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灼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寝衣,面对言妩的质问,他实在觉得委屈,无奈问道:“公主,臣穿了呀,不若……您再仔细瞧瞧?”
琳琅也正迟钝的背过身去,方灼话落后现场便又安静了,气氛有些诡异。
言妩捂着自己怦怦乱跳的胸口,想着刚刚看到的……她不得不承认他的确穿了衣服,可她没见过成年男人那样健硕的身体,虽然她也知道他实在算不得什么男人,但他应该比一般男人还要有男人味吧……
言妩失神的刹那,方灼便已经走到了她身后,状似不经意的低下头,简直是贴在她的耳边轻轻的喊了她一声,道:“公主?”
方灼的声音又低又轻,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可偏偏他说话时的气息全部喷洒在她的耳后。
言妩只觉得耳朵有些痒,接着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那么一瞬间整个人似乎脱了力一般,她以往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如今只觉得不自在。
她转过身来后退两步,看着方灼仍只着一身寝衣,便皱着眉双手推着他的胸口,嚷嚷着,“你先把衣裳穿好再出来!”
说完,言妩跑出了方灼的睡觉的宅子。
琳琅也在外候着,瞧见言妩跑出来,忍不住吞了口口水道:“公主,奴婢记得方大人早些时候刚进咱们千乐宫的时候,瘦的像个猴儿一样,没想到……如今还挺健壮的,平日里他穿着朝服的时候,还真是看不出来呀。”
言妩舔了舔下嘴唇,斥起琳琅来,“亏你还是个女孩子,在想什么呢,还知不知羞!”
琳琅眨了眨眼,不死心的道:“公主,您说江世子与方大人比起来……”
方灼换好衣裳刚刚走出来,便听到了言妩与琳琅的对话。
言妩:“有什么好比的!”
琳琅:“也对……世子到底是个男人。”
零一也听见了,他眉头一皱,特意去瞧方灼的脸色,没有什么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
言妩听着琳琅这样说,莫名有些恼怒,她正想张口训斥琳琅,可才刚一抬头,余光便看见了方灼,她一怔,闭上了嘴巴。
言妩走到方灼面前,看着方灼总算穿好了衣裳,可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嘴唇似乎有些发白。
言妩只觉得是因着琳琅的那句话,伤了他的自尊心。
她尽量扯开话题,伸手拍了拍方灼的常服,“这衣裳还挺好看的呀。”
方灼笑不出来,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常服,似乎有些低落,“臣再厉害也还是个太监,太监的衣裳好看不好看又有什么要紧。”
言妩转过头去瞪了琳琅一眼,琳琅也自知失言,吓得头也不敢再抬。
方灼看着言妩变得不知所措,又看她打扮的这副公子模样,但眉宇间尽是女子的柔美,他突然便轻笑起来,“臣斗胆问公主一句,公主出宫便出宫,作何这般打扮?”
言妩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小帽,又拽了拽自己的辫子,才瘪了瘪嘴道:“皇兄不是还在气头上嘛,我不敢让皇兄知道我要出宫见你,只好求砚堂哥哥偷偷带我出宫。”
方灼缓缓点了点头,“公主的胆子果真愈发大了,若是让圣上得知公主此次出宫之事,无论是世子亦或是臣,怕都是逃不过被罚。”
言妩这才想起自己此番前来的正经事儿,她伸出手来推了推方灼的肩膀,没推动,便泄了气直接道:“方灼,你如今做事为何如此糊涂?”
方灼自然是知道言妩在说这次案子的事,想来也是江砚堂将事情的情况告诉了她,方灼只轻描淡写答道:“难得糊涂。”
言妩扬着头仔细看方灼,似乎想从他的表情中看出他的心思来,却不料方灼蓦地低下头来,双目注视着她问她:“公主在看什么呢?”
言妩又闹了个大红脸,她伸手用力去推方灼,仍旧推不动,便只好认命的自己后退了两步,与方灼保持距离,再次将话题拉回正轨道:“砚堂哥哥说,皇兄从未像今天这般态度对你,你又没去千乐宫,所以我才出来看看你。”
方灼笑着摇了摇头,云淡风轻道:“公主担心臣了。”
在某些方面,言妩向来有着不可思议的坦荡,她大方的点了点头,眼睛清澈无比,“是呀,我担心你,所以来看看你,现在看来,你大概是百毒不侵了。”
方灼又笑了,“分毒,有些毒百毒不侵,有些毒一招毙命。”
言妩忙继续问道:“那这次的毒呢?”
“再来十剂臣也不会倒下。”
方灼总是自信满满的,而言妩也向来信他。
言妩总算松了一口气,想了想却仍旧有着些微的不安,“若是皇兄过几日还不消气,你就告诉我,我去想办法。”
方灼丝毫不推辞,点了点头,“那是自然,臣可是个赖在公主身边吃软饭的,这点职业操守总归是有的。”
言妩被方灼逗笑了,琳琅大着胆子走过来提醒,“公主,咱们是不是想办法让方大人带咱们回去……”
言妩点了点头,一双眼睛看向方灼,是在向方灼求助。
方灼抬头望了望天,许久也不回答,而后转过头去向零一扬了扬下巴。
零一心里一紧,摸不清楚方灼此次心里的答案,也只好壮着胆子猜了猜,“公主好不容易出宫一次,且圣上这么晚该是不会去找公主,明日圣上又要上早朝,所以公主不若今晚便留在厂公府,明日再由干爹亲自送您回去。”
这答案还不错,方灼勾了勾嘴角,又去看言妩,想知道她的意思。
言妩看起来似乎有些犹豫,却仍旧缓缓点着头,倒是一旁的琳琅胆子小,劝道:“公主,咱们还是趁……”
方灼的眸子蓦地盯上了琳琅,那眼神中分明带着些警告,吓得琳琅立即住嘴。
零一笑着上前道:“公主先同干爹说会儿话罢,零一这就同琳琅去为公主准备就寝的屋子。”
零一说完,便强行将琳琅拽走了。
言妩想着方灼刚刚那让人不寒而栗的眼神,抱怨着:“你又吓唬琳琅。”
方灼挑了挑眉,并不打算担了这罪名,“臣不过是看了她一眼,何来吓唬她之说。”
言妩自知不可能说得过他,长叹了一口气,又想起自己送来的几个婢女,便打算揶揄他几句,“诶,我命人送来的几个女人,怎么样,可还符合厂公大人的审美?担得起这府上的女主人吗?”
言妩说话时面上皆是耍小聪明时的俏皮,方灼低头看着她,将她头上的小帽子拿了下来,随即便将她的发带解开,她的头发瞬间松散开,风吹过来,原本单纯的面相在夜色之下也有着几分妩媚。
偏偏言妩向来不知自己的美,如此情景之下她仍能天真的无所知,“我在问你话,你解我的头发作何。”
方灼更是信口胡说,“公主这样扎着头,也不嫌累吗,臣帮你解了,总归一会儿就寝也还是要解的。”
言妩没觉得这话有什么不对,直觉上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她眨着眼睛看着方灼琢磨了好一会儿,才恍然大悟道:“方灼,你最近是越来越没大没小了!”
方灼又向前走了一步,稍稍弯下腰,那双深邃的眼直勾勾的盯着言妩,放低了声音道:“公主不在宫中,臣自然要比以往胆大。”
话落,方灼伸出手去将言妩随风飘飞的一缕碎发别到言妩的耳后。
方灼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尖却有些冰冷,触碰到言妩耳后时,言妩一僵,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在逆行。
“公主,屋子收拾好了,可以就寝了!”,琳琅的声音先传了来,人是随后才出现的。
零一也跟在琳琅的身旁,眼看着言妩的表情十分不自然。
言妩后退了一步,愣愣的再看了方灼一眼后,转身便跑走了,跑到琳琅身边将琳琅拉住,没有半分犹疑:“我们回宫!”
琳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的被言妩拽走,零一急得险些跺脚,跑到方灼身边后,还未等开口,便听方灼笑着道:“罢了,你去找几个靠谱的人,拿上我的腰牌,护送公主回去。”
零一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知耽搁不得,点了下头立刻去办了。
夜里的风越来越冷了,方灼低下头看着手中自己解下的言妩的发带,目光中闪过刹那的凌厉,可转瞬又被一抹自嘴角荡漾开来得笑意所取代。
零一因并未护送言妩回宫,吩咐给其他人后便马上回来了,他看着方灼手中的发带,问起来:“干爹,公主怎的突然改变了主意要回宫?”
蓦地吹来一阵风,方灼摊开了手掌,发带随着风渐渐飘远,方灼的声音松松散散,似乎也要飘远,“或许是吓到了。”
零一心里觉得奇怪,可到底没有再问,倒是方灼又向他吩咐了一句,“这阵子我上不了朝,但朝中的动向总归是要清楚。”
谈起朝中的事来,零一显然游刃有余得多,他笑着点点头,自信道:“干爹放心,包在零一身上!”
即便是在夜里,宫中也是通亮的,回宫的这一路言妩都紧闭着嘴,无论琳琅问她什么她都不回答。
回到了宫中,言妩觉得这一夜都难以入眠了,只想进了千乐宫大门便将小火勺抱在怀里安静坐着,可回了宫中后,宫人们躲闪的目光实在奇怪。
琳琅自然也发现了,便直接问了守门的小太监,“你们怎么了,怎么全是一副做了贼的样子?”
那小太监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缘由来。
琳琅仍想再问,言妩却因心烦道:“算了,不必问了,小火勺呢,睡了吗?”
那守门的小太监猝不及防的便跪了下来,言妩诧异,心中涌上了不好的预感,“怎么了?”
小太监跪在地上,抹了把眼泪,哭着道:“公主,都是奴才的错,是奴才没看住小火勺,您走了后,奴才失了神才让小火勺跑出了千乐宫,贵妃娘娘宫中的如莹姐姐将小火勺抱回来时,便说小火勺吃错了东西,已经不行了。”
琳琅对这个如莹是有印象的,正是那个往方灼身上凑的陈贵妃的大宫女,琳琅有些失神。
“那臣便许个愿罢,愿小火勺能够永远陪着公主,度过岁岁年年。”
回忆里,方灼的声音猝不及防的从言妩脑海中传出,而这一刻,言妩只想哭。
“小火勺呢?”,言妩失魂落魄的问着。
守门小太监向另一个小太监看了一眼,那小太监马上跑去宫人住的屋子将已经咽了气的小火勺抱了出来,它一动不动,闭着眼睛就好像睡着了。
言妩从小太监手中接过小火勺,向以往那样顺着它的毛,她又低头用脸贴了贴小火勺,片刻后吐出一句话,“真凉,它一定很冷。”
小火勺留给千乐宫的快乐,早已印在千乐宫每个人的心中。
琳琅心中不忍,唯恐言妩沉溺于悲伤之中,轻轻叫了一声,“公主。”
言妩看向那守门的小太监,轻轻问道:“你刚刚说,是谁将小火勺送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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