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蜜]天帝本纪

    
    015
    天界出事了。
    最初是大殿下的璇玑宫被不知名屏障笼罩，就连天帝都无法突破。缘机仙子舍千年灵力为殿下占卜，只求得九死一生四字。半日后斗姆元君自上清天赶来，亲自设下生息大阵护冥神安危。可不论是谁都不能得知哪怕屏障中的一丝境况，随着时日一日日过去，斗姆元君的脸色越发冷凝了。
    正当天后一党心照不宣地感到窃喜时，仙侍传来了二殿下在栖梧宫被打伤后失踪的消息，举界震惊。据火族守卫亲见，正当殿下涅??进行到最紧要一步时忽然出现一黑影，出手便是狠辣的一击，快到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随后那黑影便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同本该负伤的殿下都消失了，疑似被俘。
    噩讯接二连三，天后悲痛欲绝，天帝震怒，发明旨传六界，势要以天界威名诛尽宵小。
    而在无人瞥见的角落，一只黑色的团子终于撞进了屏障。
    016
    外面发生的一切润玉都毫不知情。他正看着已经轮回了数次的少女沉默地站在花界水镜中，她的面前是年纪尚小的锦觅，她的手掌置于锦觅的脖颈上方，只要一瞬就可以悄无声息地收割掉性命。
    但她只是久久地看着，而后在天光乍破的瞬间收回了手。她转身走了几步，一番深呼吸后又调头回去晃醒了睡得正香的女孩。
    “我乃冥神，受……故人之托前来。”不给锦觅开口的机会，她垂着眼一口气将要说的话尽数托出，“锦觅，你是先花神与水神之女。你母亲先花神被天帝太微凌|辱，后被天后荼姚重伤以致丧命。你有一门昭告六界，上神盟誓过的婚约，定的是天帝长子。天帝长子并非天后所出，他的生母及其母族皆被天后所杀。”
    见女孩虽然震惊地望着她，但既不大喊大叫也不胡乱插嘴，少女脸色缓和了些，“你体内有一颗陨丹，是你母亲喂你吃下，为的是让你断情绝爱，不步她的后尘。你真身并非葡萄而是一朵六瓣霜花，与水系灵力最为亲和。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不取出陨丹，在水镜中平淡安宁地渡过一生永不离开，我可发誓保你与花界一世太平；二取出陨丹，按照我给你的功法修炼，待修行有成后为你母亲报仇。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日同个时辰我会再来这里寻你。随你自己决定是否要告知芳主们，只是不要想着逃避，除非你想看花界沦为一片血海。”
    说罢她直接遁走，也没去关心锦觅是何反应。
    润玉跟着她一路抵达天界，熟门熟路地进入璇玑宫。
    “姐姐，你回来啦！”
    见同样年岁不大的男孩欣喜地跑了过来，少女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意，“今日功课做的如何？”
    “我全都学会了，就连父帝都夸我聪慧过人，是天生将才！”
    天生将才。
    曾几何时他也会为这许是无心的一句话雀跃不已，但如今……润玉偏头去看少女的表情，果然她敛了笑只是沉默地揉了揉男童的发顶。
    “姐姐今天也有事要走吗？不能留下陪润玉吗？”察觉到她的心情，小润玉乖乖地拉住她的袖口，眼睛亮闪闪地看着她，“旭凤说他每天晚上都有人陪他，还有人为他讲故事，帮他理顺灵气。我记着姐姐的话，没告诉他我也有人陪。”
    于是润玉就瞧见她一瞬间红了眼眶，随后压住哽咽的语气故作轻松道：“好。”
    寂寥的长夜从未如此温暖。
    他甚至有些嫉妒那个孩子，即使那就是无数轮回中的他自己。
    临睡前，少女帮他掖好被角，“晚安，明天见。”
    “姐姐晚安。”男孩脸上还挂着笑，仿佛天底下再也没有什么伤戚之事，“我最喜欢姐姐了，姐姐明天也会来陪润玉的吧？”
    越是单纯，才越叫人可悲。
    “嗯。”
    少女离开殿内，等回到冥界才放任自己露出痛苦的神情。
    浑身业力反噬，每运转一分灵力都不亚于抽筋剥骨的酷刑，更别提多番轮回带来的天谴。她虽恬为冥神，实|际|神格早为天道所夺，连活着的每一秒都被天地法则驳斥。若想要活下去，就必得运转周身灵力抗衡，如此反复，只看她何时坚持不下去，便是真正的魂飞魄散了。
    其实经过这么多次的轮回，她心里早已清楚，对于润玉而言天界的一切都是劫数，历劫方可成无上至尊。无论她来或不来，付出何等努力，命运的轨迹都不会有任何变化。失去的终要失去，得不到的也永远无法得到。
    她救不了他的母亲，救不了洞庭水族，甚至无法改变每一世他爱上锦觅的情劫。
    而如今，她知道结局或许就在眼前了。
    手中攥着颜色发灰的玉佩，其中仅剩的一丝神力也即将消耗殆尽。
    屠尽六界，枉杀世人，这样的罪孽足够她永堕阿鼻。
    她从未后悔，只是到底意难平。
    她不过想要一次机会，一世就好，让她的陛下永远幸福。
    天若不予，她便夺之。
    不能停在这里，至少要为他最后……
    在意识消散的前夕，她忽然想起冥冥之中自己曾回应天道的一句话。
    ——吾乃世间极恶，润玉天帝养吾一世，吾当以千万世还之。
    是了。
    此为永世执念，永世荣光。
    永世不悔。
    她的身体扭曲分解，再填以幽冥之气，重铸完成后非人非鬼，毫无血肉，徒留一抹执念。
    接着她动了，脑海中的指令让她前往花界，那里有她的陛下最爱之人。此去，她将为陛下扫除障碍。
    润玉接住从她掌心跌落的玉佩，咔嚓一声，此方天地连同手中的玉佩一道碎裂。他心有预感想到她身边去，却无法靠近。
    空间剥落的速度快到只剩残影，无数纷杂的记忆裹挟着灵力穿过他的身体。
    [陛下，今日天气甚好，不如我们一同去游玩吧！]
    [陛下！我终于凝聚出神丹啦，等我化成人形就可以见到您了！]
    [那只白鹭哪里配做储君嘛，我会为陛下修补寿命的，陛下一定要等我呀！]
    [如果没有锦觅就好了，没有她陛下根本不会这么痛苦！]
    [不要害怕，我会一直陪在您身边的。]
    ……
    [陛下……润玉，你能听见吗？]
    [我很幸福，感谢你。]
    一滴泪从脸颊滑落，被永恒定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