宽敞的屋子里面点着一盏灯,烛光摇曳,外面不时有冷风吹进来,将本就微弱的烛光吹得摇摇晃晃的,除了面前的一小块空地,什么也看不清楚。
叶英跪在地上,他自中午归家便被父亲责罚,如今已经跪了许久,面上虽然不显,嘴唇已经有些发白。
他惯来寡言,倒不觉得难耐,以往若是练不好父亲教的剑法,这样的责罚也是常有,只不过现如今正值寒凉之时,虽然有幼弟偷偷准备的塞了棉絮的软垫,彻骨的寒意却也让人不太好受。
他毕竟年岁尚小,从再来镇一路辗转回来,又被重重责罚,绕是心性较一般的孩子沉稳,又自幼习武,一番折腾下来,也不由有些吃不消。
一开始还能想些剑法招式,也会想起来阿罗那声对他毫不吝惜的夸赞,渐渐的,逐渐刺骨的寒意自双膝蔓延上身体,便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悉悉索索的微弱声音,一开始还以为是风,后来又听到门扉开合的声音,等到叶英回过神来,面前已经稳当当站了一个人影。
她应当来的匆忙,披了一件外衣,头发也只是草草束着,还有几缕垂了下来,手中拿了一些吃食,看模样还是热腾腾的。
这倒让叶英有些惊讶,他原本以为来的应当是幼弟叶晖,以往他被责罚的时候,便是弟弟处处帮衬着,叶英一边想着,又看过去,果然在阿罗身后看到了眼巴巴的弟弟。
叶晖注意到大哥的目光,搅着手指,脸颊鼓鼓的,急得要哭出来,匆忙道:“父亲气的狠了,命人严密看守,我带不出吃的,便去找了阿罗姐姐。”
阿罗拧着眉头,担忧的看着叶英,一路上她听叶晖聊了不少关于叶英的事情,对这样的责罚显然不能赞同,可毕竟是家事,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先吃点东西吧。”阿罗把手中的吃食递过去,不禁有点心疼,小团子早上本来就没有吃多少东西,又平白消耗了许多体力,早该饿坏了。
叶英也没有推辞,小声道了句“多谢”,便拿起阿罗递过来的食物吃起来,抬起头的时候,似乎还对她露出了一个极轻微的笑容。
叶晖觉得新奇,也顾不得自己大哥在吃苦了,好奇道:“大哥从来都不对我笑的。”想了想,又补充道,“也不说多谢。”
阿罗看叶英穿的单薄,正给他披一件衣裳,听到这话转头看过去,发现叶晖果真是满目疑惑,忍不住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在素来宽仁和润的万花弟子看来,虽然叶庄主有些事情做的不太妥当,但叶家的小孩子们却都非常的可爱。
叶晖虽然不知阿罗在笑什么,不过在他看来,愿意来帮大哥的定然也是好人,便忍不住跟着笑了起来。
屋子里原本静悄悄的,明灭的烛光都显得小心翼翼,此时传出来几声欢笑,转瞬便为冰冷的小屋添了几分融融暖意。
等到叶英吃下了东西,又喝了些茶水,面色看起来好看了许多,阿罗才弯下身子,轻轻揉了揉他的膝盖,问道:“疼吗?”
叶英沉默着摇摇头。好在阿罗虽与他相处的时日不多,却对他的逞强知道的清楚,便当做没有看到,运起万花的治疗内劲,给他揉一揉跪的僵硬的双膝。
大冷天的,跪了这么久,不疼才是怪事了。
天气实在是冷,地面上更是冷的像冰块一样,阿罗忧心叶英这样跪下去会坚持不住,便一直用内劲护着他,直至叶晖困的不行,叶英又沉着小脸坚持,才不太放心的带着叶晖离开。
等到第二日的时候,叶英已经被送回了自己的房间,想来叶庄主生气归生气,严厉也严厉,但对于自己的孩子毕竟还是疼惜的。
只不过乖乖巧巧的小团子还是受了点苦,好在阿罗前一天晚上将他护的完好,倒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阿罗在藏剑山中住了几日,便自觉有些叨扰,她本就是在江湖游历,尝遍人生百味,好让医术能够更加精进,遇到小团子本就是意外,陪他玩了几日,便想要离开了。
遇到叶英虽然是个意外,只不过几日下来,两人相处的极好,有了感情,阿罗便想在辞别之前先找他说上一声。
叶英的院子里有一棵海棠树,据说开花时极美,现如今虽然看不到,但阿罗看到被白雪微覆的枝丫,便不由想到一个在簌簌落花下抱剑观花的少年模样。
等到阿英长大了,便应当是这副模样的,阿罗站在海棠树粗壮的躯干下,忍不住弯着眼睛想到。
只不过不待深想下去,便听到耳侧传过来几声轻斥,阿罗偏过头去看,原来是叶庄主正教着小团子习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阿英沉默的抱着一柄轻剑,叶庄主的脸色已经不好看。
阿罗心里一惊,快步走过去,便听到叶庄主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你如今习剑已经一年有余,却还是一招一式都使不完全,怎能如此…如此愚笨!”
眼见他要翻脸,阿罗面色微变,一瞬间回想起来,给叶英送吃食的那日,叶晖一路上絮絮叨叨说个不停,说是自己大哥在剑法上实在没有天赋,也因此,被父亲责罚已是常态。
小团子跪一次已经让阿罗心疼的不行,怎么忍心看他再被责罚,当下便轻咳一声,试图缓和一番愈发紧张的气氛。
叶孟秋回过头,瞧见是阿罗走过来,虽然心中仍是有气,面上却缓和了些许,颔首道:“阿罗姑娘。”
“叶庄主。”阿罗笑着回他,复又将目光转向了一旁沉默不语的叶英,“阿英这是在习剑?”
看到不争气的大儿子,叶孟秋心中有气,只不过碍于阿罗在场,倒也没有说什么,只是不甚满意的轻哼了声。
阿罗想了想,回忆起叶晖的话,也差不多明白了他生气的缘由,便转过身子,面对着始终沉默的叶英,偷偷对他眨了眨眼睛,称赞道。
“怪不得那日观阿英使的剑法如此精妙,原来是承于叶庄主,当真是虎父无犬子了。”
叶孟秋听了这话,虽然心中仍有不解,怒气却散了不少,笑着道:“阿罗姑娘谬赞了,犬子愚钝,有多少斤两叶某还是知晓的。”
他原本以为这不过是阿罗的客套,不料等他说完,却看到阿罗极其认真的摇了摇头,神色郑重道:“大公子的天资之高,实乃世间罕见了。”
“阿罗在江湖走动,因是医者,剑术高超者也见过不知凡几,前几日偶然见阿英拔剑,年纪虽小,境界却已十分高妙了,虽然招式简单,但大约是年岁受限的缘故,假以时日,必成剑术大家。”
阿罗在江湖游历,多少也攒下了一些名声,并非什么无名之辈。她说的这样笃定,叶孟秋听着,不禁心神微震,心中也忍不住升起几分怀疑。
莫非在自己看来愚钝不堪大用的大儿子,当真是个不出世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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