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妩经过此次算是真的病倒了,胃疾未痊愈又染了高热,整个人都烧糊涂了。
太医院的太医一波又一波的赶来,几个时辰过去了,都没能缓解言妩的症状。
言曜一听说言妩病了,便急匆匆赶来千乐宫,到了千乐宫后瞧见言妩烧得糊涂样子,便大发雷霆,将千乐宫的奴才们狠狠地训斥了一通。
在言曜身边伺候的尤公公看得心有余悸,想着放眼朝野也只有一位能稳住这位主子,尤公公便大着胆子上前小声道:“皇上,不如奴才派人去请方大人来?”
言曜虽余怒未消,脑子却比平日里清醒,听了尤公公的话,看着言妩的样子愈发心疼,冷笑一声道:“千乐宫闹出这么大动静,他会不知?到现在人还未到,没准儿又在打什么主意了,谁都不必去叫他,朕就要看看,他是否要同妩儿划清界限了。”
尤公公哪里明白言曜这话里的意思,只当言曜在气头上,撒火撒到自己的头上,更是连叹气的胆子都没有了。
方灼了解言曜,言曜也并非昏君,不会不了解自己的心腹之臣,自然对方灼也总归还是了解的。
自千乐宫那边传来了消息,厂公府便也再没消停,零一站在方灼的寝殿内不敢动。
在有关明烁公主的事情上,他第一次见方灼如此犹豫。
寝殿内已经不知沉默了多久,方灼才终于开口,却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湘州李得喜那里,派人给他回个话罢,今儿回了话,圣上明儿个便能差不多下旨了,疫情的事不好耽搁,领了旨咱们便即刻启程。”
零一跟在方灼身边这么久,对于他的话向来没有任何疑义,唯独此次,表面答应的痛快,心里却忍不住想,他此次这么急着离开皇宫,莫非不是为了逃避明烁公主的事?
而零一只是分神了片刻,便已经被方灼瞧出了端倪,方灼凉凉的瞥了零一一眼,“零一,在想什么?”
零一回过神来,看着方灼的眼神觉得周遭都冷了起来,那双眼锐利至极,仿佛能看透他心中所想,他不敢隐瞒也不想隐瞒,坦然道:“干爹,便算是零一第一次越矩罢,零一想不通您这么急着离开的原因,公主那边您真的不打算去吗,来报信儿的都说公主此次病的有些严重。”
零一话落,心中竟少有的产生了一丝紧张感。
而方灼的脸色的确吓人,却到底没有为难零一,他似乎在很认真的思考着什么,想着想着轻笑了一声,反过来问零一,“零一,一直以来,你觉得我为何对公主的事这般上心?”
零一的心中有许多个答案,却只能选择一个答案来说,“因为公主对干爹您有恩,而您向来最为重情重义,知恩图报。”
方灼仿佛又仔细想了想零一的话,想好后点了点头,云淡风轻的道:“这的确是一个不能再好的答案,不过事实却是因为,明烁公主是圣上最为在意的人。”
零一皱了皱眉,没有接话。
方灼又轻笑了一声,起身拍了拍零一的肩膀,“零一啊,公主嫁到江王府后,便不会经常出现在圣上眼前了,再深的感情也该淡了,我们……日后怕是只能靠自己了。”
零一一时又接不上话来。
方灼待公主好是为了讨好圣上的确是他的答案之一,可当这个答案被方灼云淡风轻的说出来时,他又偏偏不愿去相信。
被方灼拍过的那侧肩膀仿佛一点一点麻痹了。
方灼最终叹息了一声,“厂公府上有的是太监,却没有一个太医,跟着着急又有什么用呢,时候不早了,办完了我刚刚吩咐你的事,便也早些睡下吧,明日少不了又要赶路。”
零一点点头,退了下去。
夜深人静,可这一夜终究太难眠,方灼躺在榻上并没有睡着,只要闭上眼眼前便全是言妩的笑脸。
他一遍又一遍的安抚自己对自己说不可着急,慢慢来,万万不可因一时冲动乱了计划,却仍旧在天亮前起了身穿上好了衣裳踏出寝殿。
推开门,在门口值夜的两个小太监仍旧精神得很,见方灼整齐的一身便知他仍要进宫,其中一个小太监弓着腰道:“大人,奴才这便去叫醒零一大人。”
方灼摆了摆手,“不必了,我一人去便可。”
那小太监很是为难,只因他想起了从前的事。
东厂厂公的命还是值钱的,在方灼刚刚得了厂公府,任新一任东厂厂公时,因风头正盛,根基并未如此稳固,便有仇家前来暗杀,那时的厂公府还未如此警惕,暗杀的人差一点便得了手,关键时刻还是零一替方灼挡了一刀。
方灼压根不是善茬,将那人逮捕后查清了他的幕后主使,方灼只用了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便将那幕后主使从朝野铲除,更是祸及那人的家人,便是连那人的二十七房小妾也没能逃过。
自那以后,朝野之中再无人敢随意起动他的心思了。
可不敢到底只是因为没有把握,眼下方灼一人进宫,小太监们也是会担心的,但方灼的话又不好违背,那小太监便也只能想了个折中的法子,“大人,奴才总归也学过两下子,既然大人不希望零一大人随您同行,那您看看,带上奴才如何?”
守门的小太监方灼一向不觉得陌生,因为事急,方灼也来不及多想,只上下打量了瞧着他倒也精壮,便点了点头,“快些随我去一趟江王府。”
方灼似乎很急,脚步很快,那小太监忙跟上,脑子里却不大反应得过来。
不是要进宫见公主吗?怎么要去江王府了……
方灼自诩这辈子从未做过后悔事,但在到达江王府瞧见了因醉酒而昏睡不醒的江砚堂时,他便无比后悔晚上时故意将江砚堂灌醉。
江王府的下人们是不敢拦方灼的,也正是因此,当方灼已经进入江砚堂的寝殿时,一个下人也只是弓着身子小心翼翼的道:“厂公大人,您看,世子还未醒来,您瞧瞧您是不是要晚些再来……”
那下人的话刚落,方灼带来的人便不知从哪舀了一铜盆的凉水跑了进来,递到方灼手里。
方灼根本未搭理那江王府的下人,却已经将他吓坏了,躲在一旁再不敢出声。
方灼想也不想,直接一盆凉水向江砚堂泼了过去。
江砚堂的上半身和整个榻全部被泼湿了,人也终于醒了过来,因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江砚堂的眼中有着明显的惊惧与错愕,但到底少年老成,那情绪又仅仅被隐藏在眼底,并未荡漾开来。
完全清醒过来后,江砚堂看着方灼,皱起眉头来,“方灼?”
方灼丝毫不慌,仿佛那一盆水从天而降,将铜盆放在一旁,“我方才接到宫里的消息,说是公主病倒了,这才来府上找世子一同入宫探望公主。”
听说言妩病了,江砚堂便全然没了计较那盆水的心思了,以往他担心言妩的身子,却常常碍于男女有别与身份,只能远远的担心记挂,如今总算名正言顺。
江砚堂即刻起了身,“你先在外等候,我换身衣裳马上便出来。”
方灼与江砚堂到千乐宫的时候,言曜正坐在偏殿,用胳膊拄着下巴,睡的正香。
尤公公见方灼走进来,如蒙大赦,放轻步子几步走上来,愁眉苦脸对方灼道:“您可算是来了,圣上快一夜没合眼了,快劝劝圣上回去踏踏实实的睡吧,圣上何曾受过这等罪啊。”
今日的方灼眸子里已没有了以往的分寸,冷漠的模样让尤公公看了都有些心惊。
方灼点了点头,冲着江砚堂使了个眼色,江砚堂心领神会,独自走进了内殿。
尤公公还在一旁满目期望的看着方灼,方灼这时才笑了笑,点了下头便直接将言曜叫醒,直看得尤公公胆战心惊。
言曜被叫醒,还未看清人,已经开口问起来:“妩儿醒了吗?”
方灼坦荡的摇了摇头,危险的模样倒像是事不关己,“公主还未醒来,不过太医与世子都在,天亮了总归还是要上朝,皇上还是先快些回去歇息罢。”
于言曜而言,言妩固然重要,但凡事皆有轻重缓急,朝政自然是最为重要的。
言曜点了点头,起了身,挑着眉看了看方灼,“你跟朕走,朕有几句话要问你。”
方灼跟在言曜的龙辇后,走了一段长长的宫路,回到言曜的暮合殿,言曜冷下脸来看着方灼,“是你叫江砚堂进宫的?”
方灼也不避讳,“是臣。”
言曜快速的转了转手指上的玉扳指,脸上正逐渐露出恼火的神色,一个小太监却突然跑了进来,递了封信给言曜,“皇上,加急信。”
未能及时发作,言曜瞪了方灼一眼,随即去拆手中的信件,面上的表情更是变得快,最终将信往案上一拍,冷笑了一声对方灼道:“方灼你很好,明日你便率东厂的人前往湘州,顶替锦衣卫,平了这次的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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