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英]共感者

    
    第五章猫（中）
    友助加奈在一片黑暗中醒来，手脚都被绑住了。她的身体蜷缩着侧躺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感觉无比疼痛。她的头发也散了一半，披散在地上。隔着薄薄的发丝，她几乎能闻到地面上灰尘的味道。
    ……我这是在哪……？这是怎么了？友助加奈呆望着前方漆黑的空气，脑袋还有些蒙，后脑勺也感觉到像被重物击打过一样的钝痛。
    在这之前……我在干什么？她皱起眉头，拼命回想着。
    好一会儿，她脑海中才划过这样的画面。
    “小轰，那我们教室里见哦！”她挥着手，清晨的阳光在指尖跳跃。
    “嗯，教室里见。”小轰也对自己挥了挥手，一贯冷静的他嘴角微微勾起，清澈的异瞳似乎也染上了一丝笑意。
    ——哦对啊！我现在应该在上学啊！友助加奈这才彻底反应过来。
    现在的我，应该已经坐在教室里上课才对……当时和小轰分开之后，我应该进更衣室了才对。更衣室……更衣室……那里发生了什么吗？
    头好痛。友助加奈皱起了眉头。进了更衣室之后发生的事，她什么都想不起来。
    一直这样蜷缩着的姿势让友助加奈感觉身体都要僵硬了，坚硬的地板也硌得人生疼，地面的寒气从皮肤一丝丝地沁进她的骨子里。她试图翻一个身坐起来，然而被绑在身后的双手成了一个阻碍。几经尝试之后，她终于成功地坐了起来，但被缚住的手腕脚腕都已经被粗制的麻绳纤维磨破了。她咬了咬嘴唇，忍耐住了伤口处传来的隐隐刺痛。
    无意间，她的左手按到了地面。一阵无比尖锐的疼痛传来，她动作剧烈地收回手，差点又让自己失去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平衡，往旁边倒下去。
    她闷哼一声，额头都冒出了一层冷汗。
    但这剧烈的疼痛却战胜了令人混沌的头痛。她猛地回忆起来了一切。
    几个小时前。
    和轰焦冻分别后，她就走进了更衣室。在那里，女孩们总是一边叽叽喳喳地笑闹着，一边打开自己的鞋柜，将白色的室内鞋换上。然后手牵着手，蹦蹦跳跳地向教室走去。
    那是友助加奈司空见惯却从未享受过的殊荣。
    她淡淡地瞥了一眼欢闹的人群，脸上没有流露出多少羡慕或者不甘来——她早已习惯了这种独自一人的生活。
    走到自己的鞋柜前，她眼神放空地打开柜门，将手伸了进去——
    痛！什么锋利的东西划伤了她的手指，涌出的鲜血染红了雪白的鞋跟。她忙不迭地收回手，一边吮吸着受伤的手指，一边茫然地向着鞋柜内部看去。
    只见鞋柜里摆满了尖端向上的图钉，而原本应该空空如也的室内鞋里，竟塞满了刀片和大小不等的玻璃碴。其中一个刀片的尖端，她看到还有些血迹残留在上面。
    “哈哈哈哈哈真是个呆子。蠢死了。”炽炎花火的声音突然在身旁响起。友助加奈有些迟钝地转过头去，看到了站在窗边的她和她最铁的几个跟班。
    “看什么看！连个鞋都不会换，你这个loser怎么还没被这个世界淘汰呢，嗯？”她的跟班也开始跟着发话了。
    友助加奈的手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她们的目光锋锐得像针，笑容寒冷得像冰，刺得友助加奈呼吸困难。
    坚强一点，要当个英雄。她对自己说。平复下自己的心情，她决定不去理会她们的挑衅，开始小心地将鞋柜内的图钉取出。
    “力子在问你话呢！谁允许你无视我们了？！”并没有看到期待中的反应，她们十分不满。另一个跟班走上前去，一边厉声呵斥着友助加奈，一边将她伸进鞋柜中尝试挑出图钉的左臂狠狠往下一按。
    “呜——！！”猝不及防之下，几枚图钉就这样扎进了血肉，还有几片玻璃碴划过。友助加奈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呼。
    “哼。活该。”炽炎花火冷哼一声，快意地微笑着，带着自己的跟班们走远了。
    “嘶……”友助加奈痛得发抖，小心翼翼地把左手从鞋柜中收回来——它已经遍体鳞伤了。她忍着痛，把扎在手上的图钉□□。还好扎得不太深。但被玻璃喳的尖端划破的地方，已经开始不断地渗出血液，滴落在地板上，发出“啪嗒”的轻响。
    ——和下雨时候雨滴打在地面的声音一样呢。她脑海中突然划过这样一个念头。
    ——不行，现在不是分神的时候。她摇了摇头。伤口好疼……得找个地方清洗一下伤口，然后到医务室去。友助加奈这样想。
    然而折腾了这么久，已经快要上课了。此时的更衣室里也不复刚才的喧嚣，开始变得安静下来。快一点啊——要不然要迟到了。她顾不得再去处理还塞着刀片和玻璃的室内鞋，急冲冲地往更衣室尽头的洗漱间走去。
    但在那里，她又看到了炽炎花火那漂亮得如同恶魔一样的脸。
    加奈站在洗漱间门口，踟蹰着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阴沟里的灰老鼠。”炽炎花火靠在窗边，眼神阴冷。“怎么不动了？——难道说你在怕我？”
    友助加奈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们算是朋友吧，小加奈。”炽炎凑近了她，说道。
    友助加奈懵然地眨眨眼，似乎不太明白炽炎花火到底想说什么。她仔细地思考了一下，似乎从幼儿园到现在，她最为熟知的同龄人，也就只有面前的这一位而已了。
    ……虽然自炽炎花火觉醒了个性之后，自己的日子就越来越不好过就是了。
    “嗯。”于是友助加奈认真地点了点头。
    “嗯什么嗯！你这个垃圾！”可是迎接她的是一记耳光，直直地打在她的耳旁。友助加奈的脸因为冲击被侧到了一边。“你一个无个性，还想着和我做朋友？！你配吗？”
    又是一记。这次是左手。友助加奈根本来不及说话。她只感觉自己的脸火辣辣地疼，牙齿似乎刮破了口腔黏膜，一股铁锈味在嘴里蔓延开来。
    “一想到你居然像个鼻涕虫一样黏着我，和我同班，我就觉得恶心。”她逆着光，投下的阴影将瘦小的灰发女孩笼罩。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是个什么样子，也敢当众忤逆我，无视我！”
    “——不过是只阴沟里的灰老鼠罢了。”
    友助加奈抬头望着她，像是第一次认识她。
    恍惚间，她想起幼稚园时期的炽炎还是一个骄纵但面硬心软的孩子。她会在春天的公园里和自己一起放风筝，也会在自己笨拙地摔倒时一脸嫌弃地帮她贴上创可贴。她穿着华丽的小裙子在草地上奔跑，金色的双眸有如太阳般温暖灿烂。
    但现在，她看向自己的金眸依旧，眼神却失了原本的温度。她就这样俯视着自己，用着真正的、看着垃圾一样的眼神——那是友助加奈一直以来，不愿去看懂的眼神。
    ——这一切变化，都是在个性觉醒之后开始的。
    “既然如此——我该怎么惩罚你呢？”炽炎花火拖长了语调，露出了一个恶意的笑。
    友助加奈心中涌现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那就——先关禁闭吧！”话音刚落，她就感觉自己的后脑勺被重重地打了一记。闷痛过后，她便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之后的事情，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
    起晚了的清水夕子在终于到达更衣室的时候，已经快要上课了。慌慌忙忙换好室内鞋之后，却不幸正好撞见同班的力子同学正毫不费力地揽着友助加奈那瘦小的身躯从洗漱间走出来，不知要往哪里去。
    清水夕子蜷缩在鞋柜旁，完全不敢开口询问。她看到，伏在力子肩上的友助加奈双手无力地垂着，左手似乎受了伤，鲜血在地面上滴落出一朵朵猩红的花。
    “友助同学身体不舒服，要去医务室一趟。可能比较严重，所以大概会直接回家吧。”炽炎花火的傲慢的声音突然在她身后响起，吓得她猛地跳了起来。
    炽炎花火的金眸眯了眯。“听明白了吗？”她略带威胁地说道。
    “明……明白！友助同学是去医务室了，然后就回家了！”清水夕子吓得都带了点哭腔。“我……我什么都没看到！”
    “很好。这样才乖嘛～”炽炎花火摸了摸清水夕子的头发，精致的脸上露出一个天使一般的微笑。清水夕子瑟缩了一下，尽力地忍住身体的颤抖。
    ……对不起了，友助加奈。看着炽炎和她的跟班们心满意足的背影，清水夕子有些痛苦地想。
    毕竟，每个人都是自私的。是你，不是我，真好。
    距离上课还有十分钟。她拿起书包，飞快地向着教室跑去——她的脚步轻盈，仿佛刚才的一切事情，都不曾发生过。
    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友助加奈所不知晓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