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心难息

    
    约一个月后，KEVIN再次来看货，第二批出货量较大，王公权安排三班倒，竟也完成了，只是外面但凡空点的地方，零零星星的都成了露天仓库。
    “王总，你这样怎么行？来场雨怎么办？”
    “查过天气预报，这几天都没雨，而且上有遮雨棚，下有垫高架，下雨也不怕。”
    “开什么玩笑，你这东西，小风小雨还勉强挡挡，大风大雨挡得住？”KEVIN手在遮雨棚支架上摇摇，冷哼两声，再冷眼望向王公权。
    “放心，临时的，下批货我打算成品放新厂，那边仓库基本好了。”
    “噢？那去看看？”KEVIN脸色缓和一些，却依旧半信半疑。
    去的路上，KEVIN还兴致盎然，可新厂里一个建筑工人都没有，不禁皱着眉头问：“又停工啦？”
    王公权尴尬笑笑，算做默认，不过仓库倒真是做得差不多了，而且还是上下两层。
    “你瞧瞧这新仓库，多气派，怎么停工了呢？”
    “没办法，这包工头，吃过欠资的亏，说实话，我已欠不少工钱，他见催不出结果，前几日索性带着工人，别处干活去了，临走前说，我什么时候把前面款结了再回来，但第二批货不出，我哪有钱，我本气他不过，想另外找人，谁料他们圈子里也都知我穷，竟没人愿来。”
    说完，王公权叹一声，KEVIN也跟着叹一声，不好再逼，二人沉默了一会儿，KEVIN忽然“嗨”了一声，似乎想到了好点子，但随即又蔫了下去。
    “兄弟，有什么妙招，说来听听，上次你介绍堂姐过来，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但她的方子好比中药，重在长期效果，短期内，我要一副强劲西药。”
    “我这方法于你而言当然是好，就是我要冒很大风险……”
    原来KEVIN想替王公权做套假单据，即货还没出，先凭单据从财务那把货款骗出来，待出货后，再以单据弄错为由，换上真实的提单副件即可。
    财务跟QC和工厂都没联系，业务员核实好的单据呈上，一般都会安排付款，只要日后装货量与假单据数据相符即可，这对于翻单来说，并不难，难在KEVIN下不了决心。
    王公权当然巴不得KEVIN冒险帮这个忙，但这毕竟要担上人家的前途，他不好一旁添油加醋地怂恿，只是陪着诚意说“麻烦了，过意不去”之类的客套话，另附加一个红包承诺。
    王公权给KEVIN点上烟，任他低头锁眉，认真思考，自己则站他身后，苦巴巴地望着他，心里默默祈祷，像教堂里或寺庙里，虔诚的信教徒，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KEVIN终于抽完烟，烟屁股烫手前，吐出最后一个烟圈，转过身说：“行吧，我就帮你这次。这方法也就只能用一次，用多了，肯定招疑。”
    王公权喜不自胜，一把抱住KEVIN，激动道：“兄弟，谢谢你，以后有什么赴汤蹈火的事，吱一声！”
    KEVIN在王公权背上拍拍，推开他笑道：“哪有什么赴汤蹈火的事，我是真替你这新厂着急，实话说吧，这5%的单做完，你新厂还没建好，明年就BYE—BYE了，这可不是我说的，是李总说的。”
    第二天，QC验货通过，KEVIN立即把假单提交财务部，没两日，钱到王公权账上。夜里临睡前，王公权特意打给KEVIN，电话里千恩万谢，并告知他给KEVIN卡上也汇了笔辛苦费。
    KEVIN嘴上客气几句后，谈起正事：“王总，你成品做好再运往新厂，来回折腾，人力物力花去不说，纸箱还容易破损，还不如把鞋子生产线搬去新厂，仓库二楼做车间，一楼做仓库，背包生产线留老厂，这样，两头空间都够大。”
    “此外，新厂建设赶紧复工，尽早都搬过去，这样，老厂租金不就省下了？而且，唯有新厂建起，你才有机会拿后面的大单……”
    两人如是这般地商量一番，王公权觉得句句在理，第二天就把前面欠包工头的费用，付了一大半，求爷爷告奶奶地把他们请了回来，同时也把鞋子生产线搬入新厂，两边工厂，齐头并进，生产安排倒也顺顺当当，转眼又到了出货时间，但钱一到手，四分五分的又没了。
    生产不能停，工地不能停，没钱可怎么办？关键时刻，又是KEVIN来献灵丹妙药。
    “王总，5%单只剩下个月最后一批货了，如果顺利出货，我再去给你申请10%新单，也分四批走，走完就到年底了，到时你新厂若建起来，我请李总过来看看，有今年15%的单打基础，明年三足鼎立，你至少能分30%……”
    KEVIN给王公权描绘好蓝图，话锋突然一转问：“工地没停工吧？千万别停啊！”
    王公权嘿嘿苦笑两声，再轻叹一声，说：“目前是没停，但……”
    KEVIN料他又要哭穷，抢过话说：“要不上你们老家集资，找几个说话有分量的父老乡亲到新厂参观参观，让他们眼见为实，好好招待几日，回去就能帮你宣传，你再从中挑一两个靠谱的，给你招揽集资这事，给返现，这事一定能成。我有个同学就这样起家的，现在混得风生水起……”
    王公权一听，动了心，虽然他知道这叫非法集资，但这社会，两条腿规规矩矩走路的，哪跑得过那些歪门斜道的，再说，当初，他若不送点“特产”给李彬，会有单吗？若不塞辛苦费给KEVIN，人家会这么卖力帮忙么？
    说干就干！
    集资异常顺利，村民代表参观一趟，回去再鼓吹一番，果然有村民乐意掏钱，虽都不多，但合拢一起，却也是不小的数目。
    人要顺起来，天都挡不住。5%单最后一批出完，KEVIN立刻追加了10%的单，这让王公权的集资底气十足，自己老家这边的集资，还在如火如荼中，他已按耐不住叫老婆回她老家，如法炮制地集资去了。
    货款加上两头的集资金额，王公权一下财大气粗了，那晚，他把钱都运回家，堆在床上，再一个凌空飞跃趴上面，又踢又踹，又哭又笑地疯了近一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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