方的一棵树,呕吐起来,可是不像之前晕车那般,明程并未吐出什么实质性的东西。
“明程?明程?!还好吗?”萧珩跳下马,赶紧搀扶着她,”水!拿水来!“
明程漱了漱口,“没,没事。”
“王妃怎么还说没事了,您这清晨干呕都连续半个月了。”
“你说什么?!”萧珩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随后看向明程,“你怎么不告诉我?!”
“我没”
“蒙荃!”
“在!”
萧珩脸色十分难看,“今天不赶路了,找个地方,好好休息几天再说。再去找个大夫过来。”
“是。属下记得前面不远就有家驿馆。”
“如此甚好。”萧珩心疼有责怪地看着她,“以后再敢这样,饶不了你。”
明程笑,“好好好。你这脾气真是越发大了,真怕到了随州,伺候不了你。”
“到了随州,你可就有明逸撑腰了,该怕的是我好吗?”萧珩替她拍背顺气,“感觉可好些了?”
“好些了好些了。??隆!
萧珩刚将她扶上马车,便见丛林深处骑马过来两人人。
“殿下就这么走了,连这告别的时间都不留给老夫了?”
萧珩侧笑,“凌大统领自己来晚了,还怪我?哪里来的道理?”
“参见殿下。”
萧珩摆了摆手,“凌越公子不必多礼了,我现在是康城郡守,可不是什么豫王殿下了。”
凌越低头朝他抱拳,“之前是我误会殿下了,在这里向殿下赔个不是,也替棠兄多谢殿下救命之恩。”
“凌越公子和濮阳公子曾在危难之时相助于我,允煦不过略尽绵薄之力,谈不上什么救命之恩,言重了。”
凌越笑了笑,“本以为殿下被贬黜,该是恼怒的,没想到殿下的这心境倒真非常人所能及。”
萧珩笑而不语。
“老夫还有些话想跟殿下单独聊聊,不止殿下可方便?”凌照道。
萧珩撩开车帘,抚了抚明程的发髻,“我马上就来。”
明程点头。
“蒙荃。”
“属下在。”
“我与凌大统领说几句话,你们先去前面的驿馆等我。”
蒙荃领命。
“越儿,驿馆虽不远,但路途还有些难走,你也去护送护送王妃吧。为父在这等你。”
“是。”
凌照看向凌越,两人交换了一个只有他们能懂的眼神。
“殿下,这边请。”
萧珩看着马车走了一段距离后才随着凌照看到一旁的溪边。
“凌大统领可不是会伤春悲秋的人啊,说吧,来找我什么事。”萧珩开门见山。
凌照侧身,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像是要把他看穿。
萧珩不自在地用余光瞟了瞟他,“别这么含情脉脉地看着我行么?”
“怎么?师傅看看即将远行的徒弟都不行了?”
“得了吧,您这眼神哪像是我师傅,倒是一暗恋我的小姑娘”
“你个臭小子!”
萧珩正想避开他的一掌,却见他高高举起的右手缓缓落在他的头上,轻轻拍了拍,“臭小子。”
凌照鲜有慈爱地看着他,像是在回忆一件十分久远的事,“老夫记得先帝把你交给我的时候,你才四岁,一转眼都这么大了...我也老了,真是时间不饶人呐...”
萧珩不语。
“可有不甘?”
“没有。”
“可会遗憾?”
“不会。”
“恨他吗?”
“不恨。”
“这个世上自己唯一的血脉亲人,一个并肩作战这么久的战友兄弟,一个你誓死效忠不愿背叛的人,如今这般打压你,构陷你,污蔑你,伤害你,萧珩,你心寒吗?失望吗?难受吗?”
萧珩看着远处,目光复杂,像是像是胸中纵有雷霆万钧,唇齿之间终究只剩云淡风轻,“凌大统领这话严重了。”
“老夫见那四部的主司大人待你甚是真心,朝中也有不少仰慕你才华之人,虽说你现在没了那十万亲兵,但别忘了,若论军方兵马你还有靖州,若论京城布防,你还有我凌家,真到了那一步,殿下未必会输。”
“输?!莫不是凌大统领是以为允煦是因怕输所以才遁世随州的?”萧珩冷声一笑,随后猛的抓起凌照,“你也说他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了!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这是在让我反我亲大哥!”
“那你又有没有想过大梁!若是任由大梁被这样一个多疑残忍,嗜杀成性的君主统治,不出十年!不出十年!!大梁必衰!你就忍心看着惠元皇帝为你们萧家打下来的这片大好河山,沦为他人的盘中餐吗?!啊?”
“凌照!”萧珩双目灼烧,“你可知一旦我若起兵反他,这天下是怎么样一出大战!又有多少无辜的黎民百姓要为我们的争权夺位,利欲熏心付出生命!你想过没有!啊?!”
“凡是登上那个位置的,哪一个手里是真正干净?!若无雷霆手段,何来心怀慈悲?!你若不反他,他还不知道要杀多少人!”
“这段时间,你看在眼里,那些个被他杀了的人们,有几个真的是太后党的人?就为了满足他多疑的个性,便要滥杀无辜,他不配坐在这个位置。””
“党争结束的这一年,他做了什么有利于百姓的事?颁布严刑峻法还是加重徭役赋税?百姓的苦不堪言他可看在眼里?放在心上过?”
“好了!”
萧珩粗暴地打断他,“你今日讲的话,我全当没听过,若再有下一次,我不会放过你。”
“允煦!!”
“闭嘴!我警”
砰!
一声巨响,像是平地惊雷般,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剑拔弩张。
“什么声音?!”
萧珩看着前方远处林中的惊弓之鸟,齐齐窜飞,眼眸骤然一紧,“糟了!”
****
“啊啊”
驿馆二楼。
房间里的惨烈叫声自一炷香之前就从未停止过。
床上的人满脸苍白,冷汗浸湿,发髻全开,奄奄一息躺在床上,自小腹而下满是鲜血淋漓,淡蓝衣裙遍染殷红,惨烈刺目。
“大夫!!!大夫呢?!!!我去找大夫!”
凌越站在她的床边声嘶力竭,他从未如此害怕过!
“明,明程,没,没事的,大夫,大夫马上就来了,你再忍忍,没事的没事的...”凌越俯下身,想要帮她减轻疼痛,可是抬起手,却又不知自己能做什么。
“凌,凌越”
“我在这!我在这!”
明程狠狠抓住他的手,咬着嘴唇,极力让自己从剧痛之中清醒一些,“不,不要,不要大夫,现在,不要,不要大夫”
“你是不是疯了!明程你是不是疯了!!!”
“我,我必须,我必须让他,让他看到我如今的这一幕,我必须要等到他来...”明程的呼吸越来越断续,小腹处袭来的疼痛,像是要把整个人都撕开一般,“我,我必须让他看到...必须让他看到...”
“现在都什么时候!!!是不是不要命了!”
凌越甩开他的手,转身就朝房门方向跑去!
“凌,凌越,凌越...”
明程想要拉住他,却是徒劳,只能奋力朝床下摔去!
“明程!”
凌越朝她跑过来,将她抱起,心像是被撕扯着痛一般,“你是不是疯了,你是不是疯!”
“别,别去...求你...别去....”
“我不会让你有事,绝不!”
凌越将她抱起,放在床上,转身在此朝房门跑去。
“明程!明”
房门被猛然踢开,萧珩冲进来的瞬间,整个身子像是僵硬了一般,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满目只可见面前那一片刺目血红。
萧珩只觉得胸口有什么东西轰然崩塌,脑袋仿似停止了运转,嗡嗡作响。
***
“失手了?你告诉我失手了?!那么多人对付不了五十个豫王府亲兵?”
“回皇上,豫王,豫王他不在驿馆之内,加之,加之带了几个高手把他们给救了,我们没办法,只怕撤了回来...”
“无用!无能!这么多人都傻不杀不了一个人!简直废物!”
“但是皇上,我等并非完全没有收获。看那豫王妃好像伤势极重的样子,想来应该是活不了...”
“你说什么?”萧珏瞪大眼睛看着他,“你告诉你们没能杀了豫王,却重伤了他的王妃?你们是白痴吗?!啊?!谁让你们伤她了!!?”
萧珏在大正宫气急不止,“传令下去,再增派一半人手,诛杀豫王萧珩,取其项上人头者,伤白银千两!”
“遵旨!”
***
驿馆中,蒙荃找来的大夫已经进去一个时辰了。
除了佩灵一盆盆血水往外端之外,里面听不见任何声响,就连起初明程痛到不行的叫声都已然没有。
“殿下,兄弟们已经安置妥当了。”
萧珩守在房门外,太阳穴,脖颈处,还有那双紧叩的拳头,除了凸起的赤筋,便只剩即将迸裂的血管。
“还剩多少人?”
“回殿下,还有九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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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珩挥拳打向墙面,鲜血淋漓。
“殿下!大夫出来了!”
萧珩像是疯了一般冲了过去,“大夫!她怎么样!她怎么样了!!”
“夫人的命暂时保住了。”
萧珩捂着胸口大口喘气,抓着蒙荃的手竟颤抖不止,“还好,还好...”不过只是须臾,萧珩便反应了过来,“什么叫暂时没事!你的意思她还有生命危险吗?!”
“公子请节哀。”
“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萧珩咆哮地抓起陈大夫双袖,似要把他撕碎,“说啊!”
“夫人本就常年忧思过度,气血不足,加之今日受此重伤,保住夫人的性命已实属勉强,老夫无能,没能保住夫人腹中的孩子,还请公子节哀。”
萧珩一瞬间被人抽取脊梁,脚下飘忽,仿佛没有重心,跌倒在蒙荃怀里,“孩,孩子?”
“是的,夫人已有三个多月的身孕了。”大夫叹了口气,“真是可惜,是个成了形的男婴...”
萧珩那张脸像是被人猝然推向无间地狱,烈焰火海一般,坠落,坠落,直至无边黑暗。
“凌越公子!凌越公子!你怎么样了?”
凌越张大嘴巴,不可置信地看着里面,你有了身孕!你竟有了身孕!为什么还要这样做!为什么还要冒此风险!
“凌越公子,您的伤口还在流血,属下给您”
凌越推开蒙荃,一把抓住萧珩,“你看到了吗?!你的退让只会让他更加肆无忌惮!难道殿下真的要看着他把你的身边之人全都除尽,才来奋起反抗吗?!啊?!”
“不好了!不好了!殿下!他们又杀过来了!”
萧珩一把推开他,疾步来到床边,抱起明程,便朝楼下马车跑去。
“殿下!现在怎么办?!”
萧珩将明程轻轻安置在马车内,朝凌越看去,“你还有多少人?”
凌越收回望向马车内的目光,回道,“十五。但个个都是高手。”
“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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