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砚堂说完后叹了口气,显然有些自责。
方灼仍旧没表现出什么情绪,仿佛刚刚言曜所怒斥的人与他毫无干系,他依然面带笑意,云淡风轻却意有所指道:“人这一辈子,谁还没做过些错事呢。”
江砚堂一顿,摇了摇头道:“你也不必这样想,这算不得错事,不过你一时疏忽而已。”
话题到此本该停止,可今日的方灼却异常固执,他蓦地转过头认真的看着江砚堂,“世子,若是因我的一时疏忽而令人丧命,那我的罪过会变轻吗?”
江砚堂皱了皱眉,心中没有答案。
方灼见他说不出话来,又状似不在意的挪开了视线,轻笑道:“看来世子也不知道这问题的答案,不过好在,人很少有因一时疏忽而令人丧命的,且我始终认为,只要害人丧命,无论什么理由,皆是谋杀。”
方灼这直击心灵的对话使得江砚堂眼中一阵错愕。
实在是因为方灼以前从不曾与他探讨过此类问题,且他完全听不懂方灼说此话的用意。
江砚堂一句话也不说,倒是让方灼觉得无趣,行至宫门口,方灼颔首同江砚堂告别,“世子不必忧心,我自知世子为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误会了您,我这便回府上了,咱们改日再见。”
江砚堂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他站在原地目视着方灼离去,看着方灼的背影,他的心头涌上一股莫名的不安。
回厂公府的路上,方灼一路沉默,零一知道方灼被言曜训了,但却是第一次想不通方灼的心思,因而也不敢随意开口。
回到厂公府的时候,管家一如既往地站在府邸大门口迎着,远远瞧见方灼的身影,便几步上前道:“大人,陈大人会客大殿等着您呢。”
管家口中的陈大人正是陈太妃的哥哥,当朝尚书令。
方灼正低头解着身上的披风,听了管家的话后,他抬眼看了看管家,随即迈着大步向府内走去。
厂公府平日里极少来人,因此会客大殿并不大。
零一自觉的守在门外,方灼走进殿内便见到坐在那里安稳喝茶的尚书令陈大人。
陈大人年事已高,头发花白,稍显瘦弱,从如今的相貌来看,也不难看出他年轻时的俊朗。
他瞧着方灼回来,更是给足了方灼面子,起身后拱手十分客气道:“未事先同方厂公打招呼,便来府上,是老夫叨扰了。”
方灼见势忙上前扶着陈大人坐回去,随即自己也坐在太师椅上,也不管对方来意,总归是要先客气一番,他笑着眼丹凤眼向上挑着,倒像个老狐狸,“哪里的话,尚书令光临寒舍,在下荣幸之至。”
陈大人身为尚书令,在朝堂上为言曜进言,言曜却未必听,而方灼在朝堂下为言曜进言,言曜却爱听。
因此即便陈大人官高权重,压得其他人一头,却是压不住方灼的,便是看在言曜的份上,他也还是要给方灼些面子。
陈大人蓦地大笑起来,有几分自嘲的意思,“这又有何荣幸,如今方厂公与老夫也算同病相怜,一桩案子惹得你我二人一身骚,倒叫那江王府与锦衣卫捡了便宜。”
方灼的目光直视着正前方,眼神幽幽,笑得别有深意,“陈大人此局设得有些大意,若不然,事情总不会到这一步。”
静默片刻,陈大人摇着头叹了叹气,“老夫也是未曾想过,圣上此次竟是如此不念旧情。”
方灼又笑了起来,偏过头来看向陈大人,“圣上未必不念旧情,只是此次有世子插手,世子与锦衣卫共同断定的结果,圣上也不好再让东厂翻案。”
陈大人一顿,低了低头道:“此次连累了方厂公,实在惭愧。”
方灼挑了挑嘴角,“尚书令不必客气了,我也是为大局考虑,但有一事我必须提醒尚书令一句。”
陈大人眯了眯眼,点了下头。
“万事不可操之过急,尚书令此次为了后位之争贸然出手,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陈大人顿了顿,“圣上的意思,方厂公可否明示?”
方灼笑了笑,“圣上暂无立后之意,尚书令莫要再如此试探圣上的心思了。”
方灼的话说的直白,陈大人脸色一僵,但想到来时的打算,还是硬着头皮道:“圣上那边老夫自不会再鲁莽行事,但你我二人因江王府与锦衣卫而吃的苦头……方厂公向来是睚眦必报之人,此次果真没有什么想法吗?”
夜深人静,方灼已经睡下,屋子内一片漆黑,蓦地门口传来了些许的声响,方灼警觉性高,觉一向很浅,便在刹那间睁开了眼睛。
方灼从榻上坐了起来,身上只着了一件白色薄薄的寝衣,黑如墨的头发随意披散着。
来的人很快便走到了方灼榻旁,正是零一,他小声又紧张的道:“干爹……公主来了。”
言妩是从未来过方灼府邸的,她便是连出宫的次数都屈指可数,更不要提在这么晚的时候来到他的府邸。
方灼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坐在那清醒过后开口问道:“你刚刚说什么?”
零一着急的道:“干爹快些收拾罢,零一刚刚安排公主去大殿等候,公主不肯,眼下估摸着马上就要过来了。”
零一说着便转过身去点屋子里的烛火,烛火亮了的一瞬间,方灼似是终于有了思考的能力。
他起身,白色的寝衣虽松垮垮的挂在身上,精壮的胸肌却仍旧隐隐可以窥探,充满阳刚之气,可再往上,看那双狭长的丹凤眼又极具魅惑,透着妖娆。
“此事莫要叫阿姐知晓。”
方灼急匆匆吩咐了一句,转身抬手拿起白日里穿的袍子边往出走,走到门口不远正要穿上,一身公子打扮的言妩便冲了进来,该是还未看清屋子里的场景,便已经风风火火的喊起来,“方灼你越来越没出息了,居然还睡得……”
因着冲的太快,言妩根本没看清,便已经扎进了方灼的怀里。
在言妩身后赶过来的琳琅停在门口,看见言妩撞在方灼的身上,忍不住叫了一声,“公主!”
方灼的怀抱太硬,言妩只觉得自己撞到了一堵墙,她扶着“墙”站好后揉着自己的额头,一抬头才发现自己原来是撞进了他的怀里。
看着他高大的身躯,言妩忍不住红了脸,后退了两步后又见他此事衣冠不整,立刻闭上眼转过身去,背对着他质问道:“方灼!你怎么不穿衣裳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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