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英]共感者

    
    第十四章分别与启程（下）
    安德瓦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焦冻呢。”他扫视了一圈，没有见到轰焦冻的身影。剩下的几个孩子们只是交换了一个担忧的眼神，没一个人应声。
    安德瓦最终在训练室里找到了背对着他的轰焦冻。
    “她在哪个医院。我要去看她。”刚一开门，他就听到自己的小儿子如此说道，声音里还依稀带着些哭腔。
    “她已经转院了。”安德瓦回答道。
    “转去哪了？”轰焦冻转过身来，眼圈还是红红的。
    “……转去的机构要求我保密地址。”他想起幻神境的叮嘱，只得如此回答道。
    “那个机构的负责人是权威专家——她会没事的。”看着自己儿子如此可怜的模样，他到底还是有些不忍，于是干巴巴地补充了一句。
    但这句话在轰焦冻的耳中，却无疑是一种敷衍。
    “你妈妈生病了，送她去疗养一阵子。”
    “别问那么多——她没事了自然就回来了。”
    ……但是这么多年过去。她再也没有回来。那加奈呢？她去了自己不知道的地方，之后呢？还会回来吗？
    过去的话语莫名和现在重合起来。他蓄积了一整天的负面情绪终于爆发了。
    他的童年小伙伴们，他喜欢的游戏，他的软弱但温柔的母亲，他唯一的好友……这些都一个一个从他的生命中被剥去了。只剩下永远灰暗的、散发着烧灼味道的训练房在他的生活里萦绕不散。同样萦绕不散还有眼前这个人冰冷的眼神和无尽的命令。
    ……也许像现在这样的结局，正是他期望的吧？陷入情绪无法自拔的轰焦冻忍不住这样想。也许他就希望自己永远如此孤身一人，成为他最得意的工具——没错，这不就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吗？超越NO.1的英雄——他自己做不到了，便制造一个“最完美的作品”出来，代替他完成自己的愿望。
    “你骗人！”他忍不住大喊出声。“其实你只是不想让我去找她吧？其实这一切都是你期望的吧？加奈也好、母亲也好……你其实并不希望他们回来吧？”
    “反正我也只是你的工具罢了对吧？所有的东西——除了超越NO.1英雄必须的东西——都要被你抹除是吗？！”
    “这样的你，也能被称作英雄吗？！”他近乎声嘶力竭地说着，仿佛要将郁结了这么多年的愤懑一股脑发泄出来。“你的个性虽然是火焰，但是你简直就是一只冷血动物！”
    啪！清脆的巴掌声在空气中响起。轰焦冻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捂住脸，异色的双瞳倔强地瞪着自己的父亲。
    “你就是这么和你的父亲说话的？”听了这么一长串控诉，安德瓦也不作辩解，只是低沉地警告道。“你知道什么？就在那里胡说八道。”
    “我知道什么？难道不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吗？”轰焦冻不服输地讽刺道，“‘别问那么多？’不是吗？这难道不是你期望的吗？”
    安德瓦沉默了一瞬。“那我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为了我好就让我去见见加奈啊！”轰焦冻激动道。“连确认自己朋友的安危做不到——”
    “她不是你的朋友。”安德瓦强硬道。说到底，他还是不相信友助加奈可以在短短两年的时间内恢复起来，并且真的考上雄英。一个13岁才觉醒个性的人，还受了这么重的伤——“你以后会交到更多有价值的朋友。”他说道。
    这句话更加印证了轰焦冻的想法。“更有价值的朋友？像炽焰花火那样的，有权有势，个性强大的’朋友’？”他讽刺道，“然后最好再在最后促成一个‘个性婚姻’，这样就再好不过了？对不对？”
    “我没有这么说。”
    “那我为什么不能和加奈做朋友。”轰焦冻毫不退让。“为什么我不能去见她。”
    “很简单，她现在不想见你。”安德瓦被纠缠得不耐烦了，如此随口答道。一直以来都很顺从的小儿子忽然发难，让他也有些始料未及。强硬的手段不奏效之后，他竟开始束手无策起来。
    但听到这话，轰焦冻却忽然沉默下来。“……这样吗。”他愣怔地低声说着，也不看面前的安德瓦，失魂落魄离开了房间。
    不想……见自己？这是他内心深处认定了，却不愿意承认的想法。
    是了。加奈一定会怨自己吧。如果自己在的话……那些人肯定都会被容易地解决吧。但是……但是那时的自己在哪里呢？在她最需要自己的时候……
    他知道，自己现在和安德瓦的一番对峙，不过是于事无补的情绪宣泄罢了。如果当时、如果当时他能拿出像现在这样的勇气——也许他就可以踏出大门，扭转这一切。
    也许他和加奈还能像过去一样笑闹着回家。她口袋里的糖果像是无穷无尽似的，连带着那甜味也像是无穷无尽的，直浸染到心底里。
    轰焦冻就这么将自己关在漆黑的房间里，回忆着，自责着，直到第二天黎明。
    第二天的清晨，他便离开了家门。却发现加奈的家中空无一人。听她家隔壁的老奶奶说，好像这家人因为变故要搬到另外一个城市去，所以正急着准备卖掉这栋房子。
    那老奶奶说，那女娃伤得太重，不得不参与了一个不知道效果怎么样的实验疗法；她还说，这家人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但在最后，她仿佛又记起来了什么，明明已经进了屋，又折返回来：“哦对了，友助家在走之前告诉我说，如果有一个头发一半白一半红的少年来找他们，就让我告诉他——”她停顿下来，思索了一下。
    “加奈说：’我会去雄英——请相信我，在那里等我吧。’”
    老奶奶完成了任务，早已回到自己的屋内。只剩下轰焦冻愣怔地站在门前，许久才离开。道路上行人来来往往，没人知道这个独自一人的少年到底在想着什么。
    但从这一天起，全家人都发现轰焦冻有什么改变了。
    他再也没有提过任何与加奈有关的话题，只是依然像过去一样刻苦地训练着自己的个性，却只限于和冰有关的能力。
    他和安德瓦的关系也越发不好了——但是像在训练室那一次的爆发却再也没有出现过。他只是倔强地坚持着自己的道路，仿佛反抗安德瓦也变成了自己修行的一部分。
    只是在午夜梦回的时候，他还会梦到那个会笑出来两颗小虎牙的女孩。她就在不远处笑闹着，一如往昔——但和过去不同，他却不再敢上前。就像他不知如何面对他的母亲一样——
    “她不想见你。”这句话始终宛如一片阴霾笼罩在他的心间。他不敢想象加奈是否会用冰冷怨恨的眼神看着自己——就像母亲将开水泼在自己脸上时看向自己的眼神一样。
    现在他又是孤身一人了。
    而这一切，都是自己像个傻子一样顺从那个人的结果。难道不是他的血统，带来了这一切的痛苦吗？难道不是他剥夺了自己的一切吗？——只要想到自己竟还要使用他的能力，强烈的抵触情绪便不受控制地升起。
    ……自己当然是会超越他的。但自己决不会成为像他那样的人。
    因此。自己当然不会使用他的能力——他要用另一半的能力，超越他，成为一名真正伟大的英雄。
    而为了这个目标，进入雄英——那是必然的。
    但是。在雄英重逢？他始终不敢去想象这样的可能。他的理智更倾向于相信这只不过是试图安慰他的话罢了——但这样的认知，却无疑让他更加痛苦。
    加奈啊，请一定让我在那里见到你。但是在内心深处，有一个小小的声音这样呐喊着。在那里，少女温暖的微笑沐浴在阳光下，仿佛闪着光。
    “请相信我，在那里等我吧。”他几乎能听到加奈用何样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
    “嗯。我相信你。”他默默在心底回应道。
    “——可不要放鸽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